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怪客

2008-10-24 08:36 | 作者:大脚林肯 | 散文吧首发

??好像一切都离我远去。我自以为自己办成了几件力所能及的好事,所以每个人都应该过来表扬我,叨扰我。但正因为那几件好事,他们看我的眼神才变得更陌生了。而我的思维也再跟不上他们的话语。从他们口中传出的信息驾鹤远去,我只有够落寞,像夕阳红日沉底,才能拾得一点儿明白。他们害怕我得了神经病,又对我百般呵护,把我当一回事来看。可是他们全错了。但我所愿见到的结果却错节般奇异地在现实中实现了。这一切太过奇怪了。不过,我仍然要对他们的关怀假意接受,努力推委,显出盛情难却的苦相。唉,有什么办法呢???“该结婚了吧?啊?”??“是啊。”??这两句话没一句是我说的。一句是我漫步在田地的小路上,一个葫芦头老汉从橡树洞里钻出来告诉我的。另一个在一个臭味难耐的厕所里,一个长着黑胡,“吧嗒吧嗒”抽旱烟的老妇说:“是啊。”??择偶的规矩是这样的:新郎站在一个台子上。台下坐着愿意应征新娘的吵闹女人们,还有作为评委的教师们。(他们坐在哪儿?)新郎可以走下去作细致的考察,选择最满意的一个。??仪式开始了。首先,站在台上的是小呆。喜欢他的女生很多。我看着他,有点目眩,是因为他侧脸额头上那一圈旋转的彩色灯光,将我引入了我们俩还可以说话,玩笑的以前。他是我在路上见过最多的男孩。无论失落,还是高兴,他都在我心里引起一股重现友时光快乐惆怅,使我觉得气管变得直了,鼻子加长,迎风前伸的身子有股荡气回肠的清爽口感。他又黑又瘦,眼睛很鼓,常常不知不觉流眼泪。他所能选择的女人们长得都很黑。她们穿的衣服分灰色,褐色,土白色三种。同学牛子眯着眼睛上了台。他挑到了合适的女人。不过,牛子的新娘种子选手没小呆的多。可在我看来,质量要比小呆的高。??轮到我时,台子从学校操场转到了空荡荡的大街上。路显得奇怪的宽。地面太干净了。砖墙太新了。周围太安静了。湿湿的墙边连点绿苔都没有。路尽头的垃圾堆刚刚清理过,空荡荡的,好像一只俯在地上的大嘴。我顿时觉得不舒服,觉得垃圾堆的方形下巴有种铲东西的热望。而评委教师们却清晰出现在旁边。他们腿上放着洁白的纸,有的上面还摁着滑动的钢笔。有一个长发女教师抬起眼,用手指扶扶眼镜,显出认真态度。她的屁股下是红的折叠椅。??有一位陌生的朋友告诉我,并没有一个女人来征我。这朋友中等个儿,皮肤发褐。我并没有看清他的面容。而我所注意的是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女同学。??她说:“那该怎么办呢?”她显得很着急,轻轻跺脚,左右扭动身子。她皮肤很白,头发盘了一个大髻,身穿一件华丽的黑纱衣。??教师们说:“那就选她吧。”她们是坐在一棵刚被锯下来的大树上说的。??女生已经跑了。而我感到无所谓,便继续走路。在路边有一个很浅的水池。水面陷下去很深。我绕躲开它很远,但还是没留神,栽了进去。水里还有鱼。不过那些鱼很恶心,很长,发着光。那个陌生朋友不见了。我本想一头钻出来,让他滚开的。??小马妹正在水里洗澡。我并没有起任何色念,只是想翻个跟头。可水底太滑了。我头贴着地铲出来很多白色的膏沫,并且撞到了小马妹的屁股上。我这时回头看岸边,才发现陌生人一直都没走。他此时有点异样,可能他以为我是故意这样做的,便跳下去打了我。可我不是。我便打了他,并且说:“怎么,你是看我不顺眼吧。刚才一直瞪我,你什么意思?”