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偶记》之赏析

2012-04-14 00:05 | 作者:观鹅会意 | 散文吧首发

《闲情偶记》之赏析(戏曲部分)

文/观鹅会意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之一语出自杜甫五言古诗《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之中。鄙人读书甚少也没有读到破书的功夫,所以感觉写起文章来笔涩难尽。在读《中国历代文论选》时,读到清·李渔《闲情偶记》(戏曲部分),在查看他的生平时,才知道李渔前辈不仅是一位高产多能的作家,还是一位出版家。我珍藏了多年的一套《芥子园画谱》影印版,才知道此书出自他老人家和其女婿两人编纂,不由得肃然起敬。至现在我还记着画竹子的口诀:“竹竿中长上下,只须弯节不弯竿;竿竿点节休排比,浓淡阴阳细审观。”他这一书不知道成就了多少书画家。

自己肤浅的文学感悟能力,管中窥豹地学到了他文中不少独到的见解,他提出结构第一的原则,同时又提出“立头脑”、“减头绪”、“密针线”、“戒浮泛”、“忌填塞”等一整套理论,虽然是在阐述戏曲理论,但戏曲文学是文学海洋的一支流,所以和行文之道异曲同工,只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他在“结构第一”中讲到:“至于结构二字,则在引商刻羽之先,拈韵抽毫之始。如造物之赋形,当其精血初凝,胞胎未就,先为制定全形,使点血而具五官百骸之势。”看来行文之前要运筹帷幄,结构方面的斟酌就像作曲,写一首歌曲必须在音韵和音调之前就要考虑好曲之情感,乐器在演奏前则要定好它的基调,这如同上天造人一样,在其精血刚刚凝聚,还未成人形之前,就应该为他设计好一个整体,再经过血肉之增加从而使他具有了一个完整的的形体。亦即造物赋形在前,拈韵抽毫其后。行文一定要胸有成竹,笔下才有竹。因此在写作中我们一定要注重“立纲行文”这一步骤。

“古人作文一篇,定有一篇之主脑”,“立头脑”当然就是说行文之中心思想或者行文之主线。他在文中举了几个戏剧例子,一本戏中会出现若干个人物,但是他们都属陪宾,起止为一人而设。围绕此一人之身,自始至终,离合悲欢,戏中具有无限情由,都根据此人之一人一事,即作传奇之主脑也。《琵琶记》是写汉代书生蔡伯喈与赵五娘悲欢离合的故事。《琵琶记》之主脑为蔡伯喈一人,而蔡伯喈一人起止为“重婚牛府”一事,其余技节皆从此一事而生。二亲之遭凶,五娘之尽,拐儿之骗财匿书,张大公之疏财仗义,皆由于此。中心思想是书生发迹变泰后负心弃妻。对戏迷们一讲“白马解围”他们就知道是说《西厢记》,因为“白马解围”止为张君瑞一人之事,红娘之勇于作合,莺莺之敢于失身,与郑恒之力争原配而不得,其余枝节皆从此一事而生。看老先生之“立头脑”之说,看来行文不能就知为一人而作,要知其为围绕一事而作,这样才能同篇贯通,不会出现一盘散沙或者是“无梁之屋”,作者茫然无绪东拉西扯想到那写到那,看客看的是无关痛痒囫囵吞枣一头雾水,所以没有主脑的文章难以和看客产生共鸣。

老先生在阐述“人惟求旧,物惟求新”时,举了一个脱窠臼的例子。大家司空见惯的舂米,都是在石器窠臼里面,如果脱离了司空见惯的这种做法呢?“而文章一道,较之他物,尤加倍焉。戛戛乎陈言务去,求新之谓也。”而写文章的方法,和其他做事去相比,更要加倍地求新求奇求变。他褒贬沿袭老一套是像老和尚补太碎的袈裟、医生在配制混合的汤药。讽刺东拼西凑所谓的“新作品”,东割一段,西抄一段,拼凑在一起还真以为是“集腋成裘”了,可笑之人。

