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扫一眼过来,阴凉的目光对上崔菁寒眼

2012-03-22 17:12 | 作者:火滚 | 散文吧首发

洗了一天的衣服,手指已经在水里泡的发白,皮肤一块块的浮肿脱落,一碰任何东西都痛得钻心。崔菁寒用泡得惨白的手,用力拧着蓝粗布的衣服,感觉拧出来的不是水,而是自己手上的血。

那还是她的手么?洗衣娘的手……以前这双手,也曾柔软纤白,嫩如葱,涂着蔻丹映着宝石璀璨的光亮——那是尚书府二小姐的手。

她撩起衣襟用力拧干时,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白沙泉这个偏僻的地方,亭子里居然还有别人在?

崔菁寒转过头去,却真的看见了一个极年轻的男子。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目精致,美的近乎妖异,手中拿了把象牙骨扇,可那双手却比扇骨更白,拇指上套了个翡翠扳指,虽是刻意普通的装束,却依然掩不住高雅的气质。

那人显然也是来躲这场急雨的,正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扇子敲着手心,眼睛看着外面的雨帘,却是一脸的平静。然而一见崔菁寒提了篮子进来,视线立刻落到她身上。崔菁寒脸上还是微微一红,下意识的放下了拧在手里的衣襟,毕竟曾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小姐,不一会就平复了心情,悄悄打量着旁边的人,一阵淡雅的香气却从那人身上飘散过来,崔菁寒轻轻一皱眉,转眼看过去,只见他颈边肌肤如,肤色细腻莹白,俊美无比,只是那眼神薄冰般的阴阴的,崔菁寒直觉此人是个女子,这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未出嫁之前是不能出门的,时常有耐不住寂寞的女子穿着男装跑出来嬉戏,可他耳朵上并无任何饰物,也无耳洞,身量比起一般男子还要高挑,一时有些惑然,看着他的目光竟忘记了回转。

那人扫一眼过来,阴凉的目光对上崔菁寒眼,微顿一下,唇边勾起一抹淡笑,转过头去,雾气缭绕中,崔菁寒再次定定的看着他,他的侧脸冷漠而细致,仿佛根本察觉不到她的视线,只是专注的看着雨中的远景。

不一会,远处一辆马车踏着泥泞的小路从远处驶来,车上一个带着斗笠的黑衣人,低低的压着帽沿,看不清面容,“吁”一声,马车停在亭子前,黑衣人敏捷的跳下马车,站在年轻男子面前,“见过九少!”

阿九挥挥手,步履轻轻一点,就跳上了马车,黑衣人尾随而上,就在即将驾车离开的刹那,一声轻呼在他们身后响起,“等等……”

阿九转头,看着站在亭子里的女子,目光中带着淡淡的疑问。

“公子,可……可不可以带我一段路,我家离这不远,这雨……一时半会可能停不了了……”崔菁寒知道这样有些不合理数,孤男寡女共乘一车,可她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天快黑了。

“上车吧。”

马车很宽敞,两人的软座间还有一个小巧的茶几,上面放有青瓷描花的茶壶和茶碗,仔细才能看出,那小几上,按着底座的形状挖出了凹槽,茶壶茶碗镶嵌在里面,即使马车晃动也不会使它们滑落。外表看上去很朴实的马车,内部却是装饰豪华,怕是哪户世家公子,只是这烈国的官宦之家她都略有耳闻,从未听说这等出众的男子。

淡银色的线绣了精致花纹的墨色衣袖下,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指拿着绢帕递了过来,她心中一惊,身体微微后仰,背已经靠在了软垫上,却不敢接过。

“擦擦吧。”声音不带一丝韵律,微微有些冷凝。

崔菁寒才接过,草草擦完后,雪白的绢帕已经有些湿润,自己的面上似乎也沾上了绢帕的幽香,丝丝缕缕萦绕不散,令人心慌。她想要递还回去,却又觉得不好,不递回去又有些不合礼数。迟疑着握在手中,怔怔地看着。

“小姐家可是这里?”他好似没有看见她的窘态,只是含笑问道。

崔菁寒忙掀了帘子向外看去,“谢谢公子,我家到了,劳烦公子。”说完,便端起衣盆,扶着车夫的手跳下马车。

阿九坐在车里看着崔菁寒远去的背影,眼眸倏然变得深邃,她就是烈国最幸福女人吗?还是老天开的最大的玩笑?

