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等桃花开

2012-04-11 12:02 | 作者:陕西席平均 | 散文吧首发

一 为了一束桃花的笑容

“声音穿过村头那片桃林/在风中不停折叠/它的呓语/被一枚懂得密语的桃花收藏……”

(《蝴蝶》,青木蜂)

该是桃花盛开的时候了,是谁在等,等一树灿烂,望满树繁华,在这个城市,这个生着欲望和梦想的城市的中央,和目光眩晕的车流与灯盏。

说起桃花,那是一张如桃花般的脸庞。在别离故乡的小路上,漫山遍野的桃花盛开着,灿烂粉艳,如霞似虹,芬芳盈鼻。没有远行的忧伤,桃花般的姑娘和少年沉浸在满是芬芳的山间。哥,我要一朵美丽的桃花,满眼红霞纷飞。在紧拽的手臂延伸下,少年摘了一束美丽的花儿,递到姑娘的眼前。转过身,姑娘娇羞的将一朵花插在了发髻间,回头一笑,扔给了少年那支桃花枝,向远方跑去,少年也挥舞着手中的桃花跑起来,山路上流淌的笑声和桃花一样甜。

那年的天,是盛开桃花的季节。花儿和少年离开故乡的时候,梦想和桃花正灿烂的盛开。

一直会看到那束桃花,盛开在盛满水的玻璃瓶里。姑娘每天忙完店里的工作都会抽出时间精心的照料那束花。少年也会坐好多站路,来到姑娘的店里,帮助她打理店里的事情,伴着桃花一起看书,继续高考之路。

那束花在玻璃瓶里鲜嫩的生长着,从春天走到了那一年的末。当花瓣一片片凋零,可枝条仍是那么鲜绿,也仍在瓶子里滋养着,因为,瓶子里有永远也吸允不尽的春天。

和往常一样,店打烊了,她如往常一样等着他的到来,等着和他一起整理物件,打扫卫生,一起看书,背诵英文单词。可是今天,他没来。电话,无法接通。关好门,她打车去了他的单位。送水的同事说他去了工地。赶到工地,一个眼圈红肿的工友哽咽着说不出话。他出事了,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在ICU。缓过神来,赶到医院,他仍重度昏迷。孱弱的身躯,蜡黄的脸庞,静静的躺着,任凭泪水淋漓的她千呼万唤,他的世界已是一片沉寂

庭院里绿荫如盖,郁郁葱葱,他,已无法去感触。怀着青春的梦想,在这样的城市,他每天连续做着三份工作,透支生命,为了身为孤儿又患绝症的她,那个桃花般的姑娘。为了使她能更多的看到阳光,给予她坚强活下去的力量,他甘心情愿。因为,他深深的知道,至少自己还能健康的活着,活着是多么的好。就像那束家乡的桃花,尽管日月无岁,花蕊尽逝,芳香不再,但仍有一份坚强的绿色告诉我们,桃花曾开过。开过,就无悔

又到春天,桃花依旧。赶到郊外,采撷回几束桃花,也是最美的桃花,也是在那个玻璃瓶里,也是每天的精心照料,桃花,灿烂依旧。

谁在等着桃花盛开?

桃花开了,你可曾看到?

桃花败了,你快醒来!

二 等候桃花推门的季节

“风一定洞悉了这些秘密/从不在繁花盛开之时留驻脚步/它从三月的眉梢掠过/直抵四月心脏。儿的歌声碎了/满地都是花儿的泪珠在滚动……” (《桃花劫》,青木蜂)

那是一个不太大的庭院,几间土瓦房,两间厢房,一间是灶房,一间是库房。竹篱笆围起来的菜畦,几截土围墙,数株零散生长的梨枣树木,三五棵开得灿灿的桃树,闲散游走着的几只黑尾巴公鸡和老母鸡,这就是恬静、闲适的故园。母亲因为腿脚不便,活动的范围就是这个庭院,父亲身体稍好,还能打柴耕作,赶集务工。母亲和父亲一生大部分的时光都是在故园的这个庭院里度过。

父母最欣喜的莫过于对梨枣瓜果、谷粱蔬菜的丰收和儿女们的生活幸福了。当田地里的蔬菜和庄稼长势喜人时,他总会带着我们去田间地头,或者一个人一天几晌的去地里看望。看哪儿还有草没锄净,哪个枝条需要修剪,墒情咋样了,是不是有蚜虫,该喷药、该施肥了,精心的像照顾自己的娃娃。直到今天才知道,为什么父亲总喜欢到田间地头去,农民的父亲是多么的热庄稼和土地。

当菜蔬一茬一茬的成熟的时候,父亲一朵一朵,一捆一捆淘洗干净,收拾停当,捆绑结实,然后天不亮就骑上自行车或者拉着板车,去集市出售。每次卖菜,虽然毛毛角角,星星月亮,几十块钱甚至几块钱,都不够化肥农药和辛苦钱,但他们仍那么开心,那么知足。到了收获的季节,父亲和母亲忙乎的忘了年龄、吃饭和休息。非一粒一粒,一袋一袋收拾干净回来,晾晒结束、颗粒归仓才肯歇息。这些的日子和季节是父亲和母亲最满足和幸福的时光。