他老人家把编剧比喻成缝衣服,他提出了“密针线”的观点,何谓针线?鄙人认为就是全篇行文之主线即中心思想,密针线,就是章节段落结构要严谨,全篇行文要围绕一个主题,还要经得起逻辑常识性推理。“凑成之工,全在针线紧密,一节偶疏,全篇之破绽出矣。”结构构思要严谨紧凑,如链条传动要一环扣一环的情节,一段连一段的意境,切不能出现断简遗编断管残渖之缺憾。“顿前者,欲其照应;顾后者,便于埋伏。”这句话说得妙在一个瞻前顾后,瞻前要“照应”,顾后重“埋伏”,文章之美妙处就在于有伏笔,这就像看相声,要想吸引住观众重要的是有“包袱”,当然“包袱”大小,抖的是不是时候,那就看写家的经验了。要想让看客感觉你文章看的有滋有味,平铺直叙情节平淡自然很难有吸引力,必须在构思结构布置上有新奇,要像一条栽着跟头的山路,一会儿在山疙梁梁上,一会儿一头栽下了梁,一会儿又费力地爬上了另一个山梁,就像故意耍笑坐在骡驮骄上的新媳妇似的。文中有波折有悬念但不可丛生,在不断解开前面“埋伏”的同时,又不断的铺设新的“包袱”,使观众始终跟着文章情节走,让看客用自己的生活阅历,在故事情节中去触景生情,或喜或悲地选择舒畅着自己的心情

老人家谈到“审虚实”一节,是这么言简意赅论述的,“传奇所用之事,或古或今,有虚有实,随人拈取。”行文难免要引经据典,“实者,就事敷陈,不假造作,有根有据之谓也;虚者,空中楼阁,随意构成,无影无形之谓也。”他所说的“实”就是指有历史记载客观世界中存在的实象,实事,实境;他所说的“虚”是比喻脱离实际的理论或虚构的事物。看来他老人家对于历史剧的“虚构”的态度是谨慎的。他主张忠于历史真实,想虚构也必须在真实的基础上进行艺术虚构。要虚构一篇文章就彻彻底底去虚构,所用人之姓名亦可以凭空捏造,要虚则虚到底。文中若用往事引题,不仅要事实还要古人之名实,不得虚捏文中姓名。

笠翁在论述“忌填塞”时,他是一针见血:“忌填塞:填塞之病有三:多引古事,叠用人名,直书成句。其所以致病之由亦有三:借典核以明博雅,假脂粉以见风姿,取现成以免思索。”看来他是反对这三种做法的。行文要有自己高尚的见解和精辟的世界观,全文都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境界,不能引经据典太甚,古人名字连篇,让看客读起来就像看点鬼簿,邯郸学步鹦鹉学舌之人,终究也成不了大气候。

在“语求肖似”一章论述中,笠翁开门见山抒了己见:“文字之最豪宕,最风雅,作之最健入脾胃者,莫过填词一种。”他风趣地总结了自己一生的经验之说:他通过豪宕风雅之写作,使自己体健胃好,是写作使自己慢慢进入了虚怀若谷的境界,忘却了自己不幸的家世,忘却了自己怀才不遇的经历,忘却了愤世嫉俗的牢骚。我的才和他们是多么的肖似呀,但是我怎么这么生不逢时背运呀。且尝僭作“我欲做官,则顷刻之间便臻荣贵;我欲致仕,则转盼之际又入山林;我欲作人间才子,即为杜甫、李白之后身;我欲娶绝代佳人,即作王嫱、西施之元配;我欲成仙作佛,则西天蓬岛即在砚池笔架之前;我欲尽孝输忠,则君治亲年,可跻尧、舜、彭籛之上。”在自我虚幻的情景中,自己可以我要做官;我要做名仕;我要与杜甫、李白比才;我要娶绝代佳人王嫱、西施做元配夫妻;我要成仙作佛;我欲尽孝输忠。想怎么肖似就怎么肖似,想怎么想就怎么去想,文中驰怀往神游何需设身处地呢?看来行文是人生的一大乐趣。作者在结束尾句中还是说出了行文不可照猫画虎,不要和别人有雷同的地方,看客看拾人牙慧的作品就有沉渣浮泛的感觉。

“全本收场,名为‘大收煞’。此折之难,在无包括之痕,而有团圆之趣。”全剧的矛盾冲突经过*阶段的转折后,到结局便得以解决,在他看来,结局的出现不是“无因而至,突如其来”,而是全剧矛盾冲突与人物性格发展的必然结果,他不喜欢“骨肉团圆,不过欢笑一场,以此收锣罢鼓,有何趣味?”到底他追求的“大收煞”是个什么效果呢?他追求的是在山穷水尽之时,突然波澜涌出;他追求的是在山穷水尽之时,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者先担忧人物时乖命蹇而牵肠挂肚,后石破天惊又破涕为笑;或者先因人物情节而疑虑重重,后时来运转丝丝入扣而欣喜若狂。“大收煞”就要喜、怒、忧、思、悲、恐、惊具到,要让看客从头至尾难以预料,结局让看客想的越远越好,让看客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后又举了判学子考试卷的例子,铺开试卷一看,行文字字珠玑奇句夺目,使阅卷之人触目惊心拍案叫绝,手不释卷。看来行文之“大收煞”,不论文章情节多么曲折起伏跌宕,结尾不能引起看客的共鸣还是失败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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