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
这种不温不火的日子总是很烦。每天朝九晚五，按部就班地坐在办公室里。翻翻报纸，喝着铁观音。除了隔三差五地有些诸如工作报告之类的会议。每天的工作就是不断地复制昨天。千篇一律的日子，像一潭死水，把人心都憋闷得发绿发臭。办公室本来也有电脑的。可肖杰只是个小小的公职人员。办公室不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上网除了办正事，其余就有些不妥了。百无聊奈的他，端着茶杯，听老赵和小李扯着总也说不完的荤笑话。“小李，听说你老婆来啦！不是快生了吗？不在老家待产，跑你这里来。肯定是想你想得熬不住了。下班就赶紧回去，好好完成家庭作业吧。”
“嗯嗯，做不好作业要挨老师罚的。”
“各人的一亩三分地，还是要认真耕耘。”
“我们家退耕还林了。”
听这俩活宝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肖杰在心里骂他们无聊。好像世界上就剩下那点事儿了。
不过下了班，他还是会一分都不耽搁地准时回家的。倒不是自留地的问题，他一直要求自己做个好丈夫好父亲。在所有人眼里，他是个有责任心顾家的好男人。
他和妻子已经相敬如宾地过了17年，是真正的相敬如宾。他们是相亲认识的。当时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彼此觉得合适，就携手步入了围城。肖杰在单位上班，妻子在街面经营了一个小副食店。为了供房子，养孩子。夫妻俩一块省吃俭用，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夫妻俩总是客客气气的，从未红过脸。日子倒也一片祥和。
早些年，为了生活为了这个家。常常要考虑这个月还多少房贷，孩子上重点中学得花多少钱。如今房子弄好了，孩子也进了理想的学校。就连副食店也摇身成了一家小超市。虽然还不是很富裕，但已经很安稳了。压力没有了，心里却突然空了下来。上班下班没什么区别，生活总是一成不变，没有一点新意。枯燥乏味游走在他身体的每一根神经。他甚至有些留恋以前那些清贫但充实的日子。老婆有的是办法打发无聊，打打小牌，跳跳舞。呆在家里时就一掬眼泪一捧笑的沉浸在她的韩剧里。肖杰不行，他不爱往人堆里扎，不爱凑热闹。电视剧都虚假得让人鄙夷，国足又让人揪心。他唯一的消遣都在那台电脑上。他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用虚假的胜败激活麻木的灵魂。游戏让他感受到自己久违的活力，让他感受到到拼搏的豪情，在游戏里体味着别样的人生。人生又何尝不是游戏！
在游戏大厅里，肖杰与一个叫紫萍的玩家总能不期而遇。对方的游戏级别很高，败在她手下的时间颇多。可挑战的欲望让肖杰越挫越勇，一上机总要先看看她在不在。就像特意在等他似的，反正她不在线的时间几乎没有。久而久之，他们成了游戏好友。
今天也不例外，一上线就见到了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嗨！你好。”肖杰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你好”对方也打过来两个字。
“你怎么玩得这么好？简直神了。”他半是戏语半是恭维地说。
“哪里，只是玩的时间长。熟能生巧罢了。”
“是常常看到你上网，你很有空哈。”
“闲着无事可做。不上网玩游戏，如何打发这一天的日子。”口气里有一种说不清的哀怨。肖杰不便追问，便转移话题。
“你的网名很好听。”
“有什么好听的。就是一棵无根的浮萍，听凭风吹雨打，听任水波驱逐，独自在风浪里飘零。”有股忧郁便攫住了他的心。
“浮萍有紫色的吗？”肖杰是真的不知道，也是想缓和一下凝重的气氛。
“紫色是淤血变成血痂的颜色。”那股忧郁再一次把他紧紧裹住。是什么让她如此忧伤？、
肖杰开始留意游戏以外的紫萍，他们竟然是一个城市的。在好奇心的唆使下，他一次次走进她的空间。在这里，看到了她的照片。不是很美，却自有一番韵味。乌黑的头发，薄薄的嘴唇。尤其那双眼睛，有着婉约凄迷的眼神。从她的日志和说说里，肖杰看懂了她的哀伤，她的疼。
【明知道他不会喝酒，怎么老担心他喝酒出事。】
【今天难到又不回家吗？】
她的文字总是带着她浓浓的愁绪，让人怜惜。渐渐地，两人之间的交谈多起来。原来她的老公是在单位给领导开车的，常常不在家。
“呵呵，难怪你担心他出事。酒驾确实很危险。”
“真要出车，他们是不会允许他喝酒的。”
“也是啊。那你不用担心这个了。”
“你以为只有交通意外才叫出事啊？”弦外之音，傻子都知道。
“他没回来的时候，可以打电话联系啊。你不用这么焦虑的。”
“他很少打电话回来，也不许我打给他。”
“为啥？”
