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梨花

2012-06-12 10:24 | 作者:风摆柳 | 散文吧首发

当一事一物一人常走进境的时候,那事,那人,那物一定是昼间常滞留心间的烙印了。我的梦中大抵出现工作上的烦恼;原野上泥泞道路的追逐;带给自己欢乐和忧愁人;生我养我的朦胧模糊的故土。

前面几种梦,但凡人都有。我的梦里还有我的故园。荒僻小村的缘由,院子很大,位于当地颇有名气的寨村的东北寨墙之下,寨上乱木丛生,虬根盘露,只有宽大的夯土墙基仍无声诉说兵荒马乱的时代坚实的防御对人的生命何其的重要。

自寨墙向西一百余米都是我家院落,三间红砖碧瓦的正屋坐北向南,居于院子中央。正屋西边是半亩菜园,里面老态的榆树自不必说,一到四月底芳华满园的槐树也不必说,单是墨翠的小葱,翡翠般的韭,嫩黄的瓜豆,和藤蔓曲绕的红薯就让人晓得主人的勤劳。

正屋的东边,到寨墙之间 也是一方院落,东西约二十米,南北约五十米,弯弯曲曲的寨墙和两间偏房是这个院子与外部的分界。

西边院子虽大,又有东西随手摘下来吃,但在那里惹闹,是要换来长辈的呵责的,东边也就成了我和伙伴们童年的乐土。

记忆中,这个院落树木颇多,却无花草,院子总被长者打扫的干干净净,她们仿佛对那些树木很心疼,从不铲除,所以这里全是乡间自生自长的树:长得肚破皮惊的榆树,生得颈扭腰斜的楝树,出落得满身恶臭可也身材挺拔的椿树,更有那枝稠叶阔的梧桐树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灌木。这些树起房盖屋时匠人们一般是不用的,它们就有了自由生长的空间和机遇,想长成什么样就长成什么样,想怎么长就怎么长,随春感花意,到秋闻果香。

蚂蚁是树荫里的故客,仿佛它们特别钟情于黄土夯成的墙壁,每隔几步,就有一蓬又松又细的蚁丘在诉说这是它们的乐土。我最喜欢趴在那里,看这些组织有序的小家伙进进出出。这些东西,居然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外出觅食,一经发现“猎物”,就警报四传,很快大批工蚁倾巢而出,大家在悬崖绝壁上排成黑压压的一条线形队伍,在几只个大头硬的巨蚁指挥下,大家连拖带抗又推的把猎物运回蚁巢。我总能发现这个劳动的过程中,大部分蚂蚁是实心实意出力的老实人,也能发现一些手忙脚乱、时而加油时而出力的家伙,更能看到少数游手好闲打惹火闹儿的流子。原来蚂蚁的世界也和人的世界一样。

那时,我偶尔也用人性的丑陋来制造些麻烦:从远处抓来几只凶狠好斗的黄蚁,放在黑蚁的巢穴口,不一会儿,一场入侵者与保家卫国者的战斗打响了。也有抓来的胆小如鼠,并不听话,放在洞口撒腿就逃,全不辨东南西北,一场有人类挑起的战争终于没有实现。哎,岁月蹉跎,那些有智慧的蚁儿还记恨无来由制造祸端的人么?

院子里的墙下确有一种地虎,形如蜘蛛,又黑又小,往往掘地为巢,洞穴做的精致,洞壁光滑洁白如毛毯,上方有一个能自由开合的盖儿。洞很深,只是这家伙护家,我和玩伴用一小小树枝轻轻挑弄盖儿,它就在下面忙不迭地紧紧吸住,这时,我们只要用铁铲在洞的周围斜下一挖,连洞带虫一齐捉拿归案,放在手心看小家伙晕头转向,哈哈笑得眉眼齐飞,儿童的狡黠大抵如此。

树荫下这些小昆虫带来享乐,慢慢被岁月扯成了成了记忆的碎片

其实,这些自然出土、发芽、长高、长粗的树丛中还有爷爷年轻时种下的两棵梨树。这是一对姊妹树,什么时候中的,爷爷说不清,或者是爷爷说清了我因为小没有记清。她们位于东院的最北头,相隔一丈有余,和树下的一土墙分着我家和邻家的户界,当我记事的时候她们已经和我的腰身一样粗了。

