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在母亲床前

母亲住院期间，亲人们都在担心惦记，医生护士已经无能为力、无计可施了，督促出院是他们最后的绝招。无奈，我们只好顺从人意把母亲接回家调养，希望出现奇迹，把母亲从痛苦的煎熬中拯救出来。

在我的意识里，母亲完全可以康复。因为一生的坎坷足已证明：她不会爬下，坚忍不拔是她的性格；她会勇敢地站起来，她的求生欲望非常强烈！然而，事实让我迷茫了，她沉迷于昏睡，仿佛一生的睡眠要在病床上弥补。唤醒只是短暂片刻，她太迷恋熟睡了，仿佛梦境把她吸引到另外一个世界。

面对全瘫、失去一切功能的母亲，作儿女的如何感想？这是摆在亲人们面前一道考验题：想让母亲多逗留几天那就得付出忍耐与煎熬，像抚育婴儿那样周到细微，这要付出超出想象的抑制力；想让母亲减轻痛苦，干脆放弃不失为明智之举。但大家都愿意守在母亲身边，想安安静静地陪她走过最后一程。

出院已经有半月，病情没有好转反而加重，这对护理人员的付出无疑是暗中否定，我有无法逃脱的责任。我几乎设想过，甚至与母亲商量过，好像与母亲的乡临们保证过：争取在3个月内让母亲能正常交流、拄着拐杖下地走路。然而，我不的不承认，一切行为似乎都与我开玩笑，充分的理由与强烈的信心不断流失，看着母亲日益消瘦的脸庞开始迷茫了，握住母亲有力的手，母亲仿佛什么都清楚，只是语言障碍让人们猜测的更多一些。

母亲的意识比较清晰，嘴里表达不清是因为语音系统出现了故障。她不想放弃生命，想多活几年，还想多享受几年无忧无虑的安定生活，或许这是她梦寐以求想拥有的生活，或许她一生的追求就为满足这微小的心愿。平时她常说：“活一天就要精神一天，死是自己无法控制的，顺其自然最好。”现在，儿女们围在身旁，静静地等待，仿佛时间梳理那些血浓于水的情感，让曾经母亲的微笑回暖于每个孩子的心身。

我不想放弃，想尽最大努力实现自己的承诺，想让有过的幻觉显灵。这一切没有意义吗？想多了怕迷失，还是主动救治吧，哪怕那一丝希望很遥远、很渺茫，也要顺着希望走。总感觉母亲能够站起来，总认为有神在救助。她一生都在为别人考虑，问心无愧，上帝怎么会忘记她呢？仿佛冥冥的世界里，她的博爱能感动所有的神灵，众神会为她祈祷祝寿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的心在沉重中唤醒，又在清晰中焦灼，仿佛时间无限地扩大距离，相聚的机会不可能出现。从邻村老中医那里讨来的中药勉强喝了两付，离开胃管已经能进食了，除此之外和医院的状况基本一样。怎么办？母亲仿佛睡得很香，打扰她是一种罪过，每天进食都痛苦地嚎叫，于心不忍又怕饿着，我的幻觉一点一点被迷茫吞噬，难道一个坚强的生命一旦倒下连精神、智慧、秉性一并带走？我不敢多想，只是每天小心翼翼伺候在母亲身边，仿佛多挽留一天就能多救赎一次自己的灵魂，或许这种愚蠢很符合另一种无知。

说实话，让母亲病情好转已经很难了，这是医院给予的诊断，我没有理由怀疑。我存在着侥幸有没有必要，这已经不重要了，我同样不会完全拒绝。只是不忍心让母亲的晚年遭这样的罪，只是呼唤自然法则对生命存在着不公平，只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因为我们是人，有比动物更强烈的人性、理性，更科学地认识自己和世界的方式方法，更合理地解读生命的自然过程，更清楚地表达情感世界的深层原因。

无论如何我无法挽救了，这是很悲哀的一件事。现在看着日夜煎熬、痛苦呻吟中的母亲心如刀绞。暗暗地向母亲道一句：妈，恕孩儿无能，所能做到的就是维持您短暂的生命，看着您日益衰竭，慢慢离开这个您一直充满激情的世界。

妈，无论如何您要坚强，哪怕时间很短，我们有耐心帮助您减轻痛苦！

妈，您已经尽力了，这一切都在人们的眼中，在孩子们的心里，在天地之间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