??他蹲下了,显得很害怕。我又朝他头上打去,可是没打着。他便认同地惨叫了一声“啊”,就走了。??我走出水池,走进了一个破庙。水池现在在破庙里。我走出来,看见陌生人就站在庙门口。我本来想表示一下抱歉,可他竟给我背上打了许多汽油。我以为他只给我打了汽油,可我看到地面上有铜丝,还有钳子,还有另一些小什物-----这些可都是从我身上掉下的。我捡起它们,朝门外扔去。可是外面出现了许多人。他们挤得很瓷实,像从房上堆下来的。而陌生人并不是透明的,他是怎样逃脱呢?(我眼看见一个人形的光团在人群中滑动。不是他,只是我刚提出假设的现实表演。)??我转身往里走。门外便寂静了。许多人不见踪影。走进来一个女孩。她走到房子里,又出来问我:“毛巾呢?”??“里面有。自己拿吧。”性格高傲的小马妹正在里面洗澡,也许她是来搓澡的吧。??我走进去,发现水池不见了。刚进来的女孩在一个阴暗角落细心搓地。??“你要毛巾干什么?”??“不,本来我是来拜神的,但这儿神像没了,我便擦擦地板了。”??我恍然大悟。我再看看她。她却故意跑到另一个角落。她是原打算来这里拜神,祝福我永远幸福。但到达这里之后,她才得知,光滑的地板破坏了我与漂亮小马妹同浴一池的良辰美事。(这件事并不算好,但在她心里并不计较这些。她单纯地只希望我快乐。她希望那些坏我好事的东西死在娘胎里。不过,在那些事物诞生后,她并不恼恨,只是有点抱怨老天,哀叹命运为何作弄我。她小心,带着几分莫名的歉意,尽着自己所可能的力量来弥补这些损失。)于是,她便干脆把地板擦干净点儿。刚才,她那平淡的语气一点也没暴露她的可爱心思。??“有神像作证。”我大声喊。她看着我,可我并没想好下面该接什么话。??“可是没神像呀。”她笑着说。??我拿出一只毛巾与她一起擦地。她腼腆地与我说话。此时她全身散着特别的激情,故意鼓起的脸颊里藏了许多绷着的嘴没有吐出来的真情。她说话时,眼睛带点斜睨,脸颊稍微偏斜,好像喉咙里有些气体咽下去了。下巴会稍微往前仰一下。她的动作有种细声细气的本领,好像烈日下映照在墙壁上的粼粼波光。??我想,总不能所有女孩都只喜欢一个人吧。现在,我知道就有这么一个对我有好感的女孩。我爱她,哪怕她没有面貌和身材可言的,比如这个女孩。我自觉自愿的爱意使我体会到一股急疾的悲怆:我受了多少委屈呀,谁知道呢???那女生不见了。她已经逃出了破庙。我往外跑,发现她的身影在黄色的荒草里四处隐现。我并没有拼命找她,因为我是拉着她的手跑的。她的身影继续躲闪,但她的手却死死粘在我的手上。我拉着它,亲它说:“你就嫁给我吧。”??我手中的手不是可见之物。她躲到一个地方,正为自己的冒然行动感到惊讶。到这儿来应征新娘本是她的直接目的。可她却发现我的仪式上连一个应征者都没有。她本来就生性腼腆,怯于显露,于是便顺势装作一位过路人,装出过路人的着急。(不过,着急是真切的,与那种假惺惺的着急差别如此大,使旁人一眼都能看出来。)但即使有许多人来应征,她也从没认为过幸运之箭会射到自己头上。倒并不是她把我看得有多崇高,事实上,她对谁有不会顶礼膜拜,对怎样的教条都不会保守迷信。她很聪明,而且精神世界丰富,比正常人都要高出一截。只是她心地善良,过于关注别人的感受,而忽略了自己的实在生活。我感觉到,在以前,在那些我脑子不全,被假意欢笑的人挤着的日子里,她就离我很近,而我心力所限,并未感到。眼睛也从未关注过她。她对我很好----是在这里的(拍胸)。不过,这种好也没什么明显的颜色令我记忆深刻。实际上,她对谁都很好。