到儿辈们都成家立业,娶妻哺子,父母仍操劳不息,闲时,做鞋缝衣,喜于儿孙绕膝,媳贤子,恩爱相伴,幸福有加。遇令逢节,冷暖聚之,大小团圆,乐融天伦。这样的时日,父亲母亲室内屋外,桃颜花语,好生知足、满足和富足。

如今,光阴荏苒,父母年事已高,儿女反哺,月走年移,终不为多,生活和活动的圈子越来越小,最后就限定于那始于此终于此的故园庭院了。那些土墙的围子,斑驳的房,稀疏的篱笆,默默的树终将没有逝去,陪着伴着。而今啊,父母亲越而来,在故园,一之间苞满枝,润万树百花红。最是那几株桃树,在母亲拄着拐杖,攥着手帕,踮着小脚一次次、一回回的张望里,吐苞,窜红,芬芳,生辉。在花红芬芳的枝头,那颤微微的身影,在门头、路口晨夕徘徊,单薄成一棵清瘦的黑疙瘩枣树。欲穿的眼神啊,那芬芳的花蕊,蜂拥的蝶虫都这样闹腾了,也该是你们到了吧。

父亲每到这花开的清晨,都会里里外外,角角落落的收拾一番,即使院子尘净无物,仍习惯着这样的习惯。只因为这样的习惯,还有这花开的时节,故园从来都那么的整齐、干净和可心,因为特别是每到扫除落花的时候,他的孩子们总会开心的在落花堆里捡拾那些花朵或者花瓣,当然还包括我们的孩子们。如今,桃花遍开,香瓣飞旋,落蕊成片,那些飞舞的粉蝶总会飘落屋前,进得门来,这样的时日,母亲都会拄杖伫立庭院,看着父亲一把一把地挥动扫帚,望着桃树,看着落花怜惜惜的默默不语。

这该是多么闹人的桃花,又是多么伤怀的时节啊!真是:桃花无意几度开,人生有情不经年。

等待那桃花开,落蕊满怀,窜红的门头,该是花推门开亲人来——

三 和桃花一起盛开

“斜倚在四月的渡口/把那个温柔的约定/捏成一大摞疼痛的诗句/语言的绳子断了/词的碎片爬上了桃花的额角……”(《桃花劫》,青木蜂)

那是一束清亮如眸的雨,在晨曦初洒的江上,淅沥似虹,叮咚若吟,清脆如歌。说是弹奏一首《桃花曲》,风自江北起,只是轻轻地一回眸,悠悠的一拂袖,便蘸水而开,湿了江北亭,染了江南舟,一路花明柳暗,满江绿瘦红肥,痕落成清丽诗词,晕散成锦绣画卷,走了沉鱼,飞了落雁,烟雨江南,天上人间。

邀一丝雨,牵一抹绿,引马诗书间,苏堤长望,桃花齐岸。纵是伊人来,盈步痕浅,折枝青丝戴。君扶伴,知是柳摆,痴也桃花,醉也桃花,桃花岸边桃花仙,红颜比肩,马不语,诗书断章唇齿间……

那年桃花开,俏枝入窗台。诗卷累叠,倦了童倌,春秋无辩,墨吐幽兰。忽日闻鸟推窗扉,知是春已来。疾步望外,邻家小女花枝拈,秋千荡,虫鸟高,一线在手,两只粉蝶,嬉闹,嬉闹,惹了鸟雀叫,孩童乱脚。悔知纵是经纶高,桃花三日败,人面不再,诗书何温?若念桃花,不妨踏青,就来,就来。

昨日山中来,知得花事多。遍隅见桃林,红云绕叠嶂,非是霓裳,布衣凝香。“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草鞋带露。身在桃花坞,信手可拈,美景可餐,然时辰当歌,歌也淡然,只因华发初髯,没了少年颜。过得三日,育得桃子,抱于子食,方知其味。斯看桃花,心中自开,开也无败期,红娘自在,携儿庭院欢快。最是晨昏,清露一樽,吴刚把盏,遇得桃花三瓣,月华五束,酿得茶香满怀,亦醉,亦醉。

今朝细雨叩船台,只是低吟浅唱,也感衣衫不御,落得竹枕。无心听曲自弄弦,睡也桃花,醒也桃花,四月不语。只是人在江上走,舟至水中行,惯看桃花遍,今已躯难直,也罢,也罢。却料清波荡,人多语杂。闻声起,花落水漾江欲燃,花事无我。静坐船头听水鸣,茶清无味是人生。奈何“世事桃花随风去,闲看江头红初透”,黛玉锄依在,香丘何处寻?花红不知味,浊酒无客影不只。

《桃花曲》尽花纷飞,诗章犹续。白马青柳不由缰,红桃绿草识得味。看霓裳,佳影绰绰,只羡鸳鸯。步难移,不忍落蕊染白堤。秀鸟旋飞,倏尔借枝栖,玉树纤纤花翩翩。举手近,非恋花,鸟雀得枝羽不寒,我枝何依?且今,花开满,春烂漫,独生愁怨,人无缘,阅得“日暮风吹红满地”,知为谁开,又为谁败?

