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棍二爷

2008-10-24 08:33 | 作者:顺心书生 | 散文吧首发

(—)

听房,在我们北方农村一带,也叫听门子、溜墙根等,大意是晚上定更以后,去听人家屋里面夫妻两人的房事。

听新婚小两口的俱多,老夫老妻的也有,但稀少。

小时候,最热闹的场面,莫过于过新年和观看娶新媳妇。新媳妇头上顶着快红盖头,要是赶上夏天那穿件小红褂;冬天就穿件红棉袄,裤子那年月没讲究,什么色都有,脚上穿的鞋必定是一双崭新绣花的大红鞋。

新娘子在男方嫂子或小姑子的搀扶下,慢慢悠悠地下了牛车,先跳过火盆,象征以后的小日子红红火火。然后和新郎官一起走到毛主席像前站好。此时,鞭炮齐鸣、喜糖漫撒。新人冲毛主席他老人家三鞠躬,背一段老三篇。当时,新事新办,其他的一切礼节全免。如果哪位新郎官父母非要享受新娘子一拜,那这老两口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四旧”尘埃落定,你们带头让它死灰复燃,不管什么喜庆场面,一律拉出去跪街批斗,叫你永不得翻身,再踏上一万只脚。苦啊!苦啊!

闲话扯远了,回归正题。

接下来新娘子入洞房。执事宣布:开席。

院子里大蓬底下早已坐满了亲朋好友、街坊四邻。一来凑个热闹;二来随份份子,穷帮穷吗!兴这。在那“瓜菜代”的年代,也成不了什么好地席面。家底殷实点的,每桌席上,来盘鸡肉、猪肉相混的主菜压案,其余的都是东拼西凑的杂化菜。贫寒点的家庭,席面不用说了,能吃口猪大油炒白菜就已心满意足。大家同住乡邻,谁家过的怎么样心知肚明,大家到不在乎这个。关键是有个热闹就足够了。

席面撤净,不多时就到了掌灯时分。晚上闹洞房,三天没大小。叔叔大爷、大伯子、老光棍一齐上,趁乱哄,楷把新娘子的油,回家三天不洗摸过的那只手,没人的时候还偷偷闻闻手上粘地新娘子的香气。

十二点刚过,新郎家的女眷开始往外赶人了,理由是新郎新娘累一天,该歇息啦。

那时候年龄小,不懂,心里直纳闷:新媳妇坐在软软的床上,不动又不摇,吃好的、喝好的,还会累着吗?带着疑问不情愿地跟着大人回家睡觉去了。

(二)

年龄再大一点,逢闹新媳妇洞房,常听到一些年龄大点的孩子或成年人在旁边嘀嘀咕咕:躲远一点,等人走净了,回来听房。四散而去。

心里好奇,问前邻光棍二爷。

光棍二爷砸吧着旱烟袋“不咋、不咋’地不作声。问急了,他眼一瞪:“回家问你娘去,小*****孩打听啥!”

蹬蹬蹬,跑回家:“娘、娘,他们大人小声说去听房。问二爷他不说,叫回家问你,娘,听房是啥?”

娘的脸蹙地红了,照着屁股蛋子上就是一巴掌:“快睡觉,明天还得上学去!”

娘不说,娘为啥不说呢?

(三)

等上中学了,晚上自习课,九点多才放学。几个孩子一起作伴回家。大几岁的孩子说:咱们今晚去听房吧!前村李二狗刚娶了媳妇,准好听。他的提议得到大家的响应。好奇心上来,跟着他们一溜小跑地去了。

来到李二狗家,大门敞开着。嗬!月光底下,新房窗前,满满地人,二、三十口子,窗台前,人挨人,人挤人,人压人,跟挤啦啦油一样,旁边还有站着的、蹲着的直喘粗气。一个半大小子,看不见、听不着,噌的一下顺人墙爬上去了,想听听里面什么猫腻。

“哗------”人群散了,他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大伙捂着嘴偷偷直笑,都不敢出声。他刚要喊疼,过来一个人捂住了他的嘴。他爬起来站在旁边,拧拧腰、拍拍头,一会儿工夫,又加入到人群里去了。

什么东西这么有吸引力,捣鼓得这么多人热情高涨、汗流浃背的?

看电影银幕上还能出人影、出声音,这窗户里面黑咕隆咚地有什么看头?

这时,光棍二爷从人缝里挤出来,嘴里直念叨:“不看了,不听了,今晚没戏了,可惜,可惜啊!”看到外面站着的几个本村孩子骂道:“咦?小*****孩,毛还没长全呢!在这里掺和啥?”

几个孩子轰地一下跑了,嘴里还“嗷嗷------”地一个劲直叫着。

(四)

光棍二爷好这口。那年月文艺贫乏,十大革命样板戏听腻了,想换换口味,听房,不失为一种最洒脱的享受。

他三十不到,二十挂几个零的年龄,爹娘去世的早,家庭贫寒,至今没娶妻,标准的童男子。光棍二爷吃住在牛棚,给生产队喂牛,整天笑咪咪的。不过,瞪起眼来也挺吓人。四里八乡有娶媳妇的,只要他听说,必到,所以人们都认得他,给他起了个绰号“房长”

每逢赶集上店,碰到相识的人,均不提他大名,直呼“房长”,久尔久之,自己也默认了。

“房长,六村的三歪娶亲没见你,干啥去了?”

“房长,七顷的四麻溜接媳妇你不去,可惜了!”光棍二爷只是笑笑,不言语。不认识的人听了,以为他亲戚多呢!怎么不去随礼啊?只有光棍二爷心里明白。他不是不想去,这几天下面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发炎了,尿尿都疼,去不了啦。

(五)

星期天没事,几个小伙伴约好到牲口棚里听光棍二爷讲“故事”。二爷“故事”特多,大家都知道,不是谁想听就能听得到的,得付出代价——帮他铡草、拌料、温水、扫牛棚,一切忙活停当。光棍二爷靠墙坐在马扎上,点上一锅烟,狠狠的吸了一口。几个孩子席地而坐,围在他前面一溜,手托着腮执耳恭听。二爷抽把烟,磕磕烟灰,讲上了:“你们看过电影是吧!”

“看过。”齐声回答。

“热闹不?”

“热闹。”

“那不算什么,热闹的还是去听房。晚上十二点以后,悄悄地进去,趴窗台底下,记住了,不能出声,不准笑,忍着,不然里面听见外面有动静就不演了。”

“里面有啥?”

