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疼我的那个人哪儿去了

俩年多的婚姻战争以接近尾声,硝烟散尽,已是精疲力竭,该走的一如既往的走了,不该走的却迟迟不肯留下来.

像一只受伤的老虎,夜深人静,一遍遍舔舐着流血的伤口.用自己懦弱的脚掌和孱弱的灵魂.

四月底的北国,应是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季节,但今年的天气就像一个薄情的女人的脸,说变就变,昨天还阳光明媚,今天就凄风苦雨.

好多年都没有写文章的习惯了,自从来到Q里,总是有种冲动,觉得有什么堵在心头,不说出来憋得难受.于是一次次拿起沉重的笔.

早已想写一篇纪念娘娘(奶奶)的文章,似乎有万语千言,但每次提笔总是无语凝咽,思维一片空白,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知道自己的文字功夫浅薄,如脚踝之水,写不出过膝的文章,对于亲人的大爱,怕自己笨拙的语言亵渎了那份沉甸甸的深情,因此一次次提笔,一次次放下.

前年春节,回家过年,坟前, 荒凉而寂寞 ,阴阳俩隔, 只能烧几张纸钱,慰藉我内疚的心情.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

思念欲痛,想念欲深,8年了,8年的思念沉甸甸,在每个寂静的夜晚,缓缓升起,滑过心头,不时的侵扰着我失眠的夜晚.

今夜,月色如水,穿过树叶,洒在屋前,碎影斑驳,门前的垂柳像情人一样窃窃私语, ,搅扰着我平静的心.

放下手中的书,披衣起床,微风似乎慈母,轻轻的吻着我的面庞, 天上偶尔有几颗星星眨着困乏眼睛.那边也有不寐的人吗?

皎洁的月光拉长了我孤单的身影,鸟儿归巢,小草睡着,村庄死一般寂静,只有俩只谈情说爱的猫儿在校园里肆无忌惮的追逐着,浪漫着.

丁香花儿盛开,风吹过,浓浓的香味夹着阵阵凉意, 就像我的心,在空荡荡的校园里漫无目的游荡,

雄鸡啼鸣,东方渐晓,那颗最亮的星星是你吗,娘娘?不然的话,怎么老盯着我,有爱心的人能进天堂,你在那边不寂寞吧?

今夜无眠,殷殷的怀念只能化作柔柔的文字,诉说我不尽的想思.最疼我的那个人哪儿去了? 曾经给我呵护给我温暖的那个人,你哪去了?

一声声梦中呼唤,一回回梦里凝望

一回回梦里凝望,一回回泪湿眼眶.

我不相信鬼神,就像不肯认命一样,但相信至亲的人之间一定有某种神秘的心灵感应.不然的话,为什么您临终前托梦给我.

那是8年前夏季的一个夜晚,凉风习习,大地静悄悄的,远处河边不时传来几声蛙鸣.我酣然入睡.

您悄无声息走入我的梦乡,一身黑色的衣服,在村西的大坝上, 面向西方,一会儿站起,一会儿蹲下,痛苦而焦灼的等待着,盼望着……

西方,那是孙儿回家的方向,娘娘啊, 怎么穿着黑色的衣裳?什么事情让您如此绝望?马上就要放暑假了,您怎们竟然这样匆忙.

梦中,我骑着自行车与您擦肩而过而浑然不觉,一个苦苦等待,一个日日思念,相遇却不相识. 恼人的梦啊,怎么如此残忍?

不详的颜色,不洁是征兆,清晨起来,已是泪湿枕巾,忐忑不安,一大早给二弟打通电话,

“娘娘身体还好,尚能自理,放心” “只是有些想你. ”

“平安就好”紧悬的心暂时放松.

再过半个月就要放暑假了,带着妻子和女儿回去那破旧而温馨的老屋,享受那醉人的天伦之乐.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想起杜甫归乡情急的诗.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古人的尴尬我也一样有.

切着指头算计着回家的日子,想象着儿时的情景:夜晚睡在你温暖的怀抱,吮吸着你干瘪的乳房.听着你那不知名的歌谣.

美梦未醒,恶梦又来,几天后梦见家里着了大火,屋子烧的残垣断壁,只剩半截.不详的预感再次袭上心头.