但是你知道的,两个青年人之间,那种稍微的提示便马上意会的快活感受是怎样突然袭来的。她就像温柔与喜爱的呵气一样俯卧在我心灵周围。??街上又静得出奇。我认定她是我的新娘了。天空刚下了一场雪。白雪堆在墙壁,房子,树木上。还有一些地方雪化了,露出了黑色的湿土。这些并未玷污我心中的圣洁。其实,她在我眼中并不算漂亮,对此,我也有些失望。我问自己,难道我能够忽略这点而真心实意的爱她吗?难道我可以对此视而不见长久与她相守吗?也许我感觉是对的。我对她只不过怀着持续不断的新鲜歉意而已。它们像湿土上那一点雪团的边缘,凌空而晶莹,冒着的白气被我误认为是暖和的。但我对漂亮也没一个清晰的概念,感觉起来它好像一件永远比现在更温和的东西。但是一旦她成为我要的新娘之后,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的幸福感并未因此受挫。我跑着步,明显感到了胸腔中填满了钢板一样的激情。四周怎么会下雪呢?我想:在这里,这种天气中再也没有比她更圣洁的了。 #p#副标题#e#??我转过一个路口,便看见她了。墙边有一溜齐腰高,带斜坡的水泥台。她穿了一件无袖的白色连衣裙。这件衣服特别适合她。那白比她还要白。她并未发现我,是因为此时她认真异常,正在深思熟虑着怎样接受我的真情。她小心翼翼地试验与重复练习着自己怎样告诉我心中的真情。虽然她把此事看得严肃,但还是禁不住要笑,就像她虽然全身充满爱,做着发放爱的事情,却还未习惯常常说爱的日子。她在倾诉时,语气普通。每个字里好像都带着一个“怯”音。一个人在不经意间是怎样让另一个人爱上她!并且爱得坚定呀!她这笨拙得要命的奋斗又是怎样悄无声息地使我爱的激情实现峥嵘!??忽然,她吓了一跳,赶快收住声音,捂着脸,趴到斜坡上。她看见我了。是这样吗?我到底做什么了,竟使你没脸见人了???“你怎么了?”我问。??“别碰我。”她快速的说。我觉到一股刚切开新葱的辣味儿。??我转过身去,觉得自己竟然自讨没趣,真是傻。我把从仪式到现在的恋爱过程都想了一遍,发现自己没什么事可觉抱歉的,当我发现自己总处在主动优势的地位时,不禁洋洋得意。??陌生人出现在路口。我想到了我受的侮辱,便愤怒地去抓他。可他屹然不动,他竟然离我那么远,等我跑到他身旁时,他变得比我大两倍,硕大的手掌能一把包住我的头。??“你要怎么样?”这句话是我问的。我看见他丑陋方正的脸时,便想起他是谁了。他来的目的就是要违背很久以前他在多利岛立下的誓言来抢走新娘的。我知道他爱她,但她并不爱他,只是对他好而已。你这恶心的家伙。(我没有说出口。)我踢了他一脚,往远离新娘的方向跑。我不知道跑到哪儿了。当我从一个房里跳出来时,我便越跑越慢了。这里是他刚刚垒的迷宫,两旁立着不高的竹排,脚下是沙地。我转身迎着他。??“你要不要她了?”他给了我一巴掌。我觉得脑子像钢棍一样震颤,眼睛受不住快要爆炸了。??“你说什么?”他不怀好意地小声问,然后又给了我一巴掌。我腿没撑住。我背靠竹排坐了下来。??“你要不要了?”他又给了我一耳光。??此时,我真想说不要了。可我想到在许多年之后,我回忆往事,对别人讲述时,面对我刚受了三掌便投降的事实该怎样说呢???“你死了这份心吧。你这白痴。”我大着胆子喊,然后低着头等待死亡。果然,我又挨了一掌,像空气中一声闷雷。我肚子难受,直想往外吐出些什么。??“你要不要她了?”??我想,像这种愚蠢的家伙怎么能跟她扯在一起呢。我对他这句话已经无所谓了,视线越过他高大的黑影,看到空中高翔的儿。??我说:“你作都别想。”