光棍二爷又装上一袋烟,点着:“你们听听就知道,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说完,美美地吸了一口,脸上笑嘻嘻的。他眯缝着眼,那神态像是品尝一杯浓浓的老酒,又像是回味刚刚咽下去的山珍海味,久久不愿放弃。

(六)

几个孩子商议好了,晚上偷偷地去实践。他们有点不相信光棍二爷的话,虽然一点,也得去证实一下。有位老人家说得好啊: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只有实践后,才能相信一切,道听途说不行。所以他们去了李二狗家。

李二狗结婚一个月了,听门子的人渐渐稀少,都觉得老夫老妻的没啥滋味,还是青涩瓜梨有嚼头。他们来到李二狗家,人影没有。几个毛孩子大胆地趴到窗下听起来。

一会儿里面传来“嗯儿------嗯”的撒娇声。

一会儿“呱唧、呱唧”的打板子响声,

紧跟着床板“咯吱、咯吱”地抖动。

再一会儿,传来男女“啊哦、啊哦’的两声。

再听,没动静了。

看外面几个孩子吧,大点的孩子出溜到窗底下了,裤裆里黏黏糊糊的;中不留的孩子小*****翘得天高,喘着粗气,满脸兴奋;小点的一个孩子直接坐在地上,靠着墙,歪头吧嗒着嘴睡着了。

“好呀——!”听到动静的几个孩子心里非常非常地高兴:“今晚没白来,长见识了。”

里面传来两口子说话的声音,

李二狗问:“媳妇,恣不?”

李二狗媳妇答:“滚,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让你捣得成破罐子了。”

李二狗“嘿嘿”傻笑两声,两人没音了。

(七)

这事不知怎的让学校知道了。

校长找到小一点的孩子去问,人小胆小,三句话没说完“妈呀”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股脑地全抖搂出去了。校长一听:怎么办呢?学生开批斗会吧!孩子小,正处在青春萌动期,可以理解;开除吧!屁大的事,上不了刚又上不了线。最后把罪责全推到光棍二爷一个人身上了。

校长和大队书记一碰面,可不得了啦。这段时间正愁抓不到破坏社会主义新风尚的典型,光棍二爷首当其冲,这叫丈母娘蹲茅坑、女婿捏*****撒尿赶一块了。那阵势,大队上报公社、公社上报县里,县里想往省里报,县委书记一想:不行,这要是报到省里,我这书记的脸往哪搁呀,和别县的书记在一快喝酒,还不成天大的笑料吗?这顶“房长县委书记”的帽子算戴定了,影响政绩。内部解决吧,于是乎大会批小会斗,顶砖跪瓦、弯腰垂首,光棍二爷都扛过去了。最后给戴了几顶帽子: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苏修特务;美帝国主义的走狗;严重拉拢、腐蚀,散布毒草、毒害红色共产主义接班人心灵的坏分子;等等,归纳一点就是“四类分子”。念他根红苗正,继续让他喂牛,只是老老实实做人,不准乱说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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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天以后,光棍二爷回来了。脸白了,也胖了,走路腰板也挺直了。

大队书记很奇怪:狗日的,怎多天的批斗会,愣没把他斗夸,反而让他混得腰瓜溜圆的,早知这样,我也去。你想呀:光棍二爷犯得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形势所迫,让他顶顶任务。每天吃饱喝足,斗批台上一站,不干活也不活动,再说吃喝比家里好多啦,能不胖吗?光棍二爷心里还有点恋恋不舍的。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熟人碰到他依然叫他“房长”,味没变!

(一)

其实,光棍二爷在二十五岁那年已经不是童男子了,“罪魁祸首”就是隔壁的刘苏苏。

苏苏上面有个瘸腿大哥,三十好几了还没说上媳妇。媒婆来家一串通,三换。就是刘苏苏嫁给七顷的秃顶男人;秃顶男人的妹子嫁给六村一只胳膊的怪故李,怪故李的妹子再嫁给苏苏的瘸腿大哥。媒婆三家遛了几趟,成了。三个五体不全的老男人心里恣得溜溜地,却苦了如花一朵的妹子。

苏苏心里想:与其让秃顶男人占便宜,不如成全了光棍二爷。他俩从小一起长大,又住隔壁,不能说青梅竹马,但对方在自己心里都有几斤几两。于是,苏苏在结婚的头一个月,趁风高月黑,偷偷地溜到光棍二爷的房里。

煤油灯下,苏苏地脸红得像一朵盛开的鲜花,刺激地光棍二爷心里直痒痒。他虽说没少听了门子,但一次也没实践过。自己也知道,这不同于开荒种地,随便找快地方,锄吧锄吧点上高粱、绿豆的就成,这得麽合。没见过猪起帬、羊打栏呀,试试探探、闻闻唆唆,得有前奏。

光棍二爷稳了稳“怦怦”乱跳的心,开始实践了。

他走到苏苏面前,拉起她的小手搓了搓、闻了闻,一股子猪食味道直冲鼻子。光棍二爷甩了甩头,一把抱起苏苏放到齐零和撒的床上。苏苏自己脱吧脱吧,仰面躺在床上,等着。

光棍二爷一激动,前奏也忘了,直奔主题,还没等顶进门,脑瓜一麻,一泄千里了。心里直悔呀:可惜了,可惜了,这么些好东西白瞎了,得糟践多少子孙后代啊!该打,可杀。

二次提枪上马,在苏苏的引导下,找到庙门,拜了佛祖。这次光棍二爷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和听门子的感觉完全不是一回事。鱼和熊掌不能相提并论。

下的马来,光棍二爷全身疲惫,疲惫之中也透着甜甜地感觉。

十多天后,苏苏悄悄地告诉她,月信没来。光棍二爷惊喜也惊讶,惊的是自己的枪法太准了,一枪中的;喜的是这顶绿帽子可叫秃顶男人戴到家了,自己还没有好好拾掇拾掇这块地,早让别人提前种上了。

(二)

刘苏苏的出嫁让光棍二爷很是伤心了一阵子。虽说她出嫁前和二爷缠绵了几回,但他心中燃起的火焰就像太平洋上的火山扑不灭了。白天跟着生产队男、女社员一起出工劳动,前边锄草的新媳妇段玲玲,是光棍二爷的本家嫂子。肥肥的两个屁股蛋子,随锄把子地抖动一撅一翘的,就跟苏苏和他在床边交合一样,深深地屁股沟让后面紧紧跟着的光棍二爷,不免产生无限的遐想,裤裆里的枪杆子不知不觉地挓挲起来。夏天衣服单薄,光棍二爷又不喜欢穿内裤,一条破裤子用布条子绑在腰间。

段玲玲擦汗的功夫,一回头,瞧见光棍二爷涨红的脸,再看腰间支起的帐篷,心里明白了什么。她一边除草,一边有心地留意起他来。那时候,二爷年轻,虽说家里穷得叮当响,人长得还可以。