西域罗迦国车马繁华,游人如织。然而,罗迦国的天空长年被数朵硕大的红云笼罩,艳红的云朵如血色莲花般在空中绽放,傍晚则越开越盛。

城外不远处的地方横陈着一座巨大的岛屿,岛屿四周被相连的湖泊所围,岛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湖波澹荡,却终年散发着挥之不去的血腥之气,而岛上的泥土,也呈现出暗红的色泽,似乎也埋藏着无数腐败的秘密。

魔灵血婴

没有人敢接近这座小岛。这是罗迦国的禁忌。也是西域各国罪恶的源头。

初秋的清晨,淡淡的雾气笼罩在湖面,一叶扁舟停泊在小岛上,来人一袭墨色黑袍,全然看不见衣袍下的面容,可黑袍人的周身却似环绕着若有若无的——死气!那种象是雾蒙蒙的灰黑之气随着他的步伐走过,四周的嫩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枯萎,死亡。

他只轻轻一挥手,岛心的岩石上,立刻轰然裂开一道罅隙。深黑的隧道延伸入黑暗中,森森的青石阶梯,泛着潮湿而阴暗的幽光。

隧道直通入湖底,阶梯的尽头,立着一条人臂粗的白蜡,密闭的地宫没有一丝风,但火光仍在不停摇曳,发出半明半灭的光泽。蜡烛旁是一张红木床板,已经落满了灰尘,床上躺着一个苍老无比的番僧。

番僧长长的发一直拖到地上,宛如一把陈旧的拂尘,里面布满了尘埃和蛛网。原本火红的发色如今就象枯萎树枝般呈现萎顿的黄褐色,他身上披着一身大红的半身斗篷,鲜丽的夺目,宛如浸透了新鲜的血液。火光映照,番僧下巴上的皮肤层层皱起,夹杂着灰暗的斑点,若不是看到那番僧的胸膛还在隐隐的起伏着,不会有人认为他还活着,这番僧看上起就像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首。

来人岿然不动,只是拿森冷的目光死死盯着床上的人。

番僧似乎感到了什么,猛的从沉睡中惊醒,惶然滑落在地上,叩拜道:“国师大人。”

血魔一挥手,冷眼看着那番僧,等他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才道:“叵罗那耶,本座留你三年,如今是最后一日,你要给本座看的东西呢?”

叵罗那耶目光闪过一道惊喜,随即那被阴毒的恨意所取代,森冷的声音在暗室的阴骛下衬得无比惊悚,“我如今只是废人一个,能为大人效劳,是叵罗那耶的福分,我用九百九十九个婴儿的母体之血铸造了这个九华莲池,大人请看……”

只听黑暗中传来“哗的”一声轻响,地宫中似乎有一幅巨大的帷幕,缓缓落下。

那帏幕后一片血红,这座地宫是在湖底的岩石中开凿而成,四壁凿痕嶙峋,不时有青碧色的水滴,顺着石壁潺潺而下。石壁上悬凿着九个半圆形的小池,小池外壁由特制的石料雕成,呈现出半透明的红色,每个大约三尺见方,紧贴石壁开凿,层层累叠。

透过光影陆离的池壁,可以看见池中满盛着一汪汪鲜血,浓重的血腥味带着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血,已经浓黑,欲冻欲结。

腥黑的血浆中央,一个个婴儿正悬浮其中。他们身上,暗红的脐带宛如一条丑恶的黑蛇,从脐上盘旋而起,紧紧缠绕着这些婴儿赤红的身体,一头却扎入血池的石壁。这些脐带扭曲纠结,既仿佛母体的延伸,从血池中不断供给着这些婴儿的养分;又仿佛再从这些婴儿体内源源不断的吸取能量。