我认为自己已尽了全力,便迈开步子,走路了。一切都无所谓,他如果再给我一掌,也许能更快的使我到达目的地也说不定,也说不定使我永远到达不了目的地,而死在即将到达的道路上。??可是我发现我并没有走动一点。路是在我脚下自动向前滑行的。因为我眼前这个人正在慢慢变小。我猛然想到新娘,想要向后看看,可我的脖子硬得像根骨头,而且扭动的话,我的鼻子会因此而断掉。我必须把这一点想清楚才行。我早已知道新娘是自认为一厢情愿的来到这里的。她并不清楚自己的价值,对我的青睐也没信心。但并未时刻想到这些事,直到自己冒然到达,并且如愿以偿的时刻,才惊恐地想起一切。她以现在的平静心态重新看待自己刚才的大胆举动,她想起很远的过去铺到现在,原本所有的到来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热切愿望啊。她感情强烈,性格刚强,于是她便失去知觉来达成愿望,此时,她就再无法面对不久以前的果敢的自我了。一切事情都在我想清这点后发生了:迷宫和沙地不见了。我又回到了空荡荡的大街。我往前走了两步,很平常的两步,像每天从家到工作,或到学习路上的任何两步一样。我一转身,那种感觉便浩浩荡荡扑面而来。我对自己说:“这是痛苦。”虽然这种痛苦比比皆是,历久弥新。这便是:我知道她所知道的一切,却从未替她想过一点。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而我从未对这种甘愿表示过欢迎与接受。我是恰巧在穷途末路时刻,饥不择食般无耻草率地拥有了她纯洁的感情。而我却还感觉良好,自以为付出了真正的爱情呢!??我又看见陌生人了。他变得正常了,站在新娘后面左顾右盼。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但一切都来不及了。我刚刚经历了感情风暴,心脏还未摆脱经受壮烈的习惯,于是当我想到如今与我在一起的就只剩下这两位朋友时,我便真实望见在波涛汹涌的怒海上,那飘摇欲沉的一叶孤舟。我向他们走去。我真怕我在这种时刻哭不出来,但这是不必担忧的。当我鼻子努力要发酸时,陌生人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接着,我的眼泪也流了。但它并不是鼻子发酸造成的,它无色无味,也没被我感受,像小型喷泉。这次出来并未受我控制,感觉它像拿在我手中的一只刚被砍断的胳膊。??我们三个拥抱在一起哭。当我触到他时,我才想到这个陌生男人原来也是包括在这个婚姻里的。但我并未觉得这有多么可恶。只是在经过我冷静分析后,我才发现他确实不应该来。他不该来的原因是因为我找不出他应该在这婚姻里扮演怎样的角色。让他当我的替身,这当然不行。而让我与他亲亲热热,这更令我难以忍受。如果他是作为第三者来参加的话,这倒还可以。不过,我抱着新娘,眼见我们两个之间连缝隙都没有,他应该如何插进来呢?这时,我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法:在我眼前出现了一个化学方程式,他或许能成为中间力量,作为参加反应的刚猛催化剂。但它是否就往好的方面努力呢?我正思索着。??陌生人突然对着天空说:“哎?以前我去过西藏。你也去过吧,应该认识我的呀。你忘了,那有一棵二十米的玉米和一根五十米的电线杆。”??“是,没错。”我认为他在说胡话,可这把我从刚才的苦思中拉了出来。??筹备婚礼。我和陌生人来到一个一直将我奉为恩人的人家借了一辆摩托车。