段玲玲的男人刘成强,出了蜜月就回到部队,家里舍下瞎眼的老娘和刚过门的新媳妇。都说沾腥的猫、贪吃的猪,一朝尝鲜,终生记在脑子里,抹也抹不掉。段玲玲凡人一个,刚刚品味出夫妻间的甜头,丈夫就远走高飞了,一个人独守空房,半夜上瘾的滋味,一般人无法想象。她是那种性饥渴的女人,青黄瓜、紫茄子,顺手的家伙都用了,解皮毛去不了内急。

今天看到光棍二爷的窘样,觉得有意思。

(三)

晌午,生产队散工。奶孩子的妇女急急地回家了,老爷们都上自家自留地里忙活去了。光棍二爷闲人一个,没人掂、没人想,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知道不远处有块生产队的花生地,自己会老鼠偷食,顺花生稞旁边扒拉出成实的鲜花生,过后一般人还看不出来。对付一顿是一顿,慢腾腾地向花生地摸去。

走着走着,想起了段玲玲地媚态。下面涨得难受,忍不住脱下裤子,掏出来打起手枪,没注意不远的地方,一个女人正在瞧他。

段玲玲散工后没急着回去,家里没吃奶的孩子,午饭瞎婆婆能摸索着做好,薅把猪草回去喂圈里的猪。薅着薅着听到玉米叶子“哗啦哗啦”地响动,走过来一个男人,站在她不远处打起了手枪,小头皮涨得跟紫茄子似的。玲玲凝神屏气,不敢出声,怕把他吓回去,一辈子抬不起头来。透过缝隙,看是本队的光棍二爷,玲玲放心了,这时,一股燥热由心田里漾出来,烧得她双眼迷离。

光棍二爷工作完毕,收拾干净抬脚要走。猛然间看到段玲玲蹲在前面,羞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接下来的事也不知谁先主动地,反正两人滚在了一起,既解了段玲玲的饥渴,又救了光棍二爷的急,两全齐美。从那时起,光棍二爷整天笑哈哈地,不想娶媳妇也没人给他提亲。白天生产队里干活,晚上温柔乡里睡觉,其乐融融。

(四)

来年五月,刘苏苏生了个男孩,取名“佩佩”。奶奶的意思:儿子和媳妇天和地配。虽不足月,认定是早产,没想别的。老人家要是知道儿媳妇被人捷足先登,生下的孩子不是自家的骨血,立马就得气死。月子里,婆婆、男人尽情呵护,端屎端尿,一月没出门,每天蛋、菜、鸡汤面不断,要星星不敢摘月亮。养得她面目红润,滚瓜溜圆。

满月回娘家,姥姥、妗子抱着孩子不愿松手,大街上转一圈,都夸苏苏会生。光棍二爷旁边看了直乐,心里话:地肥,主要是种子饱满,两下一凑合,立马见成效。

苏苏想找机会给光棍二爷报个喜情,播下的种子结果了,而且结了个很让人疼爱地好果子,顺便来一个重温旧梦、接续前缘。老秃顶本就年长,那方面不如光棍二爷生猛,时时有让她吃不饱的感觉。打生了娃后,身体恢复了原样,心里的欲火反而越来越高涨了。怀着孩子,几个月没让老秃顶贴身,就是给光棍二爷留着,等待相会的这一天。

傍晚天黑,光棍二爷扛着一捆玉米叶子回来了。苏苏瞧瞧四下无人,上去冲他腰间拧了一把,附耳嘱咐道:“晚上留门。”

光棍二爷心里苦啊,一个段玲玲快把他掏空了,又来一个刘苏苏,还叫人活么?

(五)

自从玉米地里风流后,光棍二爷和段玲玲真真挂上了。不能说天天在一起,最起码隔三岔五地两人就来一次。婆婆眼瞎,什么也看不到。晚上吃罢饭,刷完锅喂上猪,段玲玲第一任务就是坐床上,扮油灯纳鞋底,等光棍二爷的到来。

有的女人好客,有的女人爱玩,有的女人赌博,有的女人抽烟、酗酒。段玲玲就喜欢两人压摞,一天不做猫抓似的。这是一种病,现今叫性亢奋,那年月国家没设治疗这病的医院,身上有病自行解决。再说这事也说不出口呀!总不能逢人就问怎么办怎么办,或是敬请赐教之类的话吧!老公一去不回,一年的探亲假结婚时都度完了,不到年底是回不来的。正愁无计可施,巧了,光棍二爷让她抓了个现行。

段玲玲让光棍二爷还真有点吃不消,这女人不是一般地狂,每次夜里不倒腾个昏天暗地不罢休。

肚子里没油水,还得天天驰骋沙场,光棍二爷明显地瘦了一圈。好在玲玲这几天身体起了反应,掐指一算,又是他的神枪中靶。光棍二爷心里这个乐啊!自己别的本事没有,就一把神枪,能打败天下无敌手吗?

玲玲的性趋明显地减弱了许多,三五天不在一起也不埋怨他了。趁着空闲,下套套了只兔子,让玲玲放上大料,炖熟。舀了口汤叫她尝尝鲜,玲玲摇摇头不喝,推开了:“老辈子留下来话,孕妇不能喝兔子汤,喝了汤会生一窝小兔子,我可不想咱的娃生下来就是个豁嘴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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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汤好喝呀,光棍二爷喝的山响;兔子肉好吃呀,吃得汗流浃背。一只兔子进肚,光棍二爷精神头上来了,足足的,摩拳擦掌,重登战场。

光棍二爷和段玲玲的相会,不是没人知道,瞎婆婆心里就明白。虽说眼看不见了,耳朵还听得清楚,知道是光棍二爷。自己本家侄子,身边长大的孩子,打小苦啊!再说儿子常年不在家,媳妇红杏出墙可以理解。每次听到就光棍二爷一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也就放心了。丈夫不在家,不乱来,也算个好媳妇,听见装没听见,还指望她传宗接代、养老送终呢!

瞎婆婆歪理正理都有。

(六)

光棍二爷把那捆玉米叶子扔在地上,抽了一半撒在样栏里,两只羊眼看要下羔。他住的巷子深,一般人不容易发现,平时都用绳子捆着羊的嘴,喂草时才解开,怕它叫唤。要是让大队革委会晓得了,还不割了他的羊尾巴?