西边的一棵,一人多高就分了两个叉,叉上又分叉,逐层向上形成伞形的树冠。东边一棵,爷爷用锯子修过边枝,树干与人工抗争,自由的向东向西向南向北生长,锯子留下的印迹在无数风风雨中变成一张张大口,无声地诉说岁月的变迁和院落主人的哀乐。两棵树的主干都不高,能让我满足爬树的“宏愿”,因为小时候特笨,同龄的孩子能一口气爬上高大挺秀的白杨树,而我只能在下面望树兴叹,往往把脖子仰的生疼。爬上树去是没有难度的,只是梨树皮粗,爬上去总要在手臂肚皮上留下些几天才能磨灭的印记。

每年春色渐浓,继桃李之后,梨花开了,一夜间,墨黑的枝丫上万朵争春,千苞待放。无数个粉脸从枝丫间探出脑袋,挤眉弄眼审视着这个温暖的世界。仰而展者,举头问天,恩承日月;侧而睨者,娇羞欲语,情自心溢;倾而俯者,臻首低垂,春心荡漾。她们自没有牡丹之高贵,芍药之雍容,更没有玫瑰之热烈,芝兰之高雅,但这千朵万朵的素雅、洁净之花,莫不是汇聚了莲的品行、梅的气质、竹的神韵?岑参有诗曰“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我想重化其句:忽如一夜寒风来,千朵万朵花开!只是这两树的梨花比严的飞雪更有生命和活力。她们在春风中摇动,花蕊微微的颤抖,抖动着青春的气息,春天在这小小的世界里孕育和忙碌。

攀上花树,置身花间,徜徉于黑枝素花的海洋,墙外,邻家院落中的丛丛翠竹就在眼下,眼前蜜蜂忙忙碌碌,耳畔嘤嘤嗡嗡,就不再清净,细细辨来蜂鸣也有高低缓急、厚重清越的变化,现在想来,那是不是蜜蜂熏醉于花丛中,唱出的对生老病死感悟的最自然之歌?

回想起儿时在树上玩耍,和蜜蜂的“亲密接触”时自己慌乱中掉下树来,禁不住仍唇挂微笑。也许人之初、性本善的存善之念就在这嗡嗡的世俗里挣扎和坚持吧。

梨花盛开的月夜,风轻月朗,天上一轮玉盘,地上一树青霜,更是撩人。伞型的梨树是捉迷藏的好处所。一经在月色朦胧下的梨树上藏身,总要对方找寻半夜而不得,我就与玩伴在树上偷偷地笑,直到睡意也朦胧。印象中,那是大人从不约束孩子们成更半夜的游荡,也没有听说过什么偷小孩、卖孩子之类的不安定消息,想来现在的孩子倒也可怜!

当春风再起的时候,耳畔的声响更丰富了,沙沙的摩挲,梨花和蝴蝶一起做翩翩的舞蹈,她们就是自己的雨,梨花一枝春带雨的雨,这雨优雅的坠落,一吻泥土,但绝不改变自己的素颜,除了花托有些枯萎,整个花瓣还倔强的有着生命的质感!

留在记忆中的两树梨花总免不了掺杂着人生的阅历和思考,不过,天涯海角,梦总是不能留在夜的外面。也该作结吧,很庆幸,在梦中时常有一残土墙,一庭院落,和两树如粉似霜的梨花。

评论

  • 大风歌:好文章。欣赏。
    回复2012-06-13 08:32
  • 胡桃夹子:文笔流畅,可见功力,只是觉得题目可惜了些。虽然重写了梨花,但前几段都与此稍远。若是改个名字会更是锦上添花。个人拙见,作者见谅。
    回复2012-06-14 09:06
  • 风拂荷香溢:留在记忆中的两树梨花总免不了掺杂着人生的阅历和思考,不过,天涯海角,梦总是不能留在夜的外面。也该作结吧,很庆幸,在梦中时常有一残土墙,一庭院落,和两树如粉似霜的梨花。
    回复2012-06-14 1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