“他说，跟领导一路是公事，打电话会影响他们的工作，也会让他没面子。”这是什么逻辑。他是领导还说得过去，可他只是领导的司机！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肖杰可不好说出口。
“他工作忙，应酬多。你就多体谅他了，别胡思乱想的。”
“不是我胡思乱想，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他的心野了。”
“不会的，直觉终归只是感觉。别让莫须有的事左右了你的心情。”
“要只是我的胡思乱就想好了。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多谢你的好意。”
“朋友之间不要客气。”能让你高兴一些是我很乐意的事情，肖杰在心里说。“以后不开心了，就找我聊天吧。158******是我的电话。我如果不在线，可以用电话联络我。”对方只发了一个笑脸过来，有些东西是不需要言语的。
至此以后，烦躁如麻的日子有了些舒缓。因着那份淡淡的牵挂，上班也不再觉得乏味。闲暇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游戏，一起谈天论地。肖杰把这样的日子过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很惬意的习惯。所以在那天突然见不到她的时候，不习惯了。她怎么啦？病了吗？肖杰被自己的郁闷和担忧吓了一跳——他竟然如此紧张她！喜欢就喜欢呗，肖杰觉得爱情是很磊落的事。关键是她怎么样了。他有些神不守舍，坐卧不安。看着那灰暗的头像，心底的焦躁更加泛滥。他坐不住了。如果可以，他真想飞到她身边去。可他不知道那朵紫萍飘在这个城市的哪一隅。家里的沙发怎么都硌得慌，他得出去透透气。
跟老婆打过招呼，独自沿滨河路走去。来来往往的人群，婆娑起舞的垂柳，霓虹灯影映下的五彩迷离，他都视若不见。他只想让清爽的河风安抚他狂乱的心。他走得够远够久，河风不停的拨弄他的头发，滑过他的脸颊，拽扯他的衣角，却总是赶不走那份郁闷。
电话突然想起来，肖杰都有些不想接。应该是老婆叫他回家了。掏出电话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号码。会不会是她？
“喂，您好！”心里有只小鹿蹦跶着。
“、、、、、”对方没有回应。
“请问您找谁？”话筒里只传来隐隐的啜泣。是她！肯定是！
“你是紫萍吧？你怎么啦？你还好吧？”除了哭声，什么也没有。
“你说话啊，发生什么事啦？”你想急死我啊？肖杰差点把这句话也说出口。对方除了哭还是哭。
“你不想说，是吧？那你告诉我你在什么位置。”
“在"篱人阁"附近。”那是位于城南郊区的一个农家乐，周围有一片桃林。他转至街上，拦了辆的士赶了过去。
这里他来过，就在去年七月，是单位组织的聚会。当时正值收桃，一片整齐的郁郁葱葱的桃树上，挂满了圆溜溜、粉嘟嘟的桃儿，很招人爱。游人们自己摘桃、买桃，累了就在篱人阁休息，喝茶，吃饭抑或娱乐。篱人阁的收益多源于这片桃林。眼下是初春，别说桃儿，连花儿都没影儿。只有三三两两的青骨朵顶在枝桠上。篱人阁也就没客人，显得很清冷。
“喂，你在哪里？我到了。”肖杰一下车赶紧问。
“在桃林里，篱人阁后面。”很快在桃林深处找到那个卷缩着的身影。低垂着头，一任长发散乱着。
“咋啦？”
“他背叛我了，他真的背叛我了、、”她抽泣着反复这句话。“你确定吗？”看她这么伤心，肖杰真不希望着是真的。
“有个女人打电话给我，说他们相爱三年了，还有了个儿子。要我退出成全他们。”
“啊？？你老公怎么说？”竟然有如此厚颜的女人。
“他虽说不承认，却也不否认。我明明在他的手机上看到过有陌生女人和孩子的照片，还有一些暧昧的短信。他还骗我说是同事开的玩笑。我们曾经那么相爱，他怎么可以这样？就在这里，他曾说过呵护我一生一世，怎么就会变心？”肖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为了这个家，我操碎了心。他为什么要负我？他为什么？为什么？”她哭得越来越厉害，竟瘫软在地上。初春的夜还是寒冷的，何况是地上。肖杰顾不得许多，一把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那个单薄的身子颤栗着。凉凉的泪水，顺着肖杰的耳根滑进脖子里，一直流进他心里。“哭吧，哭吧。哭出来好受些。”肖杰轻抚着她略显瘦削的背，宽慰着她。
过了良久，哭声渐渐平息下来。看到肖杰湿了一片的肩头，她有些愧疚。“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她抹着腮边的泪滴，抱歉地说。
“不要这么说，我们是朋友啊。在你伤心的时候，你能想到我，是我的荣幸。”这是真心话。
“谢谢你能来陪我。”
“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随叫随到。现在好些了吧？”她点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有没有考虑退出？”