破大门“吱呀”开了,闪进一个人影。光棍二爷老远闻着一股奶香味,知道是苏苏,本想冲上前抱住她猛啃一番,怎奈身上没料,站在门口等她。

苏苏激动地不得了,快步走上前,搂着光棍二爷一阵腻歪。

苏苏的体香激起了光棍二爷的欲望,抱着她来到床前重蹈旧辄。

一番云雨之后,两人相拥着不愿分开。苏苏挂着孩子,又怕被父母发现,起身要走。光棍二爷趴在她胸口上,狠狠地嘬了一口奶:“真香啊!看来我儿子亏不了肚子。”

苏苏撇了撇嘴:“你还记的有个儿子啊!等你想起俺娘俩来,什么事都晩三炊了,”说着话想翻开草席找点东西擦擦身上,一把摸出双袜子,凑油灯下一看,一双女人的白丝袜。苏苏这个气啊!骑在身上使劲地锤他:“你说,你说,谁的?你找野女人了是不是?”苏苏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光棍二爷想起来了,那天玲玲来过,脱下丝袜顺手塞到草席底下。等两人云雨之后,大队部里的高音喇叭叫开了,让她去拿信。她急慌着忙地穿衣走了,袜子忘记穿。

光棍二爷“我,她!你,这”地答不上来。他不敢说是段玲玲的,要是传出去,还不要了他的小命,勾引军人家属,破坏军婚,按当时的宪法,他这辈子怕要坐穿牢底了。

刘苏苏一番捶打之后,慢慢地冷静下来,想想自己白天有人疼着、晚上有人搂着,他天天晾杆子,心里能不苦啊!亲了亲光棍二爷的面颊:“你也不小啦,该说门亲了,只是以后别忘了俺娘俩就行。”

(七)

一个月没过去,段玲玲生了,生了个女孩,白白胖胖,八斤半重。

她丈夫接信,立马请假赶回来。坐在火车上还直琢磨:自己走了快十一个月了,时间不对呀!莫非玲玲在家找了个相好的?又一想,奥!可能懒月子。以前听娘说过,懒月子的女人很多,并不是算计着哪天生就能生出来。有时提前几天,有时拖后几天,更有甚延后一个多月的。女儿大概就属于最后一种情况。想到这,心里释然。

丈夫回家,玲玲心里当然高兴,看他跑前跑后、满脸欢喜的样子,心里有点酸酸的。这会儿想见的倒不是部队丈夫,而是那可恨又可气的光棍二爷:你说都生下孩子几天了,人毛没见,也不来瞧一瞧,忒心狠,赶明儿再摸床边,甭想。

光棍二爷也着急:去吧!怕左邻右舍撞见,说啥好呢?说去看产妇玲玲?不行,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手里提留着二斤红糖,像什么话呢?再说非亲非故的容易让人起疑心。不去吧!以后见了面不好说。玲玲还不糟践死自己:光知道借地撒种子,临了临了却不敢收了,自己累死累活图希啥,还不是你到老了,有人照应。脚底抹油——你溜得到快。

唉!两座山走不到一起,两个人总有碰面地那一天。光棍二爷心里那个急呀!一大清早,前村遛到后村,后村折腾到前村,来来回回几趟。遇见的人问他:找啥呢?光棍二爷无话找话:“嘿嘿!昨晚踩下的脚印,看让大风刮平了没?”

好嘛!玲玲男人回来了。不去看她,这就是理由,而且,最充足、最坚决。

(八)

过把满月,段玲玲随丈夫一声不响地走了,且一去杳无音信。苏苏一年里到回娘家无数次,顺便把光棍二爷的被褥拆拆补补、浆浆洗洗,担起了半个妻子的责任。

十年来,光棍二爷光棍一条,苏苏多次劝他成个家,不是他不想找个暖脚的,是他的心已经让刘苏苏和段玲玲一人一半带走了。虽然他和她俩不是法定的夫妻,没有夫妻之名,但却行了周公之礼,有夫妻之实,再好的姑娘已经打动不了他的心。况且她们俩分别养育着一个他的亲骨肉,只这一点,光棍二爷就觉得知足了。人活一世不就留个名吗?不管俩孩子长大姓不姓他的姓,叫不叫他一声爹,在光棍二爷的心里,他们始终是自己的儿女,是他留在世上的一点骨血。

人走茶凉,光棍二爷的心思又用到听房上。老光棍、小光棍、一群光棍,相邀新房窗台下。那里重新成了光棍二爷心中烦闷、无聊时,寻找乐趣的所在。

(一)

半年不去刘家洼,村前盖起了一座二层小洋楼。四邻八乡的人都知道,这座小楼的主人就是当年的“房长”——光棍二爷,刘成树。

改革开放,各显其能,光棍二爷赶上了好时候。虽没上过学,识不了几个字,但凭他机智的头脑,灵活运用的手法,开始了创业。当资金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在县城里成立了建筑公司,自己冠名总经理,夫人刘苏苏理所当然地就成了董事长。

诸位听到这里,心里可能迷糊。刘苏苏怎么成了光棍二爷名正言顺的妻子了呢?且听下文分解。

佩佩长到十岁那年,他那个秃顶老爸爸,不小心被狗咬了一口,当时没在意,不久病发身亡了。刘苏苏在他百日之后,拾掇拾掇东西,带着儿子和在那边生的女儿回了娘家。十年夫妻磨也磨出了感情,可老秃顶命运不济,眼盼着好日子来了,他一蹬腿,走了。撇下她一个不算年轻的寡妇,带着两个小不点的孩子日子怎么过啊!想来想去还得去找光棍二爷。本来他俩是上天安排好的一对鸳鸯,半路杀出个秃顶男人,把她从身边抢走了。但他一点也不怨恨她,为了能给刘家传宗接代,父母已经让她饱受了太多的委屈。

现在好了,结婚证照片上那枚凹凸有感的钢印,告诉光棍二爷,刘苏苏今后永远都是他的,佩佩也找到了真爹。脑瓜活泛的光棍二爷在聪明伶俐的刘苏苏指点下,小日子过得凤毛麟角,名字响彻本县一方。碰到以前的“房友”,“房长”这名称不叫了,改称刘经理、刘董事长了。他倒想听以前的叫法,可人家不敢叫。现在总经理、董事长遍地,一抓一把,还是听着“房长”亲切,这名字全国只他一人拥有,专利。这不,凭他出色的成绩,年底被选为县人大代表、政协委员。

城里的家不是家,生他养他的刘家洼才是光棍二爷真正的家,这里有他和苏苏的童年,有他和玲玲相亲相爱的记忆,他离不开这块浸透了情愫的黄土地。

捐款给村里盖起希望小学以后,自己也顺便盖起了座小楼。老房子光棍二爷不让扒掉,没事的时候,两人经常到那里走走。摸摸用过的家具,闻闻房里的气味,光棍二爷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二)

佩佩上大三了,在学校里有个要好的女同学叫段蓉蓉。两人在一起很谈得来,用农家话说:对脾气。相处了一段时间后,蓉蓉告诉了她妈妈。她妈妈一听是刘家洼的人,心里“咯噔”一下,平静的心像水湾里投下颗石子,漾起了波澜。自从随丈夫来到省城,她一次也没回去过。不是不想回去,那里是她生活过的地方,有她的亲戚和朋友。不回去是怕和他重温旧梦,,对不起现在的丈夫。她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下去了。结痂的伤疤不能在流血啦!

