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居篱园

2008-06-07 07:59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隐居篱园

结婚最初的日子里,我和丈夫一家暂住篱园。篱园地处联峰山西南坡,正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去处。我说隐居篱园,就是说除了日常生活所需的各种用度得去山下购买外,我们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这种离群索居的生活,给我带来了莫大的乐趣。

日里着篱园,对她的牵挂成了我最大的思绪。为了避免这种思绪对我的折磨,我把它述诸笔端。

我先从天说起吧。

春天是万物更新的季节。这规律在篱园被体现无遗。山阳面的小草破土而出,马兰花自睡梦中苏醒。篱园后面的山坡上,开满了蒲公英,一片片黄色的花朵点缀在嫩绿的草地上象人工铺垫的地毯。那些树们,也都开始了更换新装。松树四季常青,但到了春天,沐浴了春光露,变得更加容姿焕发了,酸枣树的鹅黄的嫩芽在长而尖的毛刺的间隙中逐渐长大,慢慢张开叶子,别的树也不甘落后,杨树、槐树、橡树、柳树、榆树等等,都被染绿了,但它们绿得不同,娇嫩的是杨树,泛着土黄的是橡树,榆树的绿色比较深。从篱园看整个山,似乎只有在春天,才能分辨出各个树种的分布。

春天是播种的季节。篱园的葡萄要从土里翻出来,绑在架上,还要重整土地,引山下池塘里的水来灌溉。南面的菜园也要挖掘,打垅整畦,种上黄爪、西红柿、茄子、豆角什么的。十几长架的葡萄都上了架,吐出绿叶,青菜长得有脚脖那么高。空气是那么清新,土地的气息是那么芬芳,葡萄、青菜以及野菜小草长得那么勤奋,这一切真是叫人高兴,所有的人心里都充塞着向往和希翼。

槐树长出了花骨朵,在某个不经意的早晨,开得漫山遍野,香气便溢满了整个篱园。香甜的气息吸引了养蜂人,养蜂人每年都要光顾这片槐树林。不久,白的槐树花便从树上落到地上,树枝上开始忙碌着结出豆荚。落到地上槐树花像雪一样铺满了篱园及篱园周围的山坡。铺满了玫瑰花瓣的小径是天上的仙境,但铺满了洋槐花的小路和庭院却是人间的福地。花无贵贱,区别只是人类定的。走在花的香雪海,感觉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每年春之交,篱园都会吸引许多学美术的学生,他们的笑脸充满了青春和活力,走了几批,又来了几批,他们都选择篱园入画,篱园在他们的画中,更像梦幻中的天堂,世外的乐园。

所有成长的着的生命经过春的滋润,在夏季更加茂盛。巨大的树冠遮住了山坡,只留下一点点的空隙,透出光影在草地上跳跃着。夏天是多雨的季节,在炎热的晌午过后,暴风雨就要来临了。那些不速的云团,假如不暴出雷声,它们是不易被察觉的。因为山坡面南背北,云团多数自北而来,北边的山上长着茂密的树林,所以很难发觉,等到它到了头顶,才知道暴风雨要来了。马上,雷声、闪电随之而来,大风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山坡与气势汹汹的云团仿佛形成一个夹角,叫人联想起恶魔的巨口,仿佛要将篱园吞没了。紧接着,雨来了,偶尔还夹杂着冰雹,下得昏天黑地,篱园在风雨中飘曳。地上的雨水越来越多,从高处向低处汇集。通往山下的小路上,一大股水流汹涌地往山下奔腾。不消一刻钟,傍晚的霞光从乌云的空隙射出,慢慢扩大,露出如洗的天空,雨也小了,淅淅沥沥,而后慢慢就停了。大雨过后的篱园一片清新,树干的颜色变深了,在树干的衬托和大雨的冲刷下,树叶呈现出可人的绿。雷雨的时间虽然暂,但雨量非常充沛。通向山下的小路被冲得沟沟壑壑的,但有树根拥抱的土地,沟壑往往绕道而行,那树根看起来那么干枯,但它上面的树冠却茂盛葱笼,树根保护了土壤,而土壤反过来又给树木提供了生机。

