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船

2008-12-08 12:21 | 作者:雨过心晴 | 散文吧首发

白船

太阳的最后一抹彩虹慢慢的钻进了西边那片土丘里, 月亮已经从村子东头的木头湖里慢慢的爬了上来,父亲才从地里干完活回来。

他用冷水泡了饭,就着那碗咸菜,很匆忙的吃了晚餐,然后只说了一句,“划白船去”。

父亲没有叫我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划白船,但我知道他是在和我说话。

平常只要是方便,不影响父亲做事,他总是喜欢我跟在他的身边。

今晚的月亮很亮,天上没有一丝的云彩。明净的天空中,可以清晰的看到月亮上吴刚砍柴的身影。

父亲从屋檀下翻出了一对木桨,然后找出了父亲编的一只小篾篓,要我提着。

父亲扛了桨走在前面。他那本来就有些驼的背,因扛了桨,弯曲的更加明显。

我披了父亲的那件旧夹衣,提了小篾篓,紧跟着父亲的身后。

我家的那只条小黄狗,摇着尾巴也紧跟在了我身后。

父亲说,带了狗有些不方便,我便吆喝小黄狗回家去,可小黄狗不听我的使唤,我便捡了一小块泥土打它,它“汪”的尖叫了一声,引来了村子里一阵的狗叫,可小黄狗还是不肯回家,只是远远的跟在我身后。我停它停,我走它走,总和我保持那大约十几步远的距离。

看着这个小无奈,我也懒得管它了。

父亲不说一句话,勾了腰只是急急的向前走,那木桨在他的肩上,一闪一闪的,发出“悠、悠”的响声。

秋后,田地里的庄稼大部分已经收起来了,农活已经不是太忙,行的村民也很少了。

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了很浓的寒意。

因为月亮很亮,为了节省,村子里点灯的人家少了许多。一路上,偶尔有零星几家点着那昏暗的油灯,灯光是从那裂了缝的墙缝里钻出来的。

一湾上头,多数家的大门是敞开的,有的人坐在门口闲聊,议论今年的收成;有的家长正在呼唤没归家还在外面疯野的孩子;还有好几家的人则坐在大门口,借了月光在拨棉花。

一袋烟的功夫,我们便到了村口。

在村口河边那棵高大的树荫下,拴着一条约八米长的有些破旧了的木船。这船是我们村子里的集体财产,是我们这里最主要的交通运输工具。

父亲跳上船,把木桨轻轻的放在了船仓里,转身上坡抱了我,把我放在船梢的第二口仓里,让我躺在里面,然后很麻利的解开了系船的绳子。我躺的那船仓里面有已经铺好了的稻草,我想这可能是父亲怕我冻着,白天已经准备好了的。

父亲熟练的挂好了桨,有些匆忙的把船使劲的向村东头月亮升起的木头湖里划去。

深秋已经是枯水的季节,河渠里的水不是很深,河的两边参差不齐的长着些知名或不知名的树木,一溜斜刺的向着沟心里长着。很多地方两边的树尖相互交错的长在了一起。船在这幽深的小河道里穿行,倒有些象电影《地道战》里那地道的滋味。

我躺在船仓里,看着头顶相互交错、稍纵即逝的月光和树影,仿佛有一种在时空隧道里飞驰的感觉,新鲜,刺激,充满遐想。

“起来帮忙”,父亲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沉思,此时村子里的狗叫声只能是隐约可闻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白茫茫的湖面,知道离村子已经有很远了。

父亲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那是外公去世时,母亲用过的布。我们这的老人去世后,他的后辈要披白布,以表示哀悼。这块布一晃已经在家里放了快两年了,母亲一直说想用这块布给父亲做一件衬衣,而父亲却要给我做衣服,因为他们的意见不一致,所以一直放着。

父亲偷偷的把母亲舍不得用的这块白布揣在怀里带了出来。

父亲将那白布展开,把白布的四个角分别绑在两根竹棍的两端,然后把竹棍固定在船仓里,再将这块展开的白布伸向船右弦的水面上。

我疑惑的看着父亲默默做着这一切。

这块白布在白色的月光下,也显得十分的耀眼。

做好这一切后,父亲从怀里掏出他的旱烟袋,“噗”的点上一口,然后让船有白布的一边向着河心,而另一边保持和堤岸大约不到一米的距离,把船慢悠悠的顺着湖岸边划动着。

皎洁的月光,平静的湖面,模糊的村庄,那块方方的白布,还有那长长的木船,远处偶尔几声的狗叫,草坡上老鼠跳动的声音,在这深秋的夜里,是一幅绝妙的风景吧。

船在岸边慢悠悠的滑行。

突然,“倏”的一声,一道白光闪过,就象从岸边的杂草中射出来,然后掉进了船仓里,随即船里传出了两声”扑,扑”的声响,转眼间又恢复了平静。

我好奇的爬向船的中仓,哈哈,一条筷子长的鱼在船的中仓里转着圈儿。正当我伸手要去抓它时,又接连往船仓里跳进了两条鱼。

我高兴的手舞足蹈。

“不要吵”,父亲只简单的说了一句,我立马小心翼翼爬回到那放有稻草的船仓里,睁大了眼睛,守着那白光的再次出现,期望着那白光的再次出现,并在心里默默地数着那白光闪过的次数。

月光如水泻般温柔,我的心情也很好。有趣,好玩!

不知不觉,月亮已经西下,此时的湖面泛起了一层白雾,如丝,如幔。

父亲带来的烟已经吸完了,他便折转了船头,收了那白布,把船慢慢的往家的方向划去。

我问父亲,“那鱼为什么自己会往船仓里跳呢?”

父亲说,“鱼看到白光,受到了惊吓,会到处乱窜,一旦它冲向了岸边,碰到阻挡,发现无路可逃时,则会慌不择路,正好就跳进了船仓里。”

哦,原来如此。

我们回到村子里时,村子里已经没有了灯光。人们已经进入了乡。

迎接我们的是一阵狂热的狗叫。

我家的小黄狗,则还在我们上船的水码头等着我们。

我把船仓里的水舀干,父亲取来篾篓,我连忙把鱼捉进篾篓里,满满的一篓。

上了坡,小黄狗嗅嗅篾篓里的鱼,总不停的咬我的裤褪。它可能是怨我没有带它去吧?

这是我第一次划白船,知道了什么叫划白船,也是我唯一的一次和父亲用这划白船的方式捕鱼。

现在想起这些,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可那张白帆,却时常清晰的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常常想,这人有时也会象鱼一样,一旦碰到困难,迷失了方向,乱了方寸,也会钻进心灵的船仓里吧?如此一来,再大的心也只能生活在狭隘的空间里,这人不死也会很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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