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

??十年生死俩茫茫；??四月初五，清明。一个瘦削的身影提着青柳编成的小篮来到烟水南岸边僻静的小径没有任何杂草，路径俩旁被人刻意修剪整齐的的小草让春风染的青翠欲滴草丛中还夹杂着一两星粉白，鹅黄的小花，隐然一份淡定的气息。??“阿娴，我知道你爱这份清净素雅，这条路我经常来整理呢。”??“阿娴，我来看你了算算有一个月没来了，想我了吗？这一个月来我都在忙着为逸之找师塾呢！那个小调皮一听到读书就头痛，想方设法的不念呢，一点都不像你今天没带他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过几个月我把他带来给你瞧瞧，他现在都快长到我胸口了呢。??阿娴，春天又到了，你看烟水旁的柳树都已经快垂到江面了。我好想你，真的很想你，我真想每天都能来陪着你，可是府中又有那么多事，逸之也还小。下月我又要到烟州去办事了，可能又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你寂寞时就看看四周的景色吧，烟水南岸是你最爱的地方，还记得我们在这一起临风赏月吗？日子过的好快，都已经十年了，你一个人一定很寂寞吧，这地方有点远，但你不是正爱这份静吗？如果真的太闷了，一定要告诉我，我带逸之来看你。”??“你看，天都黑了，逸之肯定哭闹着到处找我了，那我先回去了，等我办事回来我再来看你好不？这是福婶给你做的绿豆糕，我给你放这了，她老是惦记着你呢我走了，如果想我了，就在梦中告诉我吧，呵呵。”??夕阳西下，一抹残红与碧莹的烟水相映，淡淡的微笑现在一张清矍的脸上，三十四岁的苏渠英俊不减，弯腰提起地上的柳篮转身离开，身后微风袭袭拂起了数枝弱柳，一座孤坟静静地伫立在烟水旁。??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阿娴！”苏渠惊坐起，伸手摸向旁边，除了一床棉被再无任何温暖之物，不由得一丝苦笑已经十年了，还是以为阿娴就在身边，梦里的那个温软的躯体和温宛如江南流水的笑容慢慢不见，苏渠心中一阵大痛，再也睡不着了慢慢批衣起身走到书桌前，拈拈灯花。油灯重新亮了起来，苏渠提笔思绪万千，想着心中的那抹倩影却迟迟无法下笔，世俗的纸笔怎么能将她的美丽和贤淑描绘的出来？墨滴滴在雪白的宣纸上，慢慢淡开了晕痕。??两只飞蛾绕着灯火不断的飞舞，“扑”火苗闪了一下，那俩只飞蛾却形销魂散，落在油灯旁。苏渠放下笔，呆呆的看着飞蛾，叹息了一声，换了张宣纸包起飞蛾放在一旁，耳中那吴侬软语仿佛又在响起：“我想飞蛾扑火时，一定是极幸福快乐的，耗尽自己的一生追寻心中的温暖，到最后虽然化为灰烬，但得到了最想要的。”??阿娴，你想我了吧，我真不想把你一个人留在烟水旁，你看我形单影只，而你也是捱着寂寥黑夜等待天明，你好狠心，怎么忍心舍下逸之，舍下我呢？??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翌日，明霞飞焰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努力向外探着大声喊着：“爹爹，早点回来！”尘埃飞扬，马蹄声渐渐远去。??烟州水乡，四处弥漫着如烟般淡淡的水气，故取名烟州。??阿娴，我回来烟州了，当年我就是在这里认识你的，现在伊人已逝，断肠人仍在苟延残喘。??枣红的高头大马背上淡青色纶巾男子在繁华热闹的街市里漫足，街上行人知道是官府来人，纷纷让道，不知何事，前方一阵推推攘攘，一个八九岁蓬头垢面的小丫头被推的跌跌撞撞闯到马前。那污秽的赤手双足及褴褛的衣服让苏渠眉头一皱：“太平盛世也真的太平吗？这个类似乞丐的小丫头好像衣不裹腹的样子。”??“丫头，什么事？”苏渠展眉尽量缓和语气。??“阿叔，你们需要柴禾吗？”一张沾满了回程，怯生生的小脸细声问道。??阿娴！苏渠差点从马上摔下来，眼前这个女孩仿佛就是阿娴幼时的摸样。??“丫头，把脸擦干净；”苏渠俯身递给女孩一放白丝锦帕。??“不，不，会弄脏的。”小丫头一脸的惶恐，用破烂的衣袖在脸上揩了几下，微微露出点白净的肤色。??“阿叔，你要柴禾吗？”