雷雨过后,各种各样的蘑菇长出来,这其中有的能吃,有的不能吃,这就靠有经验的人来指点了。二姐就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她知道哪里的蘑菇最多,什么样的蘑菇最好,我们一起去,她已经采了半袋,而我手中只有可怜巴巴的几个。一路行来,偶尔有野兔穿行而过,有雀受惊乍翅而飞,只有盘踞在草丛中与石块上的蛇无动于衷,摆出一幅客勿扰主的样子,我们只好绕道而行。采回来的蘑菇有白蘑、香蘑和松蘑等,白蘑肉质白嫩,可以炸酱;松蘑得有水烫,不然松油味太重;香蘑有一种特殊的香味,晒干了,放在肉里炖,味道最好。过去生活不算富裕的时候,当地人都采了晒干,等到过年就拿到集市上去卖,现在纯粹是吃个新鲜。山上还生长着许多野生的黄花菜,采来用水烫一下炒鸡蛋吃,味道最鲜,比晒干的还要好,采黄花菜的时候,含苞待放的最好,开罢了就不好吃了。

这时园里的蔬菜也开始收获了黄瓜、豆角结了满架;西红柿也红了,开始红一个,纺线嗡嗡就尝一个,后来红得多了,纺线嗡嗡吃不过来了,连人也吃不过来了;茄子和辣椒也多得数不胜数。靠北的墙角种的是一片地的白玉瓜,那是年前买回来的白玉瓜种子,婆婆把它撒在墙角,没想到都长了出来,结出的瓜象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娃娃一样逗人喜。这些蔬菜就是有十几个客人小住的时候,也是吃不完的,每逢山下有人来,甚至是路过的,婆婆都要摘一些让他们拿去吃,从没想到过拿出去卖。这时成片的葡萄也开始成熟,当成串的葡萄染着白霜,一串一串地挂在架上的时候,我们都不知该怎样处置它们了。因为人手有限,卖掉的只是一小部分,其余的便开始送人,每个亲戚朋友都有一份,卖不掉送不走的,就成了鸟雀与昆虫是的食物。在篱园,鸟雀是我们的近邻,昆虫是我们的房客,让它来分享我们的劳动果实并不可惜。

离开篱园以后,虽然市面上蔬菜水果更加繁多,但总得付钱购买,而且还得为是否污染忧心,此时想起篱园便觉得篱园里那些蔬菜更加可口,那些水果更加香甜。

夏末,那些树和草长得那么绿,那么茂盛,茂盛地让人害怕看见他们即将枯萎,如同人的容颜,总有衰老的时候。秋天果真要来了。想到秋天的来临,就使人冲动地想到假如能留住这些绿色多好。其实,联峰山的秋天完全不必这么伤感,你看,那些被五颜六色装扮的山头,有红色、黄色、绿色、棕色,那是成熟的颜色成熟的风韵,那是任何一位绘画大师都难以调和勾画的。秋天自有它的魅力所在,领略了这些魅力,你就免除了时光流逝,青春不复的秋愁,慢慢喜欢上了这忙碌而充实的季节。山下的村庄开始收获玉米大豆,一向清静的篱园,每天都有人歇息聊天。天气变得很凉爽,天空清彻而又高远,松树以它一成不变的绿坦然自若地迎接每一个季节的更替。橡树的橡子落了一地。草丛中偶尔还能找到某种叫不出名来的美丽的鸟的羽毛。

在北方,春天与秋天是短暂的过客,夏天和天才是这里的常客。秋天的脚步匆匆而过,随之而来的就是冬天了。

冬天就像一个冷酷的不速之客,当树上的叶子还没有完全坠落,草丛中还泛着深绿的时候,它就突然而来。一切都改变了。天气随着霜降而变得更加寒冷,但较之山下海边,却要温和一些,因为高大向阳的山坡阻挡了寒流前进的步伐。

婆婆和公公在篱园墙外的井边空地上开垦了一片荒地,种上红薯。初冬正是收获红薯的时候。婆婆和三姐把红薯从地里出来刨出来,我和孩子们一筐一筐地把它挎上来,堆在当院,居然不少。红薯可能受到山泉的滋润,异常甘甜,比之我小时候吃到的和离开篱园吃到的都要香甜,总是吃不够。

十一月我生下我的儿子,在屋里足足呆了一月,孩子睡着的空隙,我总爱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向外张望。窗前有几棵高大的槐树,树叶经过秋风的扫荡,早已所剩无几,只有几只不怕冷的麻雀,一会儿在枝头跳跃,一会儿在枯黄的衰草中寻觅草籽。树叶的脱落,倒开拓了视野,能看到很远以外的村庄,还能看见远方天地交接处一抹灰白的寒光,那便是大海了。足不出户地过了一个月后,便是深冬了。第一次踏出室外,便遇上了那一年的第一场雪。刚下过雪的世界异常寒冷,但一点也不令人厌烦,因为雪后的世界令人耳目一新。东面的山峰,一夜之间银妆素裹,皑皑的白雪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洁白傲人了。雪天自有雪天的乐趣,我想起了去年的一场雪。