她忘不了他,每每看着渐渐长大的女儿,他的影子就会在女儿身上重叠。多年过去了,不知他过的怎么样啦。她有时恨自己绝情,恨自己冷酷,反过来又安稳自己:不这样能行吗?如果丈夫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心中会产生裂痕,还会像以前疼爱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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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蓉蓉的妈妈就是段玲玲。之所以让女儿随自己的姓,内中包含了多重意思。她现在家中做起了专职营长夫人。女儿的诉说让她本就熄灭的旧情之火,重又燃起了火焰。她叮嘱女儿,有时间带刘佩佩到家坐坐,让妈妈也长长眼,参谋参谋。其实给女儿参谋都是次要,主要是打听打听光棍二爷的近况。

他过得好吗?

(三)

光棍二爷至今还改不了“听房”的臭毛病,不过不是去和“房友”挤油,那多丢身份呀!不管咋说,自己现在是隔着窗户吹喇叭——响声在外,也是有头有脸地人物了。再加上苏苏盯得紧,没时间搞那营生。如今高科技发达,新房里放台微型窃听器,什么事都解决了。

光棍二爷这条嗜好怕一辈子改不了啦,他觉得吃百家饭,穿百家衣,能让人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听来的故事百样花出,能激起自己最大程度的亢奋。和苏苏做了这么些年,他觉得自己始终宝刀未老,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四十多岁的人了,走起路来脚步还是蹬蹬地响,,比二十刚出头的毛头小伙子还强劲哪!每次完事,苏苏不免戏耍他几句:叫驴托生的。他嘿嘿直乐:你不说谢谢我也就罢了,还笑话我,要是天天焉儿吧唧的,能滋润的你那么鲜艳?快成老太婆的人了,还像二十七、八一样?唉!这都是哀家地秘方捣鼓得啊!

一家三口吃着早饭。儿子打来电话,说朋友和朋友的母亲要来游玩,让家里准备一下。光棍二爷放下电话,边吃边说:“佩佩的朋友也是,你要出去游玩,去九寨沟呀!要不去黄山,到咱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有什么看头?来就来吧,家里啥都有,吃住方便。”夹了筷子腌辣椒放嘴里嚼着:“朋友和朋友的母亲,该不是佩佩的女朋友吧!小兔崽子学会和老子捉迷藏了,掩头掩尾地也不说个明白。”

苏苏笑着撇撇嘴说:“孩子想给你个惊喜!还女朋友哪,多大的人呀!”

旁边吃饭的女儿姗姗接过话来:“爸、妈,该不是哥哥真的有女朋友了?现在大学生都兴这样,说是寻找心灵的安慰。”

光棍二爷“噗”地喷出一口饭来,冲苏苏嘻嘻笑道:“现在的孩子,成熟的太早啦,胎毛都没脱干净,心灵就空虚了,知道找个人安慰安慰。要是活到六十多岁怎么办?还不冲出地球,到别的星球上寻找外星人安慰一番呀!想想咱们那年代,刚结婚的夫妻出门都不敢并肩走,更别说没结婚的小两口婚前见个面呀,拉拉手了。哎呀!时代的车轮转的也太快了吧!。”

“哼!一对老古董。”姗姗放下碗筷,抹抹嘴,冲两人一瞪眼,出门玩去了。

(四)

星期天上午,段蓉蓉带着刘佩佩来到她家。

进了门的佩佩向站着迎接的段玲玲甜甜地叫了声:“阿姨,您好!”

“好好,孩子快坐下,吃苹果。”玲玲热情地礼让他,同时,眼睛不眨地盯着佩佩:面目长的挺俊,个头也适中。咦?走路的姿势怎么和他一模一样呢!佩佩发现阿姨目光灼灼,不由红了脸。

蓉蓉瞧瞧她妈,又看看不知所措的佩佩:“妈,有你这样看人的吗?亏佩佩脸皮厚,薄点的早给你吓跑了。”觉得妈妈有点反常,蓉蓉嬉笑道。

段玲玲慌忙掩饰道:“看你这孩子说的。佩佩别紧张,吃苹果。”随手递给他一个“你家是刘家洼的?”

“是呀!阿姨”佩佩接过苹果放到茶几上。

“你爸爸是——?”

“刘成树。”

“奥?”段玲玲一惊“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岁,属虎的,五月生。”

段玲玲心里打起了鼓:属虎的,而且比蓉蓉还大一个月。自己清清楚楚得,生蓉蓉时,光棍二爷还是光棍一条,哪来的孩子呢?玲玲脑子里云山雾罩地。

“你妈妈是哪里的?”

“姥姥家是一个村的,妈妈叫刘苏苏。”

“奥!”段玲玲明白了。她知道刘苏苏,住光棍二爷家隔壁,嫁到七顷生了个男孩,比蓉蓉早生二十多天。那他怎么会是光棍二爷的儿子呢?

段玲玲提得问题怪怪的,佩佩不好说什么。他认为姑娘带男友第一次登门拜访,丈母娘大概都是这么问的。可他和蓉蓉只是好朋友啊!现今还不想讨论恋人的问题。

当妈的都心细,她可能把自己当成女儿的恋人了。

刘佩佩把自己家里怎么怎么变故、怎么怎么到的光棍二爷家,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段阿姨。段玲玲心里还是疑惑:孩子的神态太像他了,不行,我得回去一趟,问个明白。

(五)

最后一辆长途客车进站。光棍二爷和苏苏娘俩一同站在自家的奥迪车前,紧盯着从车上下来的人。

“哥哥——”姗姗看到佩佩下了车,小鸟般地扑过去,“阿姨、姐姐您们好!”欢快地叫着。

段玲玲早就看到了光棍二爷的身影:样子一点没变,比以前富态了。名牌西装穿在身上和土布衣服就是不同,人显得既精神又干练。旁边的刘苏苏还是那么年轻。如果不是月老出错,现在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应该是自己。

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又有多少人不是在这种阴差阳错、悲欢离合中度过一生哪!

“嫂子,是你啊!我做梦都想不到呀!”苏苏拉着玲玲的手,意外而又惊喜地说。

“苏苏,你越活越年轻了”玲玲一只手挽着苏苏的腰间,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面颊。

光棍二爷干咳两声:“啊,啊,玲玲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嗯!”

光棍二爷从她眼里看到了往日的妩媚,也觉察到她的愧疚、无奈和自责。她没有忘记我,她还是爱我的。

苏苏望着站在光棍二爷身边的蓉蓉,脑子一阵混沌,两人长得太像了,简直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双多年前看到的白丝袜,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光棍二爷驾着奥迪车飞快地向家中驶去。

刚刚见面的陌生感没有了,三姊妹很快融入到一起,唧唧喳喳的说笑着。蓉蓉没有预示即将到来的变故,面对人生道路上的一道坎,一次抉择,她会怎么选择哪?