大哥正在刷牙,他有什么话要说。小妹正好走出来,一边梳头,一边说:“这是辆最好的摩托车,借给你了。”其实这辆车又大,又旧。它早已是淘汰的东西。它的轮胎很大。车的座垫可以调宽。路很窄。土色发黑,路面没有泥泞。我右边是刺刺棱棱的田野。左边是密集的房子。垃圾堆不时堵塞视野,也有一些不多不少的人随车欢迎。??在一个很古很矮的小门里站着一位漂亮女同学。她个头很高,漂亮得出奇。她可能还是一位模特。她见了我就跑出来,露出自然美丽的微笑。她的眼睛发亮。我禁不住把它往故意献媚的方向感觉。后来,她又穿了一身婚纱,从我的车前面走来。我跑出很远了。而穿着一身黑色礼服的她从我车后款款走来。她尽量多地换几件衣服出来让我看是因为每有一件穿着不同的她被我看见,便会多出一个自己来参加我的征婚仪式。这样,她被选中的机率便会更大一些。说实话,我非常喜欢这个漂亮女生。不过,我还记得有一件什么要去做,没时间在此耽搁。??在我快到街上时,又有一个漂亮女生拥上来,然后一堆不同服装的她从四面笑着走过来。我视线跳过她们,在喧闹的外面,有一位我更熟悉,更感温情的漂亮女生往相反方向走去。她也是去征婚的,并且我确认与她们一样她是到我那儿的。此时,她穿了一件灰黑色的宽大毛汗衫。她本来就不爱显摆,她文静,走路时爱低着头,她有一种悄无声息的本领。不过这次的征婚被她看作必竟是件非同寻常的大事,因此当她看到如此众多的强劲对手后,面对一袭寒怆的自己,不禁自卑起来。她下定决心,第一次潜入俗流,奋力违背自己的性格,换上更多华丽的衣服,以便达成自己期盼的梦。我站起来,希望用心灵感应告诉她:不,你这样就很好看了,我爱你。我有些得意。因为我发现,即使自己身边拥挤着这么多具有诱惑力的漂亮喧嚣,我仍然能够超越浮华,将心系在宁静纯洁的远方。我没有被它们诱惑得晕了大头,我仍然富有真情。我加劲马力,冲过了她们。我回头看她们欢跃的样子。此时她们已经半裸,一对对有半个身体的大乳房摇摇晃晃。它们意图明显,惹眼得让我想想都不好意思了。 #p#副标题#e#??我想找个地方搭建台子来举行我的征婚仪式,没想到却误进到我的婚礼上。人相当多。但是他们排成几行,像奴隶一样步调一致地朝不同方向移动。这里没一个人认识我的,好像我根本不重要似的。我走进一间临街的小屋。那位陌生朋友马上兴高彩烈地跑过来,向我打招呼。他把我硬压到一个椅子上,硬让我看他的表演。原来,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快活的服务生,正要得意地给我展示一下他的技能呢。??“比如新娘来了。”??他转过身,向外张望,突然仰起头,举起手,作了一套太监作揖的动作。我被逗乐了,笑得只能站起来,胳膊支着无力的身体。??此时,一位很显明的女同学来了。她非常显明,四周的人像全部被灰尘覆着,变成一种让人厌的陈旧概念,变成许多圆滑的多边形。而她是新鲜的,穿着刺眼的绿色衣服。她并不漂亮,身材娇巧。以前,我们俩关系密切,但只密切到舒服的程度,至少在我心里就从未有过刀切的心动。她家很富有,虽然我并未想从她那儿得到什么,却不禁对她另眼看待。她说她会永远这样跟我好。我担心事情不会这样。她已经不止一次跟我说自己以前是个白痴。而原因就是她竟跟一个现在看起来蠢得要命的人好过一段。??她走进来,仿佛没看见我。可我知道她看见我了。她绷着脸,左顾右看,然后说:“怎么这样啊,真讨厌。”??我一下觉得时过境迁,一个在以前多么亲近的人,现在对你多么卑视,多么轻蔑,而你又无论多么无法相信,你还是对这种情况无能为力。