“不！我的儿子是无辜的。不能因为大人的错，让孩子受罪。何况，我曾经那么热烈地爱他，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我明白，要放弃所爱真的很难。”肖杰想，自己又何尝不是。第一次爱上一个女人，竟是在这样的处境。进退不是，欲罢不能。
“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别再给冻着。”
“我不想回去。家里的一切都让我伤心。”
“就算不回去也不能再呆在这里，身体可是自己的。走吧。”就像哄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好说歹说总算劝她离开了那里。
肖杰把她带到一家旅馆安顿好，看着她合上红肿的眼脸，才匆匆忙忙赶回家去。好在老婆竟没追问，不知是粗心还是对他太放心。
第二天一早，肖杰就打电话过去，看她有没有好一点。“昨晚真是谢谢你。”对方的声音还算平静，“你竟然、、、你是个真君子，我没白交你这个朋友。”“呵呵，我不会做趁人之危的事。但不表示我是柳下惠哦。”他调侃了一句。“呵呵”对方传来浅浅的笑声。“听到你笑了，我就放心了。”“谢谢你的关心。”确认她没事后，他才安心上班去了。
那天以后，他们亲近起来。常常会通电话，隔三差五还一起喝茶。肖杰能明显感觉到紫萍对他的依赖渐渐变成了依恋。他尝到了爱情的甜蜜。他们约好，抛开世俗的一切，互不打扰对方的生活，只是纯纯的相爱，给彼此一个心灵的港湾。爱情的力量就是伟大，肖杰觉得自己浑身充满活力。坐在办公室里，听小李他们的笑话都变得有趣起来。回家后，他甚至动手做家务了。老婆说他怎么越来越乖啦？“这个家也是我的，我不该做吗？”老婆只觉得是他越来越顾家。
爱情是甜美的，可总是有美中不足之处。囊中羞涩是每个男人的耻辱。肖杰毕竟是拿死工资的人，工资卡在老婆手上，给他的零用并不宽裕。以前没什么开销，倒不觉得。可如今约会，花钱的地方多。紫萍不是个贪财之人，常常抢着付钱，也要求他不铺张。可他毕竟是男人，怎么舍得让心爱的女人觉得委屈。他在心里说就算是开房，也得带她去高档一些的酒店。他决定下海，用自己的学识和头脑
为心爱的女人去闯荡。
他很快辞职，去了南方的一个城市。开始是给人打工，工资有限，工作还很累。可跟她通过电话，再累都感觉不到。只是这样下去也不行，除去给老婆孩子的家用和自己的开销，根本剩不了。他还得想法！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他决定自己创业。想是这么想了，可谈何容易。他让老婆筹了一些钱，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每天顶着炎炎烈日。跑东家奔西家，求爹爹告奶奶。好不容易租到间廉价的厂房，招了几个工人，就算开张了。接下来，进材料，跑订单，甚至手把手教工人做事。厂子小，底子薄。什么事他都得亲力亲为。每天忙得连吃饭都是有一顿无一顿。累得跟什么似的。他忙着他的厂子，忙着他的生意。有很久都没有跟她联络了。有时她打电话过来，他都没空接。肖杰想，等我挣钱了就好了。我是在为她而累，她会理解我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分汗水一分收成。一年过后，肖杰的厂子渐渐走入轨迹。厂房扩大了，工人也多了。厂子的产值已经达到一百万。虽然还不是很多，前景还是一片光明。他偷偷回了趟老家，背着妻子在城里买了一套二居室。他要把这里当做他的隐秘的家。他打电话约她出来。她比以前略微胖了一点，看上去更好看些。突然见到他，她的脸上有错愕的惊喜。他把她带到他们的新家，把一把钥匙放到她的手心。“以后，我们不用再去酒店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你会常常在这里吗？”“现在还不行，厂子才起步。以后会越做越好的。”“你说，没有你我要这钥匙有什么用？除了你的爱，我并不需要其它的。”“正因为我爱你，我才会去努力为你创造一切。除了名分，我要给你所有最好的。”“爱情是一种精神交流，不能用金钱来亵渎。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肖杰就是不明白，他就是为爱做的这一切啊。紫萍遗憾地摇着头“我们的对爱的追求不是一个方向，再也回不去以前了。我们分手吧。”说完，不顾肖杰的一再挽留，放下钥匙决绝地离去。
爱情怎么啦？我做错什么啦？是爱错啦，还是做错啦？之于爱情怎么做才对？纠结的情绪又钻回到他的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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