那场雪下得很大,风猛烈地刮着,偶尔开下门出去,马上又跑回来。这样的天气,围坐在火炕上看看电视,玩玩牌是很惬意的。可不知谁提议去套兔子,没想竟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和响应,我也坐不住了,和他们一起出了门。那时大黄还在守院,也牵了它去。刚出去时,雪很大,风刮得人站立不稳,成片成片的雪被风裹着击到人的皮肤上,又冷又痛,叫人睁不开眼睛,寸步难行。天是那么寒冷,道是那么难走,后悔得只想回去。进山以后,因了群山的环抱,风不那么刺骨了,人也就不那么冷了。套免子自然是不能走大路的,越偏僻越清冷越好,然而越是僻静冷清的地方,越有好景色,何况这是在雪天。在雪的映衬下,一切都充满了诗情画意,随着人的爬坡下岭,风景无时不在变化,就像打开的专门描绘雪景的一页页水墨画册,叫你总是看不够。这和沿观光线路游览景点看到的是不一样的。大黄一直跑在前面,一会儿窜得无影无踪,一会儿又突然出现在我们身边。我们走了很久,连兔子的影子都没看见,偶尔还能看见人的脚印和比大黄更大一些的狗的爪印,有人捷足先登了。他们是在行的猎手他们能准确地知道兔子经常出没的地方,在那里下上兔套,每每收获颇丰。我们不是行家里手,结果只好是围坐在火炉边烤兔肉吃成了泡影。虽然兔子没有套成,但大家回来时都是兴高采烈的。雪依旧下着,风依旧刮着,但我们不觉得冷,大声地讲着这次出猎的种种趣事,互相取笑着被雪滑倒时的滑稽相。

一年过去了,风雪又如期而至,但是今年的雪花已不是去年的雪花了。孩子们在当院堆起了大雪人,雪人那臃肿的身形和高高翘起的长长的红鼻子把我逗乐了。

我知道,季节和生命的又一个轮回到了,冬天过去,春天还会远吗?

昆虫和杂草的乐园

篱园在初建的时候,修建了一排厂房,后来因为设想有所改变动,就弃置未用,光垒了四壁,没有加顶。那座年久未用的厂房的水泥地面,经太阳的暴晒,一片片脱落,那些去年遗落的草籽,菜籽,经过一冬的睡眠,一春的发育,过了初夏,就从那石缝间,水泥的裂缝里,脱落的水泥片的下面,发朽了的玉米秸、豆秸的上面,蓬蓬勃勃地长了起来。我不是植物学家,所以我叫不全它们的名字,只知其中一些常见的,比如云英菜、灰头菜、莴苣、蒲公英、爬山虎、牵牛花等等。云英菜长得比野外粗壮的多,肥大的叶子伸展在阳光下,从上到下结满了细小的种籽,灰头菜顶点是灰色的,中间呈紫色,攒足了力气向天空穿;蒲公英开着黄色的花,花谢了以后,种子就象小伞一样,在篱园上空随风飘舞;爬山虎借助墙壁向四处胡乱地伸展……还有各种各样的草,粗叶的,细叶的、趴着的、立着的,发出淡淡的青草的香气。这些植物虽然养料不足,又缺少水份,但他们却拥有惊人的生命力,几近疯狂地生长着,我仿佛听到它们生长中快乐的歌声。随着植物的生长,又为那些昆虫们建造了乐园。蜘蛛和蚂蚁是乐园中的大家族。蜘蛛有大的、小的、扁圆的、细长的、褐色的、红色的;还有那些蚂蚁,有的个头很大,长着苗条的身形,匆忙地搬运它们的卵,有的还长着翅膀,飞来飞去,也有的很小,小的几乎看不到;另外还有喇喇蛄、蟋蟀、螳螂、蜢蚱、钱串子,还有可怕的蜈蚣。草心里、菜叶上长着肉虫子,它们的上空飞着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蛾子和蝴蝶,晴蜓像直升飞机似的随起随落。另外还少不了那些讨厌的苍蝇和蚊子。

这些植物和昆虫在自己的乐园中快快乐乐、自由自在的生长着、繁殖着,但他们恰恰就要失去这片乐土了,因为杂草遍地、虫蚊太多并不是人所喜欢的,我们必须得铲除杂草,拨掉粗壮的云英和高挑的灰头菜。在除草的时候,我们捣毁了蚁窝,使得蚂蚁匆忙搬家,我们也弄破了蜘蛛的网,惊得蜘蛛四处逃散。蟋蟀停止了歌唱,螳螂停止了悠闲的舞步,不知向何处逃命。草锄干净了,这排厂房又干净又寂静,没有生命的干净和寂静。但我们都明白,净和静都不会维持太久,这很快又会变成一个杂草和昆虫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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