你对现实陌生,就像如今凄凉的心境如一张单薄的画纸硬贴到那从很浓厚的以前直铺过来的生动时光。不过,你对自己说:“这就是现实啊。”一轮红日西落,沉重又装满失望。??不过,真正让我无法忍受的是新婚之。我们当然都很高兴。陌生人突然显得很奇怪。他对我露出诡异的笑。你有时难以断定一件事物到底奇特在哪儿。你的注意力就是全部集中在那里。可能我想起他是谁了。他的红色袜子让我好笑。但问题又不是集中在那儿,好像在腰的那个地方。刚才“嘭”的声音是他的皮带断了吗?是谁要跳踢踏舞的?他那躁狂的激情终于冲破腰部桎梏的严密关怀,解放了。一股股黑流从那儿涌出来,好像发粘的热糖被挤出来一样。它被空气快速稀释,像汽油一样胀大。有一个团队在四处乱窜,很难断定它是否是来捣蛋的。我明显地看出它疲惫与伤心的步伐。不过,我这是怎么了?其实,从黑流出来到现在的描述都我是我的想像。我根本没看到这些事情。我的眼球太专注了,便泛动着紫和绿的光彩。我什么都看不到,我所看到的变化大部份出于我的想像。??我很早就发现,当我想要看到什么的时候,这种情况就真的出现了。各种细节一一对号,有时它们甚至出现在我记起它们之前。一旦它们出现,我感觉舒适,知道自己早已为它的降临预留了凹槽。(这种想像成为一种嗜好,甚至在我被刀剐时,也会愉快地想像小刀在骨与肉间享受的尽兴快感。)??这种从想像走到真实的显现更经常出现于我说“不”的时候,也就是我决不愿意见的图景却扼止不住的连绵出现。我说“不”,这种情况便出现了。它出现的机率与我反对的坚决性成正比,与我的喜爱程度成反比。而如果它是我希望出现的话,那么它出现的机率便与我的喜欢程度没有关系。而它的紧张度与长度与我的喜欢程度分别依次成正比和反比。??房子与天空变成红色。这时,我才依稀感到喜悦。我往明亮的洞房走去。走上台阶,推开门,我发现里面黑洞洞的。我没敢往里迈一步,我看到脚下黑得发亮,像是一个有河的深涧。我又退回去,不禁打了个寒颤,从我背后吹来一阵冷风。我还听到一阵欢笑声,有着尖细的女人声音。我走过去,看见我的新娘骑在一个电动的海豚玩具上摇呀摇呀。陌生人在后面严肃地站着。??“我刚才去了我们洞房。”我说。??“刚我不在。”??“我知道。”??“你要来试试吗?很好玩。”??“我对这没兴趣。女人都怎么了,竟喜欢作傻事。”??“你不是四处在找作傻事的女人吗?”??“你真聪明,快回去吧,那里没你我不敢进的。”??“好的,让我摇完这首歌。”??陌生人一直没动。我问他:“怎么了?表情那么严肃。”??“这是个喜庆的日子,对吧?”??“没错。”??“可我有些担忧。”他没告诉我担忧什么。我便看到了房顶上那把长长的枯草。那草跟他的表情很相似。我知道他要让我拔掉它,但我现在并不想上房子。我还是跳到了房子上,这时,我才看清那是几束紫红的玫瑰花。这正好可以送给我的新娘。我用手握着它往外拔,刚想到枝茎上的刺,刚要感受疼痛,屋顶便塌了。我露了下来,重新摔进我的洞房里。??“新娘,你在哪儿?这儿怎么这么黑呀?”??“我在这儿。”她捏着鼻了说话,听得我浑身发毛。??黑暗深处燃起了一烛红光。新娘的脸,半打身子也朦胧地露出来。她笑着把蜡烛插到一个烛台上。??“还是暗。”我说。??她笑着,一俯身从自己的袖子里又拿出一根蜡烛。这蜡还正燃烧着。她把它插到另一个烛台上。她又俯身拿出一根更大的蜡烛。这根蜡烛把整个正间照得亮如白昼。我们拥到卧室里。她俯身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欧式的枝形烛台。