小女孩再次问道，希冀的目光在流动着。??苏渠这才注意小女孩背上背着一大捆干枯的树枝。苏渠下马抱起小女孩，温言问道：“丫头，你的柴我全都要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好不？”小女孩高兴的指指点点她家的方向，苏渠回头示意随从不必跟来，自己抱着女孩顺着她指的方向离开了市集。??“阿叔，你人真好，我叫小娴，阿叔，我家到了！”小娴慢慢爬下马背，却未马上离开而是扶住马鞍等待着苏渠下马。苏渠楞住了：“阿叔，我是阿叔了吗？丫头竟叫小娴吗？”??苏渠走进破陋的小茅屋，黯然地打量着四周：虽然家徒四壁，但却干净整洁，屋里只有一张破床和一张小桌，就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在冰冷的灶台旁是一缸清水。??“小娴，怎么就你一个人？”??“是啊，我七岁娘就过世了，我靠着拣树枝卖钱呢！”小小的脸上满是得意。??听到这里，苏渠一阵心酸，不经意间瞥见了桌上那本破旧的《全唐诗》。??“小娴，你喜欢读书吗？”??“恩，我最喜欢看书了，可是书太贵了，我买不起，这本书是以前娘在的时候教我念的呢。”??“小娴，愿意跟我走吗？我来供你上师塾好吗？”??“真的吗，阿叔？我真的能上师塾吗？我会好好用心念的，这上面的诗我都回背呢！但，阿叔，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呢？”??“因为，因为你像我已故的－－女儿。”苏渠艰难的说，“小娴，你多大了？”??“十岁。阿叔，你等等，我去收拾收拾就来。”小娴四处收罗着行李。苏渠喃喃着“十年了”，走到了水缸旁，水光波粼中荡漾出一张俩鬓班白，额头有被岁月征占过的痕迹的脸。苏渠摸摸鬓角，习惯的苦笑再次浮现出来，他叹口气将目光转向青春年少的小娴，心中的苦涩与一阵阵流水趟过。??阿娴，小娴是你的转世吗？若真是这样，为什么她却认不出我来？十年了，我老了，发角也变白了，老的连你也认不出来了，是吗？??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阿娴，我回来了，我从烟州带回来一个小丫头，她叫小娴，她同你一样的那么安静，爱诗，甚至于她喜欢的都是你曾喜欢的东西，是不是很巧合？她现在和逸之一起上师塾，逸之有了她的陪伴倒也不再闹着不上学堂了，看着他们我就想到了我们的当年。??“阿娴？阿娴？你在哪儿？我下朝回来了！”年少的苏渠刚一迈进堂屋就大声呼唤起妻子阿娴，偏厅内的阿娴手持发梳，听到苏渠的大呼小叫不由得抿嘴一乐：才离开小半天呢，就这么想自己吗？铜镜中，眉如青黛的精致女子笑着，慢慢梳着如绸缎般的黑发。窗外杨柳枝上柳絮飘飘，轻舞飞扬，花气袭人，鸟语吴哝。忽然握着梳子的手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取出那把桃木梳轻轻的为伊人拢发，春风送花来，花瓣飘在了镜前坐着的阿娴和她身后的苏渠身上。??少年夫妻恩情多，此时只愿比翼双飞，连理并开。??这一生只愿为你拢发画眉，看你如花的颜容为我绽放的娇羞。??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窗前描眉的才子佳人渐渐模糊。从梦中醒来的苏渠泪涌双眼，风掀动着案几上的素仟，宣纸上半成的阿娴的倩影被滴落的泪水洇湿，淡迹墨痕。??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阿娴，日子过的好快啊，又是一个十年过去了。今天是逸之与小娴的大喜之日，逸之也袭了我的官位。现在我有时间陪你了。阿娴，你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吧，小娴是个好媳妇，看到他们二人恩爱，我也就放心了。今天是十五，满月出来了，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大好圆，好象我们终于又能团圆了。??阿娴，我在也不会离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