苏苏和玲玲各怀心事,默默无语。过去所做的一切,孩子们知道后能理解吗?

心底最没着落的要数光棍二爷:自己年轻时太操蛋了,一时快活惹下风流债,下半生怎么还,还得了吗?

续集

光棍二爷这几天太忙了,忙的脚后跟碰到了后脑勺。

一大早,光棍二爷还在花花梦里游荡,被苏苏一巴掌给拍醒了。他揉揉眼睛:“干嘛哪,我还没自然醒呢!正到关键之关键的时候,让你给拍回去了。”光棍二爷拽着苏苏的手,放到自己胯下“你看看,你看看,怎么办吧!”

苏苏嘻嘻一笑:“惊你的艳梦了是不,等回来我给你补偿补偿,快起来吧,日头晒腚了,县人大那边等你开会呢!”

光棍二爷“忽”地一下想起来,是有这么档子事。昨天秘书李艳曾给他一份文件,说是让他今天早八点,到县人大召开会议。当时自己正忙着手里的活计,接过来顺手放一边,给忘了,多亏苏苏提醒。

光棍二爷经苏苏一番拾掇,立时变了个人。藏青色西服身上一披,花花公子牌的棕皮鞋脚上一穿,用他的话脖子上再来一裤带,迈着四方步、挺着将军肚沿客厅溜了一圈,嗬,真真的一个高级干部下乡。光棍二爷喝口水,润了润嗓子,“嗯”、“啊”、“我”、“你”、“他”,一通折腾,觉得自己有那么点人大代表的味了,这才接过苏苏手里的早饭,坐在饭桌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寻思:自己当家做主了,一定要用好手中的权利,必要的时候,也学老祖宗刘墉,大堂上参一本。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不用过期作废。

吃罢早饭,光棍二爷把奥迪车提出来,载着董事长老婆苏苏去了城里的公司。车还没到县城,就看到路边停着的小车旁,有人冲他直招手。他把车向边上一打,那人过来了。光棍二爷一看,不认识。就见他从胸口处掏出一个信封,顺车窗丢进来“刘副县长给你的。”完了,一抹头,上小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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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苏拆开信封,由里面滑出一叠钱。光棍二爷犹如掉到云里雾里,刘副县长没借过自己钱呀!怎平白无故地送自己呢?苏苏手指光棍二爷的额头:“说你精的时候吧,跟猴似的;笨的时候吧,脑子灌了浆糊,这么不开窍呢!你今天干什么去?”光棍二爷挠挠头“去人大开会呀!”苏苏笑着说“这不就结了。”

“嗯?”光棍二爷心里还是疑惑。

苏苏右手点着左手,给他解释:“你想呀!如今到了县委换届选举的时候啦,县里的头头脑脑,凡是觉得自己够一把刷子的,这几天都在忙活着拉票那。你是县人大委员,一票的重要性他们最清楚,这才刚开始,老鼠拉木锨——大头还在后边呢!”

听了苏苏的一番话,光棍二爷觉得头顶开始冒冷汗。他虽识不了多少字,做这么大的企业,对国家法律还是懂点地。行贿受贿,只要够一条,自己就得在小黑屋里蹲几年。妈拉个把子,这是往我脖子上绳套啊!

“怎么办呀?老婆”

“什么怎么办,收下,再有送的,咱们还是照单全收。”

“老婆,这是犯法呀!”光棍二爷急了。

“看你那点胆吧,天知、地知、他知、咱知,选不选他鬼知道。收上来的钱,修一修咱村的街道,美化美化环境,只要咱做的对得起良心就够了。”

苏苏的一席话说得光棍二爷茅塞顿开“对对,让他们有钱就送吧,咱敞开了收。正愁没钱给村里修路呢,这不,来了。”

光棍二爷不知道这样做犯不犯法,但他心里痛快,这笔钱没掖进自己的荷包,事做得心安理得,如上边知道了,那也就背后骂自己,老小子们是不敢摆到桌面上的。党的政策大快人心,只是到了下面,被一些腐败的蛀虫和尚给念歪了。

大清早的真是撞鬼了,白得一万块钱。光棍二爷心里这个高兴啊!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揽过苏苏,照她胖胖的脸蛋上“啊呜”就是一口,亲的山响。最理解自己的还是贤“糟糠”啊!

光棍二爷发动起车子,载着他的“糟糠”媳妇苏苏,走了。

(二)

蓉蓉的爸爸,也就是那个部队干部,光棍二爷的本家兄弟刘成强,最近几天老感到右肋骨那块疼痛。有时吃着吃着饭,疼起来汗珠子直往下掉;有时半夜三更疼起来,用拳头顶着才能缓和一下。玲玲预示到不好,趁星期天伴着成强来到军区总医院,做了个全面检查。结果出来后,玲玲眼前一黑,晃了几晃,好歹没栽倒地上。她找个没人的地方,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哗哗”地一个劲的往下落。肝癌晚期,留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医生的话反复响在耳边。

段玲玲扪心自问:老天啊,难道这是报应吗?他才五十出头刚到享清福的时候,为什么偏偏得了这种不治之症。苍天啊!您要惩罚就惩罚我吧!是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罪过不要落到他身上,让我代他下地狱吧!段玲玲悲痛欲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来安慰安慰她。

办完住院手续,段玲玲回家拿了些现用的生活用品,给蓉蓉挂了个电话,就匆匆赶回了医院。路上她告诫自己:要坚强起来,见了成强的面不能流一滴眼泪,就当他得了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打几个吊瓶就回家了。

刘成强靠被子半躺在病床上,望着推门进来的玲玲,手里提着满满的东西,说道:“拿这么多东西干嘛,住几天就回去了。”玲玲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她忍着悲痛,强装笑脸:“多住些日子,好好养养。当兵这么些年,还没安心休养过一次,这次权当疗养了。”

“那哪行呢!为国家付出一点,就想得到百倍的回报,这不是我们军人的作风。”

“老刘,现在这个时候,别想那么多了,养好身体,才能继续工作啊!”

段玲玲坐在床沿上,拉着刘成强的手,默默无语。

虽说年轻时和光棍二爷有过一腿,但她始终是爱刘成强的。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她为自己没能给他留下一男半女而内疚。活泼可爱的蓉蓉给了他做父亲的欢乐和自豪,但毕竟她不是成强的骨血,一旦知道了自己和光棍二爷的隐情,他会怎么想呢?

病房门二次被推开,蓉蓉和佩佩兄妹俩急急地赶来。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蓉蓉急忙跑过去:“爸爸,你怎么了?”