徒掬桃花雨,含香凝玉,非是彩蝶,心羽翩跹。知是清雨湿卷,愣是凝泪几行,字字随风瓣如坠,诗词失华。烟柳浓,江南有雨,人面桃花,不堪流年。此事成昨,蹉跎长河,花无意,情何堪,瘦了经年。

四 守望最后一束桃花

记忆板结。守望,已穿不透千里之外的窗台/也送不出一声弱不禁风的问候/村头那片桃花开了,开至沉醉/开至枯萎。断边/花瓣雨一样轻舞飞扬……”(《桃花落》,青木蜂)

认识五柳先生始于中学时代,喜欢田园之宁静淡泊,源于那些传世佳作。在一代诗宗的精神世界,那“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桃花源,着实不是传说,更是我们每一个人的乌托邦。为了这梦中的家园,多少人青丝成雪,泣泪成海,肝胆成仁,赤心成炭,眼不双瞑。古人如此,今人亦是。

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块精神领地。在这块领地里,什么也无法达到她的高度,什么也不能玷污她的美丽,替代她的位置,置换她的内容,颠覆她的地位,超越她的魅力。那,就是故乡。一直以来,对故乡的感情总是有增无减。感念她的给予,期望她的美丽。而今,除了感念和憧憬,还有深深的怜惜和阵痛。这些怜念和痛比感念更真实,比憧憬更透彻。因为,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改变,人们的精神领地受到了侵犯,人性心灵深处的乌托邦和桃花源渐次走远,消失在寻觅和眷恋的视线。

当发展的巨手,将城市打造成钢铁长城的时候,城市仅只成了一个个能栖身的壳,物质的充斥,用现代文明的华衣包裹,到处仍充满着寻觅和渴望的眼睛。这不是思想固守的问题,更不存在传统与现代的矛盾,因为我们就没有透彻的去思考,人,究竟需要什么?一座座拔地而起的现代城市、一个个巨资打造的现代风景圣地,又真正能替代人们内心深处的精神圣土?

当城市已无法抵御发展之弩时,乡村已成砧板之肉。盲目的拆迁,肆意的扩张,在现代文明发展的利剑之下,双刃带血。一个个遗址、一条条河流、一座座青山、一片片牧场、一块块梯田,在人们的视野消失,从地理图册抹去,在精神领地消亡,我们还能剩下什么?我们还能保住什么?乡村的原风景,成了碎片,故乡的乌托邦,成了图片。曾一度熟悉的山川大地,流水栈桥,丛林幽谷,牛羊鸡狗,和那祥和宁静,纯洁自然的田园时光,再也不复回来,一切都面目全非。在这美丽而陌生的土地上,弃甲归田田不在,叶落归根家难辨。故乡,还是一支清远的笛吗?故乡,我还能认识你吗?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故乡不存,羁鸟何归,池鱼迷途。当人们心底深处最眷恋的精神城郭被摧毁,被剜除的时候,那种被掏尽,被挖空的痛是无法弥补的。尽管人们身处厅堂,目染佳景,可是,失去了故乡乌托邦的精神领地,一片荒芜,心却在流亡。那一个个不知明天如何开始的乡人,被一条无形的巨鞭赶来赶来,以至失去了土地、村庄、家园,被强拆,被转型,被居住,他们还能做些什么?哪儿才是他们精神和心灵的安静之所?他们丢掉锄头,拖儿带女木木的站在被城市包围的寸地,木木的还能守望这个世界多久?

喜欢五柳先生,以及他的桃花源不是出于偶然。人们对纯净、天然、和美好的环境追求是古今不变的道理,对自由、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活追求是永远美好的向往。无节制的扩张和挖掘,掠取和侵占,人与自然最后的精神领地一去无存。故乡,是否还会“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是否还会炊烟袅袅,乡情依依?是否还会“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是否还会陌上桃花埂上田,鱼米喷香牛羊欢?这些丰富而依稀的影象,构成了中华民族根深蒂固的精神城郭。这就是根,与什么都没有关系,她们在,故乡在,城郭在,精神永生。

陌上花香,那是桃花开。绿柳成荫,菜花遍野,梨枣满川,童嬉田间,这就是故乡,就是故园。每想到你,心潮澎湃,每见到你,热泪湿襟。如果有一天,我们见不到你,我们该怎么办?!而今,春已到,故乡,你好!五柳先生别来无恙?那美丽的桃花源,是否依旧“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守望一束桃花,还故乡一片桃源,其实很简单。发展与生态同步,节制与克欲,切莫泛滥肆虐,多留一方鱼塘青田,还故乡以秀山碧水,让故乡常在,让桃花常开,让我们每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精神领地的那片桃源圣地!

所属专题:2012清明节诗歌散文专题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