叵罗那耶目光狂热的看着池中那些已经被巫术摧残的极为畸形的婴孩,面目狰狞,“大人,这是九十九只九莲血婴,他们吸取了九百九十九个婴孩的灵血孕育而成,集所有精华于一身,真正的魔血灵婴……”

叵罗那耶枯浊的双眼中放出夺目的神光,颤抖着伸出枯枝一般的手,探进血池,池中一个怪婴仰面浮起,面部肌肤完全萎缩,唯有一副利齿,却森然突起,看上去狰狞异常。怪婴破碎的肢体发出桀桀怪响,似要被揉碎,腥臭的黑血扑面翻涌,那突起的利齿直直插入叵罗那耶的手臂,婴孩贪婪的吸吮着他手臂的鲜血,叵罗那耶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松弛的面皮皱出一个诡秘的笑容,似是享受这种无比残忍的自虐。

“大人……吃了这些婴孩,您将是整个西域最伟大的圣主,您拥有无尽的力量,无敌的神功,天下之大,任您翱翔,我违背我族神明定下的千年禁忌,冒着神形俱灭的处罚,为大人培育魔血灵婴三年,也总算有了交代,只望大人能信守您的承诺,为我杀了那个废去我神功的白衣人……”

说完,一个跟头栽进血池,夭红的鲜血四处乱溅,叵罗那耶浑浊的眼睛大大,目光那点微弱的神光也逐渐黯淡。周围漂浮的婴孩带着狰狞的笑容爬向送上门来的“美食”。

烛光摇曳,筋肉破碎的声音积嘎积嘎的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金华的,黑沉沉,全无了往日的繁华与喧闹,一场秋雨正苦苦的下着,淅淅沥沥的,象离人的眼泪,雨中的迎来客栈,片片黄叶在秋风中萧瑟的颤栗着,拼命的想牵住树枝的手,不忍分别,屋檐上的雨水打在庭院石阶上,滴滴嗒嗒的,更显的一片清冷死寂,一个黑衣少年,捧着一坛酒,坐在门前狂饮,身后同样的高挺的黑衣男子,双手抱胸,在窗前踱着步,那步履,沉重而单调。

“你打算离开中原?”踱着步的男子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打破默然的沉寂

“明日就走,她身边不能没有人,她看似什么都有主意,却最是不会照顾自己,事情一多,总是想不起来吃饭,她干净,记得她的衣服要一日一换,她喜欢清淡的饭菜,不吃姜蒜……喜欢喝酒,却不喜饮茶……”云翳擦着唇边残留的酒液,低声说着他所能告诉雾隐的一切,像是在念诵经文似的,他绝望地倾诉着,咬紧了嘴唇,“这些,你都要记住,她就象孩子一样需要人照顾,她却最是不喜我们把她当孩子照顾……”

雾隐猛地抓住他继续往腹中灌酒的手,眼睛黯淡了下来,“不要说了,你既然这样离不开她,为何还要走?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弄成这样的僵局?你去求她,她一定会原谅你的,她虽然冷情,可却是最是心软,去求她啊……”

“没有用的,我这次真的触到她的底线了,可我不后悔,因为那个时候,我幸福的要……。死掉了。我也可以告诉自己,我曾经拥有过自己爱的人……”云翳把脸埋进双手,掩去他眼中极致的脆弱,喉中像是塞进了沙子,声音粗糙而哽咽。

雾隐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再傻也明白了他们之间究竟出了怎样的问题,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淡淡的酸涩感流过身体最柔软的地方。

人生真是恍若一,自那日一别,雾隐再次见到云翳,已是五年之后,当他以南齐第一霸主的身份晋见九少时,她眼中淡淡的喜悦和思念再也遮掩不住……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幸福,云翳的幸福就是用一生在呵护自己心中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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