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哥

2012-04-17 20:37 | 作者:七月凉风 | 散文吧首发

(一)

柱哥比我大三岁,是我少年时代的伙伴。

他家在村西头,有一所很大的院子,院中有两棵高大的槐树

槐花飘香的季节,我们在那个偌大的院中练武。柱哥不知从哪儿学到了一套梅花螳螂拳,我们被迷得神魂颠倒。他自然就成了这群十二三岁的乌合之众的头。

有一年五月,大概星期六下午,柱哥领我们去六七里地外的一个村子看露天电影,是《少林寺》。散场回家,已是繁星满天。

微风习习,麦香缕缕,沁人心脾。我们兴高采烈地描述着影片中的情节,只觉得自己也成了身怀绝技、行侠仗义的好汉。开心的笑声在一望无际的麦田上空久久回荡。

第二天中午,我们到小河边钓鱼玩。柱哥说,他有李连杰的照片。“不信?我给你看。”柱哥摸遍全身也没找到那张照片。恍然大悟,忘在家了。我们兴奋极了,催柱哥赶紧回去拿。夕阳西下,饥肠辘辘的我们也没再见到他的身影。

当然,这并不影响柱哥在我们心目中的高大形象。

不上学的时候,他带我们去玉米地练连环脚、扫堂腿。一株株玉米瞬间成了我们不共戴天的敌人。狠狠一脚踹去,柔嫩的身躯断成两截。看着片片倒下去的哀鸿遍野的玉米杆,我们脸上写满了骄傲和自豪。仍站立的玉米杆也成了我们眼中俯首称臣的残兵败将。后来,我们被村支书狠狠训了一顿,吓得好几天没敢出门。风声过后,又蠢蠢欲动了。

玉米地不能再去了,柱哥开始寻找新的目标。一天,将目光锁定在他家祖传的腌咸菜的大缸上。凌空飞脚,势大气沉。随着一声“佛山无影脚”的高喊,被束缚许久的浑身白醭的咸菜欢天喜地地跑了出来。那天,柱哥被他捆在槐树上饿了整整一天。

不久,柱哥改练铁砂掌。我们亲眼所见,柱哥把他娘刚买的一块豆腐打得飞碎玉般四溅。柱哥如丧家犬般狼狈逃窜,她娘拿着笤帚大骂着追出半条街。

(二)

高中没毕业,柱哥再也受不了在学校听“天书”的罪,把折磨他多年的书本全部充军发配到了废品收购站。

一身轻松的柱哥要在农村这片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很快,他的信心像跑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了下去。跟他爹学了一年也没有一样农活能拿得起放得下。渐黑的皮肤,粗糙的双手让他伤心不已。

骄阳似火的日子,柱哥在他爹的逼迫下,极不情愿的下地干活。为了更好的节省体力、突出劳动成果,锄草、施肥时,柱哥采取了抓两头弃中间的策略。结果同一块地的庄稼,两头高出中间一大截,泾渭分明如同亲娘后娘的孩子

我参加高考的那年,柱哥决定闯出一条新路,发展养殖业。七月流火,暑气逼人。他们一家搬到低矮、潮湿的配房,空出四间大堂屋养鸡。万事开头难,儿时的两个伙伴天天去帮忙。养鸡又脏又累,但一个美好的前景遥遥在望,如灿烂的朝霞让人激情澎湃。

然而,残酷的现实正一点点蚕食柱哥的美好憧憬,一步步打击他的信心。许多天后,享受高规格待遇的鸡崽们却不思回报,仍然小巧玲珑。踌躇满志的鸡饲料也没有骄傲地转化成鸡肉,却羞愧难当地变为一堆堆鸡粪。柱哥茶不思饭不想,急如笼中困兽却又无计可施。

两个月后,那批没良心的鸡还没卖够饲料钱。

那两个帮忙的家伙各拉了一车鸡粪作为辛苦两月的报酬。

出师未捷的柱哥,在槐树下坐了整整一。霞光满天时,柱哥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似乎看清了以后的路……

(三)

我上大学,工作都在外地,回家的次数少了,但心中总放不下柱哥,有机会就打听他的一些情况。

听说,柱哥结了婚,有了可的双胞胎女儿。取了好听的名字:茹燕、茹芳。

柱哥组建了一个建筑队,干得风生水起、红红火火。仅此而已。

几年前,思乡之情日渐浓郁,放下手中的工作,不顾一切地赶了回去。那两棵高大的槐树依然枝繁叶茂,温情脉脉地荫庇着他们。院中小啁啾、蜂飞蝶舞。茹燕、茹芳亭亭玉立,眉清目秀,笑容可掬。柱哥和我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喝茶聊天。柱哥说,很多事年少时不懂,明白时已不再年青。多次碰壁,想过放弃,又不甘心做一个软弱平庸的人,再说也不能让兄弟们失望啊。我不住地点头,知道,荒唐少年纯真友谊已成为柱哥心中不竭的动力。

茶香四溢,如烟往事又浮现眼前。我眉飞色舞地讲着过去的“英雄壮举”,两个女孩听得津津有味,笑靥如花。

(四)

去年,茹燕、茹芳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大学,改写了家中无人上大学的历史。柱哥迎来了时来运转、柳暗花明的一天。

金秋九月,瓜果飘香。少年时代的伙伴们聚在柱哥家喝喜酒,我日夜思念的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时时与命运抗争的兄弟们终于聚在了一起。当年的追风少年,个个成熟稳重。往事重提,万丈豪情依然在胸中澎湃。

岁月流转,很多东西可以改变,唯独少年的友谊真情,不因时而变,不随境而迁。

酒酣耳热之际,我乘兴打了一套螳螂拳。柱哥泪光点点,把一杯斟满祝福与希望的酒端到我面前。

我一饮而尽,为柱哥,也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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