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羊布梁

2012-04-18 13:08 | 作者:江河惠 | 散文吧首发

1983年,我在白龙江管理局林业科研所工作时,科管室要进行高海拔植被调查。我当时在经营室工作,这个工作本来与我无关,但是科管室的钟芳祥主任却不知为什么看上了我,想叫我协助参加。我当时正值年富力强,两膀有力,“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爬山钻林,如走平地,也就欣然应允了。

更何况调查地点就选在我们当时已踏平了的高海拔试验地的羊布梁上。从地形图上看离试验地高差只有800米。可是,要穿过那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从海拔3300米的高海拔试验地爬到海拔4100米的山巅,却要好几十里的路程。为了造反一条既近又易爬的路线,决定由我和耿建、邱祖清三人先去踏察。

5月的一天,司机胡和平开着双排座汽车把我们三个从海拔2400米的沙滩试验站,送到海拔3000米高的沙滩林场五工段集材道终点。我们看着脖子上挂着的海拔仪,为缩路程,开始几乎是垂直往上爬。半小时后,双腿灌铅般沉重,大口大口喘粗气,我们不得不迂回向上爬。在密不透风的杜鹃冷杉林中,累了一头栽倒在军毯般的苔藓上,乜斜着困眼端详那蓬麻似的雄健、挺拔的颗颗冷杉的倩影,和从如聚的树梢透过的那斑斑亮点,深感自身的渺小。不要说那些参天大树,就是那些林下被压的,和人一般高的冷杉幼树,论年纪,都是我们的爷爷,或者是爷爷的爷爷。

爬爬停停,渐渐地,树身开始低矮了,不久我们的头也冒出了树梢--我们终于穿越了杜鹃冷杉林带,跨进高山灌丛林带的下限。虬曲虎盘的高山柏、方枝柏,颗颗赛过那些价值连城的岭南盆景绝品。一片片密枝杜鹃、高山柳、中华柳,远看象刚换过毛的牦牛,光遛遛地顺山匍匐而下;近观,似羞滴滴迎宾的少女;齐腰深。我们连拨带爬,继续向上,向上……最后,我们把一切都踩在了脚下,我们终于爬到了羊布梁顶,到达了目的地。

可是,各沟小岔、树梢间,白茫茫的烟雾转眼间升腾起来,凝结聚集,似棉团,象轻纱,漫地遮天,弥漫过来,严严实实地又把我们包裹起来。雾乘风威,翻江倒海,生要把我们又卷进那黛绿色的“海”底。我们却如临仙境,“人乎,仙乎……天上,人间……”地一边凑着诗,一边拨开层层雾障,踩着晶莹的露珠闲庭信步。风吹得很猛,憋得我们张不开口,把我们凑出的没成句的诗也随手抢走了;雾却象少女刚出浴的嫩手,抚摸着我们的脸面;那些佝偻着腰,向我们致意的灌丛们,时时拉牵着我们的衣袖要说悄悄话。我们的衣裤鞋袜被打湿了,不敢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走到陡峭处,耿建和邱祖清象幼儿园里的小朋友,爬上匍匐的灌丛,向山下滑去。

“小邱……耿建。。。。”我见他俩直往山下滑,死声地喊“不敢滑远!下去上不来了!”

“我们不上来了,王师--你也下来吧……”人同回音一起早被重雾笼罩住,模模糊糊,朦朦胧胧。

我只有连滚带爬追赶下去:“站住,你俩哪里去?”“回去呀!”“回哪儿?”“你说回哪儿?”“恐怕哪儿都回不去了……”

我说山下的大方向错了,他俩都说没错,二比一,我也有些茫然起来。“错没错,也无妨,权当山那边游一趟……”我当时口里这样风趣地说,心里在起:“时间还早,大不了多爬十来里山,不要在野外争吵起来……”哪料到,我们却跌落到那绿海的“漩涡”里出不来了。下午两点多,我们还在不见天日的大森林里徘徊。“我们迷路了,今天怕回不去了,现在只有一直朝山下走,才能走出森林……”我不得不发出指令。3点钟,我们见到了几头牦牛在林中悠闲地啃着青草,我的神经才放松了,高兴地说:“赶上牛,我们很快就会找到放牧的。”4点,牦牛总算把我们带出了大森林,并且顺利地找到了一个懂汉话的藏民小男孩。一打听,我们迷的路还不算远,从牧民去沙滩林场赶商店的豁口翻过去,抄近道,7点前,我们还可以翻过羊布梁去。怕再迷路,我们给了那个小男孩5元钱,叫把我们带上了梁。

我们几乎是跑步前进。8点钟,我们才顺利地走到了沙滩林场五工段,还没等我们给站上打电话,胡和平拉着一车人,打着手电,上山找我们来了。一见我们顺利返回,大家高兴得跳起来,好象几年没见面似的。

这件事过去十几年了,我总觉得象是昨天发生的一般。从这一件小事中我也悟到:每座山都象一座金字塔。“山顶走错一步,山下要跑十里。”这个怕人人领略过了吧。以此类推,“天上一天,凡间一年。”怕也是事实,凡事都是下大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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