她又拿出一个。??“你哪来这么多东西?”??“你想看更多吗?”她妩媚地问。??“我一点儿也不想了。只想现在你袖子里的烛火把你衣服烧着了。”??她皱着眉,假装愠怒地转过身子。一会儿,她的衣服真的着火了。她并不慌张。全屋的蜡烛立马全灭了。我则在黑暗里退到了正间,远远看着她像一朵透亮的红莲花旋转着。??不过,这可跟我想像的新婚之夜不一样。我又走出来。??陌生人迎上来说:“怎么样?”??“没事。”??“我有个魔术,可以达成你的愿望。”??我此时只想知道我的新娘到底在做什么。我可以趴在门上偷听。但这种行为我觉得太笨拙,太简单了。我想用我手上的耳朵来听。但墙壁不够厚。我听到新娘的一切简直太容易了。我只想在我面前有一个无法跨越的障碍,然后我再使用这个功能,并且了解新娘的一举一动。这样才遂我的心意。??陌生人递给我一张纸。我把愿望写了出来。我写得很简单,但里面有百分之九十都是错别字。我等着看陌生人到底能变出怎样可笑的东西来。??他笑着盯了我一会儿,然后把那张纸点燃。奇异的事发生了:那火像水一样往下滴。而被燃到的字却被完整的烙印出来,在空中像一只只虫子静静地飞着。我用手点了一个,它们就像劲风吹着的火花震颤着四散开了,还差点烧着我的衣服。??陌生人把纸扔到裤子里面。他说:“我完全知道你要什么了。”他用从裤裆里抽出的布在我眼前一抖。我的梦想便实现了。我被夹在一个假山里面。只有长耳的手臂伸到外面。这个障碍并未让我高兴。因为我只听到“呜呜”的风声,还有陌生人的声音。他握着我的手说:“祝贺我吧,我就要当新郎了。”我听见他穿上我刚脱下的新郎服,得意非凡地走进了我的新房。??我并没有生气,也没狂躁。此时,往黑色深处走让我很开心。我内心平静是因为我有一个预感:这些事情都是必须要出现的。我跟我的新郎肯定是会幸福的。我异常肯定这个预感,并且以我与新娘幸福之后的温存目光转过来看现在即将扑来的困难。??这个预感覆遍全身,把我贴着像一张平静的纸。事实上,我是不知道这个预感会不会在我面前出现。而我知道的是,一旦我有所预感,那它一定会实现。因为一旦预感在我心头浮现,一个世界便会应这个预感而创建。遥远的我将真实演绎这个预感。而我并不知道我是否就在当下预感所对应的世界里。??我走进一个山洞。这儿躺着一个很有女性气质的男歌手。他的女友,即另一个女歌手在后面问我问题。我回答得机智又幽默。我问:“你是不是没跟别人说过这么多话,我是不是最特别的一个?” #p#副标题#e#??她没回答我,让我告诉她我的手机号码。??我想不出来,便掏出口袋里的废纸。我终于找到一个号码,立马告诉了她。那是陌生人的号码。他在我们还如兄弟时给了我,我想再说些话。女的现了身,高兴地说:“又弄到一个,它是跑也跑不了了。”她躺到男友身边,没再理我。我真想再跟她说一句话。我崇拜她。??我跪着爬出山洞,又爬进另一个山洞。这是一个赌场。我坐下来,把我身上的钱全输光了。我一直很平静,好像我在自觉自愿地卸掉我身上的一切东西。??我爬出来,又爬进一个坟墓。这个墓平时是很热闹的。今天因为官员要来视察工作,便变得正常了。有一个黑色的孩子在下面,露出头叫我:“危险。”??我立马往墓的后门跑。我跑到街上,看见在墓主人家的院墙上有一只特别大的牛蛙。它的声波震浮起嘴前一只悬空的乌龟。??我悄悄学叫了一声,没想到竟一模一样,还如此的震耳。所有的人都惊奇地看着我,然后伸长脖子一起学蛙叫。??蛙声渐远,它听起来就越像是哀乐。我拔开灌木丛,看见在山崖下的海滩上有一堆人在举行葬礼。