儿孙们都知道,尽管90多岁了,你仍然是家里的顶梁柱,只有你才能够镇的住脾气暴躁的父亲,我们才有说有笑,有家有爱.

而如今,大厦已倾,不是代表着你要离亲人远去了.娘娘啊,上次你是托梦给我吧,是想见孙儿最后一面吗?

梦,虚无缥缈的梦,就像上一次,是自己的多疑吧,娘娘身体还好,应该没有问题吧.

心,还是莫名其妙的跳,隐隐的有些痛,10点左右,二弟打来电话,娘娘病危,速回.

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到家中,已是下午4点左右,满屋肃穆,满屋凄凉.姑姑,父亲陪在你的身旁,脸上写满无奈与忧伤.

生命像一盏即将燃尽的灯,气若游丝,不省人事,你靠着被子,我轻轻地握着你尚有余温的软绵绵的手,慢慢的擦拭着因疼痛而渗出在额头的细小的汗珠.

“恐怕不行了,医生说熬不过今晚,只是为了等你回来,见上一面,才坚持着.硬撑着”,姑姑哽咽道.

“难道再没有挽救的办法了吗”泪滴无声的滑落,掉到心底,好痛好痛,我的娘娘啊,从来没见过您如此这般软弱.

想起远在城里当医生的三大爷,他了解娘娘的病情,或许还有办法, 试着拔通了电话“疼痛是因为心脏供血不足,心力交瘁,吃些‘帝心高’试试”

匆匆忙忙的买药,服药,俩个多小时后,你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孙儿,眼角似乎有泪花,你的心里满含着绝望,牵挂与不舍啊.

8点左右,您神智逐渐清醒了,姑姑们长舒了一口气,各自回到自己家里,母亲忙里忙外,屋里的气氛不再那么凝重.

您勉强喝了几口牛奶,我和父亲小心翼翼的让您睡下,我俯下身去,听您喃喃自语,好像是说,病来的太快,惊动了太多的亲人.

身体已经瘦得皮包骨,不住的呻吟.不断的说疼,曾经是那么的坚强,70多岁时,即使因我摔断腿,您也没喊一声痛.

娘娘,记得吗,14岁,我骑车摔断了胳膊,也是躺在这个炕上,疼痛难忍,哭着,闹着, 您服侍在我身旁,痛苦地说:要是娘娘能替你疼就好了,今夜,如果有可能,轮到孙儿替你分担.

娘娘啊,边说分担痛苦,如果上帝同意的话,我愿意用自己十年,二十的阳寿换你一年的生命,让我好好尽孝,少些遗憾. 可惜,没有如果,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无助的呻吟.

第二天上午,病情好像好些,您断断续续的说,你的病就这样了,我家里还有媳妇,孩子,回去照顾她们,也不要耽误了工作.

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哽咽不能成声,阵阵心痛.娘娘啊,此时此刻,你还在为我着想

晚上, 病魔再次袭来,不住的呻吟.不断的说疼,可恶的黑夜,无情撕咬着我的亲人.

病入膏肓,生命只是延缓,无言的心痛,无奈的疑问“有没有想交代的事情”, “有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放心的,你们都有出息,只是你大的脾气要小些. ” “我死了以后,你们多给买些花圈”.

依依不舍的告别,依依不舍离开, 再一次抚摸着你的手, 再一次亲吻你的额头, ,娘娘,马上就要放假,等孙儿回来,

黎明没有冲破黑暗, 想不到一别竟是永诀.三天后,噩耗传来,从此,我们阴阳两隔,出殡那天,最后看了你最后一眼,依然是那么慈祥.

娘娘啊,生前只知道无怨无悔的奉献,对亲人不曾有半点要求,孙儿微不足道的回报,换的你阳光般的微笑.

树欲静而风不止,在这个多事的季节,心情变得比面孔都苍凉.我以伤痕累累, 有谁能够抚平我心头的创伤.

子欲孝而亲不待,现在只能和着泪水写下我的爱与疚.假如听您的话,早些成家立业,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多的忧伤.

有人说,把想念的人的照片放在枕边睡觉,就会梦到对方.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出现在梦里,是忘了孙儿吗？最疼我的那个人啊,你哪儿去了.

千世轮回,百事亲情,如果有来生,下世让我们再续母子情.让我好好报答你.

2012.5.20.于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