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里的钟声

2008-10-24 08:36 | 作者:剃头人 | 散文吧首发

??某一年的九月份,天空下起了。有乡下的占星师说,天下将发生大事。城里的星相师是一群走尸,享乐与玩笑是他们的活动。政客关心的不是气候,而是战争的形势。战败者的耻辱,似乎感染到天地,老天才将下一场空前的雪。??“飘风不终朝,骤不终旦”,雨雪相连飘摇了三个月。人类不禁想起诺亚方舟的故事,莫非真的存在上帝?莫非他再次打算清洗世界???元月的第一天,阳光奇迹的洒到了世界上。人类几乎疯狂,多日的阴雨天气泡白了他们的皮肤。按照惯例,每日晚间十二点钟敲起的大钟,宣告新的一天到来。今天的钟声移到正午十二点,钟声格外响亮,以欢迎雨雪日的离去。人类正常的生活回来,而人类似乎有些不适应。毕竟,人是一种坚韧的生物,不知不觉已安分于雨雪中的日子。城里的星相师松了一口气,天气的反常,没有使他们遭到首领的罢斥。新的一年发生的唯一的大事,是一个政客的辞职。??侵肌裂骨的风肆虐,街上多了一个乞丐。三年的时间里,他瑟缩于修道院的墙角,修女们来来往往,也不见得施舍食物,没有人知晓乞丐如何活下来,仿佛一种精神支持着他。一天黄昏,一位端庄的修女拉开大门,乞丐的眼睛闪亮,似一头雄狮般跳起身子,修女冷淡的眼神令他止步。修女说:“你走吧!”一句话,十多年的感情被催散的无影无踪。乞丐的泪浑浊不堪,好似混浊不堪的双手。连天接地的风雪,也不及修女的一句话寒冷。乞丐说:“我回来了。”修女说:“对不起,我没有等任何人。”乞丐缓缓跌下身子,修女的眼神没有被融化一点。她受的伤,似乎不再是感情所能治愈。修女从袍子里取出一枚戒指,抛到地上。金色的戒指光泽隐淡,乞丐扑向它,戒指打着转,一瞬间,牢牢的冻到地面上。乞丐用手掰,用牙咬,用脚磕,戒指静静的躺栖冰上。他的手破裂,血一滴一滴溶解冰屑,血渗入戒指里,乞丐捧起戒指,捧到手心,戒指上历历清晰的琢着名字。修女已走进修道院,乞丐仰头,灰蒙蒙的天空预示着一场大雪又要降临。??想不到他尚能回忆起阳三月的情景。他仍是少年,学校组织春游。山脚下,他贪图一瓶汽水,落到队伍后边。一位老人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奇怪他怎么都迈不开双脚。他现在才明白,那一天才是他人生的转折。他的成功,他的喜悦,他的悲哀,他的无奈,统统是那一天得到的。他不知道老人是谁,或许是命运之神。命运之神如此的捉弄人,他竟也乖乖的接受了一切。??老人的笑容如春风,吹散忧愁,老人说:“小伙子,你过来。”他走向老人。老人说:“我给你什么,你才会高兴?”少年以为老人是个疯子,玩世不恭的说:“我想要的,你给不了。”老人说:“是么?你看。”老人右手指向山顶,能瞧见轻轻翠翠的树木,天空忽地降下雪花,一片一片数的清楚,雪越下越大,少年的惊讶荡然而生,极目之处满是急速坠落的白絮。少年懦懦的说:“我,我要天下。”阳光不吝啬的赶走雪片,媚俗的景致再现视野。老人笑着抚摸少年的头,一摸便摸出整座世界。??乞丐跌跌撞撞到了市中心。车水马龙,似也被寒冷的天气冻结。浓厚的乌云隐隐可见,摩天大厦灯火辉煌,不同的人奋斗着不同的命运。乞丐的命运一帆风顺,老天对他格外眷恋,一次演说令他固定在市长的座位上。政客的不择手段,没有推倒他,反而使他博得人们的信任。三年之内,他成为国家的当权者之一。那一年,他终于有闲暇娶他的未婚妻。??十年后,谁也没有想到这位政客不辞而别,谁也没有料到街头上流荡的乞丐昨天还是一国之领袖。十年的寂寞浮加了不平的创伤,老人的苦心,未婚妻的笑容,他都没有得到,也永远没有得到。??又是几过去,乞丐龟缩街角,年老的放映师带着三个徒弟走到他身边停下,他们的放映器又坏了。放映师的年龄显然老得表明其是个唠叨的人,他看着徒弟们边修理机器,边述说他们跋山涉水去农村或山村放映电影。后来,农村的富裕打碎了他的理想,除非特别贫困的山区才会重新拥挤出他年轻时见到的盛况。有一次,机器翻进山道,毁得几乎要弃了它们,一个女孩蹲在旁边看他们修理,在他们忙的无暇时送茶送饭——乞丐的戒指忽地从衣服里滑到地上,乞丐大惊,血红中透着金黄的戒指长在冰地上一般,他拿不动。乞丐的眼睛湿了,放弃努力。老放映师辍下手头的活,奇怪的问:“老兄,你怎么了?”乞丐手指地面,老放映师轻而易举的揭起小小的指环,瞧到戒指上的名字,惊讶:“女孩的名字!”??乞丐的身体颤抖,说:“女孩?”老放映师说:“是啊,女孩十七岁了,她的名字怎么刻在戒指上?”??乞丐从怀中摸出淡黄的照片,递过去,照片是他未婚妻年轻时摄下的。放映师奇怪:“我确定,就是那个女孩!啧!不对,女孩嘴角没有痣,照片也太旧了——喂,老兄,你怎么了?”“没事,”乞丐满脸泪水,“没有事。”他收起戒指及照片,泪滴落到路面上,凝成冰里的一颗颗冰豆。女孩是他的女儿,乞丐方才明白,他急问:“女孩在哪里?”??老放映师仰头,像是把问题的答案从旧忆中拉出,说:“好像在……”??灰色的云压爆了似的,飘下点点的柳絮,雪中含着冰粒。漆黑的夜浇不灭都市的灯光,响亮的钟声又响起来,穿荡街道之间,钟声似是以纪念这座城市昔日曾有的耻辱,又似对子孙的敦敦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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