“没事的蓉蓉,一点小毛病,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养几天就好了。”刘成强抚摸着蓉蓉的头发,淡淡地说。

“我说那,爸爸的身板钢铁一块,什么样的病也不会拖垮的。”蓉蓉嘻嘻笑道,逗着爸爸开心。望着亲密无间的父子俩,玲玲的心快要碎了,如果再不出去,她自己都控制不住了。她拍拍蓉蓉的肩膀:“你和爸爸说话,我和佩佩出去买点水果。”说完拉着佩佩走了出去。

佩佩从玲玲阿姨的脸色已经看出来,伯伯的病情不容乐观。在病房的拐角处,他停下脚步问玲玲:“阿姨,伯伯的病怎么样?”

段玲玲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簌簌掉下来,她趴在佩佩身上悲痛地哭起来,哽咽着说:“你伯伯的病是肝癌晚期,活不了多久了。”

佩佩听后也是大吃一惊。伯伯向来是乐观的人,每次和蓉蓉回家,他都把自己当成最亲的人,有次还开玩笑说,要认自己为干儿子,哪天有空闲时间,两家在一块聚聚,把这事办了。现在他却不久将要离开人世,怎能不让佩佩的心里也悲痛万分。

佩佩擦擦眼泪,扶起玲玲:“阿姨,要不给爸爸打个电话吧!”阿姨和爸爸的事,佩佩已经知道了,也知道蓉蓉是自己的亲妹妹。他长大了,理解上一辈老人的心情,他们的感情纠葛让他们自己处理吧,做儿女的不应该干涉。

“不不不,孩子,我不想让他俩见面太早了,有些事情你们年轻人不懂。”

“好吧,阿姨。”佩佩长长地叹了口气。

人大会议在县委小礼堂里召开。

主席台上就座的是人大的头头脑脑,和省里下来的监督干部。

光棍二爷腋下夹着个公文包,进门一看,好家伙,该来的都来了,座无虚席。这个向他招招手:“老刘,来来,坐我这里。”那个向他努努嘴;:“刘经理,过这边来挤一挤。”更有一个毛小伙子站起身喊他:“房长,这有你的位子。”大家一听有人叫他“房长”,满屋子的人哄堂大笑。光棍二爷“嘿嘿”一乐,也不生气。他这个人大代表,也就开会时和大家聚聚,平时不参与人大的工作,可能大家互相打听,知道光棍二爷过去的动人故事,都愿意和他唠几句。几场会议下来,会议精神没听进去多少,到和大家混了个脸熟,打成了一片。他今天是左右逢源,人气急剧上升。

这时,主席台上坐着的人大主任冲他招招手,又用扩音器叫他:“刘成树,刘成树,马上到主席台就坐。”好多人虽然认识他,但不知道他的大名,听喇叭里叫他刘成树,人员嘈杂之中,都听成了“六成熟”,大伙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人大主任没想到,光棍二爷的到来,把会场气氛给活跃了起来。趁这时机,人大主任干咳了两声:“大家肃静,大家肃静,现在开会了。”

光棍二爷坐在主席台后排的座位上,耳朵听着人大主任的讲话,心里琢磨开了:自己不是头不是脑的,让我坐上面干啥?奥,今天无记名投票确定候选人,恩,拣给自己送钱的几个人写得了。人大主任讲完话,选举正式开始。大家在预先发放的选票上“刷刷”地写起来。

不大会功夫,有人开始向投票箱投票,之后,越来越多的人离开自己座位,排好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光棍二爷坐在座位上,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纸条,用左手压着,照葫芦画瓢,把纸条上的名字誊到选票上。完了,把选票对折,随着大伙后面,慢慢地来到选票箱跟前,投了进去。投票的时候,他故意挺起胸、抬起头,满脸带笑,由左向右、由前向后,扫了一圈。那意思就是:拜到拜不到的,全都有了,你们放心我也就安心了。

投票结束,唱票开始。随着唱票人抑扬顿挫的喊声,候选人名单渐渐浮出水面,光棍二爷站起身冲名单上瞅了瞅,嗨!给自己送钱人的名字全在上面呢。有点出自己意料,但也在意料之中。你想啊,如没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谁能让撒出去的钱白白打了水漂!可这样也让光棍二爷犯了难,都上了候选人名单,下午只能从这些人里面选出一个正职、两个副职、两名委员,选谁不选谁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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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乱哄,光棍二爷钻出人群,打着车火开出了县委大院。他要找老婆苏苏商议商议,怎样在这场斗争中保持平衡,这是个大问题。

吃着午饭,苏苏拿筷子指着他:“笨呀!笨到家了,你不会在名字后面全打上勾!”

“那怎么行,全打勾等于废票一张。”

“要的就是这一手。选谁不选谁,都会得罪人的,这样废票一张,让他们觉得多一张不多、少一张不少。再说了这张废票他们就认定是你写的?过后还会找公安局对笔迹?入选常委的满心欢喜,入选不上的就是去查也没那个权力了。最后结果,皆大欢喜,咱何乐而不为呢!”

光棍二爷冲苏苏一伸大拇指:“高,实在是高,下午我再装的像一点,这回把他们卖了都不知道,还在帮人数钱呢!哈哈——。”

下午选举照常进行,结果正如苏苏所料。

当选的满心欢喜,没当选的满腹失望,但是,大家脸上都没带出来。光棍二爷想:还是文明人啊!不像咱农村的妇女,一个不如意,满街撒风,不闹个鸡飞狗跳、狼烟四起不罢休。

有朋友要问,光棍二爷为什么坐到主席台上哪?连他自己都忘了,他是上届选出的人大委员。这也不怪他,他工资一份不拿,只是挂个名而已。

县委选举这一节揭过去了。光棍二爷拿着平白“拣”来的钱,立马回村,备料、测量,又从自己的工程队调一部分人回去,大张旗鼓地搞起了村路建设。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日子一天一天地过。

半个多月后,光棍二爷接到玲玲打来的电话,电话里玲玲哭得喘不过气来,呜呜咽咽地说了刘成强的近况,让他立马赶到省城。光棍二爷听了个大概,从玲玲的口气中能预见本家兄弟不好。家里铺开一大摊子,苏苏抽不出身,光棍二爷一个人开车去了。

省军区医院不难找,光棍二爷开着车七拐八拐地来到医院门前。门口登了记,把车泊好,他才按照玲玲告诉的门牌号找起来。不大会,光棍二爷就找到了刘成强住的病房。推门进来,屋里两个人的模样,把光棍二爷吓一跳。这是我的本家兄弟吗?颧骨突出,两眼深凹,头上光秃秃地一根毛发也没有,两只胳膊细的跟擀面棍似地,皮包着骨头,和埃及木乃伊好不到哪儿去。再看看玲玲,两年的时间不见,满头乌黑的青丝白了一半,额头爬满了皱褶,如在外面碰到,一准认她为农村来的老太太。