我的新娘穿着白色的衣服站在最前面。我赶忙跑下去,但我没有冒然出现。我用花和草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女士,才慢慢走出来。我哭哭啼啼地走到前面。因为我眼近似得很厉害,我只能趴在墓碑上才看清‘亡夫杰菲德之墓’这几个字。??我问:“这是谁写的?”??“我。”一个带眼镜的老头大声叫道,并且有力地站了出来。??“不是,我是说这是谁的墓?”??没人回答。??“我是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可能预见到了里面人的身份,所以我很不愿意说出他是谁的丈夫,但我要找的正是他的新娘,“这个人的身份。”??“他是个男的。”??“我是说,这字是谁让写的。”??“是我,他是我丈夫。”我的新娘说。??我感到绝望。那个混蛋把所有事都干绝了。我的身子随着心往下沉,我抓住土往里面扔。有人把我硬拽出来。我的两只鞋陷到了墓里面。??我跟着新娘走到黑暗里。??“这么说,你是我亡夫的姨妈了?”??“是的。”??“我的丈夫杰拉德---”??“你说什么?你说他叫什么?”??“不,可能我弄错了。你知道他叫什么吗?”??“不,没错,没错。”??“那他就叫杰菲德了。这是我知道他唯一的名字。”??“没错,你是小雪,小雪。”我激动地耳鸣了,不禁大哭起来,“你记得吗?多年前,你是一个小裁缝,在黑屋子里试图救我的命。”??“你说什么?”??“我是你丈夫,我是真正的你的丈夫。他是假的。”我用力地抱住她。我感受到她全部的温暖。我只想吻她,让热泪烫伤我们的嘴,我们的脸庞。??“不,你疯了。清醒一点吧。”??她力气很大,一把将我推出好远。我趴在枯井上,看看自己水中的影子。我又坐下来,眼望着一袭白衣的小雪,平心想了一会儿。??我喊道:“我知道,我无能,我一无是处,软弱,还净想好事。我不配你。”??“不,不是说这个。我只为我的丈夫开放。我的丈夫死了,我将因此守候一生。另外,我怀孕了。”??“是你丈夫的吗?”??“是。”??“真正的丈夫?”??“听你的话,好像我还有一个假丈夫似的。我敢保证,这孩子一定是我真的丈夫的。”??这个保证像我的预感一样让我平静。而不同的是,这个保证一定会精准地发生在我身上。我站起来,哭着说:“我无能,我一无是处,还净想好事。我会把一切弄好的,回来之后,我要变得更加配得起你。”??而小雪早已走进屋里睡着了。但愿在梦中她会梦见她真正的丈夫----给他祝福吧。??一阵风吹来一团草。那草团滚到我肩膀上,变成了一只黄色的猫。我养了三年的一条黑狗,此时目放黄光地看着我。它站起来,激动地说:“我们终于可以开始真正的奇幻旅行了。”??“放屁。”??猫惊奇地说:“没错,就这句话。”??“什么?”??“这个月的信。”(这么说,这是我第一个正确接收的信息了。)??而我把陌生人的手机号码给了歌手们。??狗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激动地看着我。??我制止了它。一切都等会儿再说吧。夕阳下的诗意浪漫别破坏了。太阳变得好大好红。模糊的大地上,黄土与水蒸汽翻滚着。从澄清的天空上飘落一张字幅,上面写着:你要旅行了。拉在后面的猫飞到我头顶。(它用尾巴当螺旋桨。)我抬手抓住它的爪子,飞向远方----永远到达不了的地方。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