阚干事

2008-12-15 10:50 | 作者:张群寅 | 散文吧首发

阚某参加工作已十年有余。虽说没有文凭,但在这个小小的公司还得说是个人才。前些年单位领导身陷“文山会海”,今天一个报告,明天一个总结的,重任都落到了阚某身上。只可惜庙太小,他这个小和尚自然没有什么堂皇的职位可封。不知是哪一天,哪一个人,又是哪一级的官职品级,称他为阚干事。以后干事就成了他的正式官职,领导甚至也这样叫。叫来叫去,名字倒被人们淡忘,只称之为阚干事。

阚干事这几年可够苦恼的。一晃青将逝,他的同龄人发财的发财,当官的当官。而他一无专长,二无门路,混来混去也没混出个所以然来,就连那个不值钱的“干事”如今也找不到一个出处。一句话:心里不平衡。

现如今的事儿让阚干事没法平衡。单位每年长效益工资没他的份,理由很简单,一切待遇向业务人员倾斜。他要求去干业务,可没人要他——“大干事跟我们干太屈才了。”言外之意阚干事品得出。想想前几年他加班加点的时候又有谁想到过提高他的待遇,卸磨杀驴也太快了点儿。

愤愤然之后倒也心安理得。三级党报外加一分参考消息,从中央到地方,通过世界看中国。这成了他每天到办公室后例行的早课。他习惯了掌握报刊上最新的政治动态和专用术语,过去是为了写文章应付差事,现在却只是为了在众人面前闲侃,“就是闲侃也要体现出咱的理论高度嘛。”这期间要消耗掉三支烟,并把一杯浓浓的酽茶喝寡品淡。

阚干事瞧不起同一个办公室的其他人。老张在这间办公室熬了20年也没见长出息,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没有他不知道的。牢骚话说得尖酸刻薄。冯老太村妇联主任出身,长的粗粗拉拉,但满肚子黄色幽默,说得中专毕业的艾静先是烧红了脸,逐渐就有了会心微笑,到如今不仅会笑的前仰后合还要加进自己的即兴创作。“阚干事,今天报上有什么重要新闻要向我们发布吗?”艾静今天不等阚干事放下报纸就逗趣地问。阚干事觉得奇怪。每次他放下报纸开始闲侃,艾静总会奚落几句瞎操心、闲扯淡之类的话,可今天她发了哪门子的邪。噢,原来她穿了一件粉红色薄纱连衣裙。阚干事明白艾静是想让大家注意她的新衣裳。可他偏偏装傻充愣。“两会召开后,中央要求进一步加强改革的力度……”他像在作报告煞有介事。“算了吧,别穷侃了,改革改得物价风似地往上涨,哪天改得你吃不上饭,到时候看你侃什么?”“小艾,你这件新裙子真漂亮,价钱低不了吧?”一直在一旁刮胡子的老张搭了腔。“不贵,才500元”老张对别人说起话来又酸又臭,可对艾静就只剩下酸了。艾静平常尽量不接老张的话茬,今天老张的话艾静觉得顺耳中听。“才500元。”听听这话说得多矫情,你一个月挣多少钱呀!阚干事一想到每月就拿两个半子儿心里就堵得慌。昨天午饭老婆就端上来一盘素炒土豆丝。他问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改善生活。老婆一听就火了。开始抱怨现在肉有多贵,青菜又多要价,每月的工资不到半个月就光了,想添件衣服都买不起。阚干事不是不想让老婆吃的好、穿的俏,可钱从哪出?艾静哪儿比自己的老婆高贵?他看不出,反正人家丈夫买得起。就在这时,冯老太讲了一个关于裙子的黄色幽默,三个人一起笑出声来。阚干事从三人的笑声里听出了:冯老太是在品位过去的风流,艾静正在炫耀她年轻的资本,老张却觊觎着他寐以求的东西。

晚上睡觉前是阚干事最激动最辉煌的时刻。他跟老婆侃今后的打算,充满激情地描绘明天他就要开始的新生活,仿佛明天初生的太阳会把他的好运一同带来。今天多喝了几杯酒,心中高兴,特想跟老婆侃侃。但是老婆却把背转过去,甩过一句:“还是快睡吧,晚上想出千条路,早起还得买豆腐。”阚干事千言万语一下子堵在嗓子眼,欲说不能、欲罢不忍。两行热泪无声地落到枕头上,酒便醒了大半。一轮明月隔着窗纱沉静的挂在树梢。他感到自己可悲,面对这熟悉的圆月他有多少次暗暗发誓,明天一定要行动起来,可到早晨睡魔总是紧紧地抓住他,晚间的誓言也就空发了一次又一次,日子仍旧一天天过去,机会错过一个又一个。往事如烟,纵有千般感慨万般悔恨又向何人诉说。他想呵想,情绪越来越激动。他就是这样,总是对未来充满信心。花了很长时间,他制订了一个详细而重要的计划。前一项是:每天早起一小时,从即日执行。

第二天,阚干事却起得很晚,头胀得生疼,这都是因为昨睡眠不足的原因。九点多钟他来到办公室,老张、艾静、冯老太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好奇地问老张是不是吃错药了。艾静叹了口气说:“经理通知我们科撤销,待岗学习三个月。”阚干事望着办公桌上的一叠报纸,却没有翻一下,他突然觉得老张那尖酸刻薄的风凉话,冯老太的下流玩笑以及艾静的庸俗炫耀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只是想笑、想说,但最后只是颓然地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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