光棍二爷的心疼得揪起来,眼前一阵晕眩,这是我的女人吗?我的女人怎么变成这样了。如果不是她的丈夫在场,光棍二爷一准会把玲玲紧紧搂在怀里,他的心太疼了,疼得五脏六腑都打颤。苏苏的不幸已经让他心痛过一回,现在的玲玲让他更是痛上加痛。

光棍二爷一愣神的功夫,立刻恢复了原样。他走上前,拉着刘成强的手:“大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从光棍二爷一进门的时候,刘成强就认出来是他,自己的本家兄弟,也是蓉蓉的亲爸爸。其实,早在蓉蓉两岁时,他就知道蓉蓉不是自己亲生的。那次,蓉蓉得病抽血化验,得出的血型和他不一样,而是另外一种血型。当时他气上心头,要找玲玲算账,后来一想,儿女和父母血型不一样的也有,不是自己一家。慢慢地把这事压下了,心想,过年把让玲玲再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多个孩子也有个伴。谁知,融融都五岁了,也没见玲玲生出孩子。他心有不甘,到医院化验了一下,原来是自己没有生育能力。他的心凉到了极点,但看到眼前活蹦乱跳的蓉蓉,生活的希望又重新燃烧起来。蓉蓉虽不是自己亲生的,但他待她犹如己出,多少父爱全倾注到她一个人身上,她是自己的理想,她是自己的未来,她是自己的一切一切。

事实总是要面对的,况且自己已到油尽灯灭的时候,这件事再不说开,难道还要带进棺材里去吗?不把她们娘俩安顿好,自己就是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刘成强想抬抬身子,无奈力不从心。玲玲过来想帮他一下,他摇摇头:“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和成树说。”玲玲给他掖掖被子,慢慢走出门去。

“成树,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

“大哥,我对不起你。”望着床上病入膏肓的成强,光棍二爷心里一阵阵地内疚。自己让眼前的兄弟戴了一辈子绿帽子,现在才感到愧对他,本想说些安慰的话,刘成强摇了摇头:“不要说了,一切我都知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走以后,玲玲她们娘俩就交给你了,替我好好照顾她们。”尔后,脸上苦笑了一下“其实本该是你的,让我拥有这么久,心里满足了,没白来世上一趟。”说完,两行泪水顺脸颊流了下去。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光棍二爷现在没时间去斟酌成强指的是玲玲、还是蓉蓉,他要去问主治医师,看还有没有希望。他不怕花再多的钱,只要把他治好,哪怕终生和蓉蓉父女不相认,也心甘情愿。

离开病房,光棍二爷拉着站在门外的玲玲,一齐来到医师办公室。医师的话把光棍二爷心里燃起的最后一丝希望给浇灭了“癌细胞全身扩散,不动手术还能撑几天,动手术怕他下不了手术台。

光棍二爷和玲玲面对面站在走廊背静的地方,他用手捋捋她的乱发“面对吧,人都要走这一步的,剩下的日子让他在欢笑中度过吧!”玲玲趴在光棍二爷的胸前,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有默默地流泪。

刘成强走了,带着对人生的眷恋和遗憾无奈地走了。

半年过去,玲玲在光棍二爷和蓉蓉的陪伴下,渐渐地走出了失去亲人的阴影。光棍二爷在省城开了家超市,让玲玲担任主管,他不愿她成天窝在家里,那样容易窝出病来,手头有事情做,心情反而能够开朗一些。

一天晚上,超市打烊。光棍二爷载着她来到穿城而过的河边公园,身边一对对靓男倩女不时从眼前走过,花园的阴暗角落隐藏着不少小恋人,正在搂抱、抚摸、接吻。眼前的情景一下子激起了光棍二爷的欲望,二十多年没粘玲玲的身子了,今晚他要玲玲做一回真真正正的新娘。

玲玲看到光棍二爷眼里喷出的火焰,什么都明白了,熄灭的激情在她心里也重新复燃。

两人驱车来到新买的住处,不待玲玲站稳脚跟,光棍二爷一把就把她抱了起来,快步向楼上走去。玲玲羞涩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享受着失去又复来、那股熟悉的男人气息。

光棍二爷把玲玲轻轻地放在床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眼睛:她依旧是我的女人,眼色依然是那么迷人、那么叫他陶醉。她没有老,在他心里仍然是那个年轻漂亮的美人。

两人忘情地做着所有夫妻都爱做的事情。虽然光棍二爷快奔五十的人了,但他这方面的能力,不减当年。蛟龙在飞舞,大海在咆哮,当火山剧烈喷发的瞬间,玲玲又找回了二十年前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

风雨悄悄地过去。光棍二爷抚摸着怀里沉睡的玲玲,还有那迷人的肉体,心里告诫自己:不能让她再受任何委屈,尽自己的全力,把她滋润的和苏苏一样永远年轻。

蓉蓉和佩佩大学毕业后没再出去找工作,他俩都听爸爸的话。佩佩去了自家的公司,协助妈妈做房地产生意,现在房地产行业虽说不景气,但凭光棍二爷在政府、商场上的知名度,拿到不少国家补贴的政府工程。有儿子的辅佐,加上苏苏的智慧,也能从这个行业里分得半杯羹。

蓉蓉来到妈妈的超市上班,渐渐地取代了妈妈的位置,相继在省城开了五家分店,成立了响誉全省的连锁公司。

苏苏在心里已经接受了玲玲,两人同病相怜,彼此相惜,姐妹俩好的跟一个人一样。玲玲虽不是光棍二爷名份上的妻子,但她爱他,这一切就够了。

看着蒸蒸日上的事业,乖巧听话的儿女,以及两位贤惠体贴的妻子,光棍二爷心里就像抹了蜜。他现在乡下、省城两边跑,名头是顾问,实是幕后军师。

也许有人说,光棍二爷这么做不对,有伤风化。本人不这么认为,光棍二爷做的虽不合法,但合情理,他比那些道貌岸然、玩弄女性的伪君子强多了。最起码,他爱情如一,无论她们怎样变化,他心里爱的始终是年轻时爱的她。风月沧桑,不因时间的变化而改变,这一点是那些花心大萝卜所不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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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棍二爷每次回乡下的家,前院豁嘴二奶奶总笑着对人说:还是成树有福啊!前世积德了,先有儿,后有女,最后有媳妇,而且是两个又白又嫩的俊媳妇,比起戏里唱的前朝那个什么落魄皇帝来,强多了。

是啊!光棍二爷应该满足了,但你瞧他看远处的目光,他能满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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