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

2012-02-28 09:34 | 作者:一笑 | 散文吧首发

“写点东西吧。”近几年稍显安逸的生活方式,心情却多少有些空落,老婆于是这样劝我。

我不由得反思。干了多年的文字工作,但我给自己留下的东西确实无几。原因很简单:有感则发,无感不发,我不喜欢牵强附会,更不会无病呻吟。

知足常乐嘛。我的有生之年可以归结为两个字:平淡。作为一个七零后,什么文革,什么三年自然灾害,咱都没赶上,即使是唐山大地震也不过是一个记忆中的传奇。尽管从小家境贫寒但还算衣食无忧,如愿地上学,如愿高考金榜题名,如愿地工作,虽未加官进爵。所以我是一个缺少故事的人,缺少素材的人。

但小黑却是个有故事的人,虽然在不久前的一场车祸中,他已离我们而去。怀念和痛心之余,我开始回忆他的故事和当年我们朝夕相处的一段时光……

故事之一:种族歧视

时间刚刚进入1997年,那时全国都在招录110巡警。经过考试,刚刚告别校园生活的我们一批二十几个人很光荣地成为了人民警察。我和小黑都是这二十几个人中的一员,我俩分在了一个中队,住进了一间宿舍。因为都是同龄人,所以很快我们就打成一片。

小黑的个子不高,但长得非常结实,尤其是他那黝黑的皮肤时不时地成为我们开涮的话题,于是我们常常亲切地叫他“黑子”或“小黑”。小黑平常总是不修边幅,有时甚至连皮鞋都塔拉着穿,穿脏的衣服都是扔到脸盆里,然后很快把它淡忘,可是有时遇到紧急情况时,他竟然把脸盆里的衣服又拿出来又穿在身上,尽管上面有好几万条大大小小长不一的褶子,搞笑之极。吃饭时,小黑有一个最大的习惯,就是能够在菜盘子在饭桌上放稳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筷子把菜翻了个遍,做到在其他人还未看到菜是何物的时候,菜里面诸如肉类等精华部分早就被他一扫而光。

有一次,当小黑又在为他刚刚完成了的“三光”政策而臭美的时候,被我们几名队友七手八脚“群起而攻之”。这时,不知哪位哥们儿冷不丁大喊了一句:“你们干什么,搞种族歧视吗?”

起初大伙还没弄明白此话的意思。不过片刻后,大家看看到他那黝黑的皮肤,想想他“黑子”的“雅号”,顿时全部笑翻。

故事之二:小虎

初入警营,工作和生活都充满了新奇和快乐,惟一让我们不爽的是我们的队长。队长年纪五十岁左右,身材魁梧,脾气暴跌,一看便知是行伍出身,每天板着一幅面孔,动不动就跟我们大发雷霆,很像电视里的军阀头子。有人给队长取了个外号:老虎。我们都对他敬而远之,甚至谈“虎”色变。

小黑的父辈就跟“老虎”有一定的交情。因此,作为长辈,“老虎”对他的管理就更是严上加严,每当犯了错误,都会把他骂个底掉。小黑心里窝着火却是敢怒不敢言。

一个礼拜天,我们单位几个好朋友到小黑的家里来玩,发现他养了一只非常可的小狗,于是围了上去,吹着口梢逗着小狗玩。

有人问他:“这小狗有名字吗?”

“有,叫小虎。”

“你小子够坏了,报复吧?”

“去你的……”

面面相觑之后,我们所有的人突然哄堂大笑,有人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故事之三:俺又回来了

小黑是个好人,但好人同样也会有很多的缺点。他干工作不怕危险,执行任务老是冲在最前面,不过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有点毛手毛脚,用我们的方言说就是太“毛”了。

我们单位对门就是一家医院。我们在一起工作期间,小黑由于太“毛”的原因,快成了医院里的“常客”。

一天傍晚,我们去一处临街门市的二楼抓捕一名嫌疑人。跟每次一样,这一回小黑又冲在了最前面,推门便进。可是当我们紧跟着冲进来时,发现我们要抓的人不见了,小黑也不见了。顺着开着的窗户往下一看,发现地上似乎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那里挣扎,我们赶紧又顺着楼梯跑了下去。一看,此小黑是也!他正抱着双腿疼得打滚,于是我们赶紧把他送到医院进行急救,拍了个片子,一看:脚后跟骨折了,必须住院治疗。

原来,小黑冲进屋后,嫌疑人立即发现情况不对,凭着其轻盈的身体“嗖”地一下跳窗而逃。这时小黑想都没想也紧跟着“嗖”地的一下跳了下去,但他忘了就凭他的体重,从二楼跳到楼下水泥地上,要是不骨折那肯定是见鬼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经过几个月时间的调养,小黑同志终于伤愈复出了。

但是好景不长,几个月之后,小黑又被送回了医院。那次好像也是天擦黑的时候,他一个人骑一辆摩托车跟踪一名嫌疑人,一不留神撞到一辆三轮车,送到医院一检查:右臂骨折,还得住院治疗。

这么快就来了个“二进宫”,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们见了无不惊叹。小黑只能傻傻地无奈地笑着对他们说:俺胡汉三又回来了!

心痛的尺子

丈量心痛的尺子总是很长,而幸福快乐的时光却都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不管我们懂不懂得珍惜。不到两年之后,由于工作的需要,我们这些人都多次变换了不同的工作岗位,因此见面的机会都不太多了。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十五年后的一天最后一次看到了小黑。

那时的小黑躺在一个冰冷的空荡荡的屋里,面目全非,面无表情,更像是在沉睡。

我看到法医正在从他的右臂的骨头里取出一枚钢钉。我非常清楚,这枚钢钉是十五年前的那次相撞留下的见证,它带给我的是一段难忘的岁月,留给我的是一把拉长了的心痛的尺子。现在我唯一能送给他的,只能是一句官冕堂皇的话,那就是:一路走好。

突然想起徐志摩的一句诗:轻轻的他走了,正如他轻轻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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