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爱风尘

2008-10-24 08:33 | 作者:风止尘 | 散文吧首发

我又一次躺在了床上,从早上到黄昏。这是第几次了?记不清了。自我进了这个园子,便常常这样躺着。不思不想不动不说话,眼神漫无目的的飘着,然后停留在某个地方,一直停留。其实我什么都没看到眼里,只是懒得转动眼球罢了。常常如此。不要以为我在发呆,我没有发呆,我的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我,只是不想要我的身体,不想要我的精神,我不想要我的一切。

桌上是翠儿早上送来的饭菜,已经凉了。已经和屋里的桌椅、空气一个温度,无论曾经它们是多么的火热。屋外传来轻盈而急促的脚步声,是翠儿。一早就吩咐她不要来扰我,可这个吩咐也只能持续到黄昏。黄昏一到,她就会过来伺候我沐浴、梳妆。也许说监视更为贴切。在这里,丫鬟和姑娘的关系是很微妙。姑娘可以随意的打骂丫鬟,不满意甚至换掉一个也可以。可是丫鬟又监视着姑娘的一举一动。何时沐浴何时梳妆,一分一秒都不能迟,如何打扮如何着装一丝一毫都不能差。丫鬟不能违抗小姐,小姐也不能违抗丫鬟。否则,会很惨。

“笃笃!姑娘翠儿进来了哦!”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知道,即使我不回答,她也会进来。其实翠儿对我是极好的,她总是在她的能力范围内给我自大的自由,她会尽量尊重我自己的意愿。

翠儿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桌上未动的饭菜,似乎轻轻的叹了口气。我猜的。因为叹声太轻,轻的让我怀疑是不是幻听。然后,她转到门口,吩咐龟奴把热水抬进来,备好毛巾,倒满花瓣。然后让龟奴出去。然后搀着我下床洗澡。翠儿总是这样,她知我不喜男人留在身上的味道,妄图用花瓣的香气想洗掉我满身的难堪。可纵使千洗万洗,纵使百般遮掩,又怎去的掉体内的肮脏。万物都有自己的味道,最清最净是体香。可惜世间女子都不懂,偏以为花香最好,不惜以花瓣浴之,想要得其馨香。得不到是最好,失去的是最珍贵。若有一天,她们似我这般,便知,一身的清白是多么的可贵。

我坐于木桶中,任翠儿舀起一瓢一瓢的热水倾在我身上,氤氲的热气布满整个隔间。我是羡慕它们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将它们完全困住。想留为水,想走为汽。这是它们的自由。而我,连去死的勇气也没有。

自由?!也许在这个园子里我最大的自由便是可以在不想笑的时候保持冷漠。呸!自由!这可怜的自由!若不是我的冷漠可以为妈妈招徕更多的客人,又怎会又这个自由!妈妈有的是法子让我屈服。身子都没了,笑难道还留的住吗?

笑?我有多久没笑过了?啊,是了,昨天中午还笑来着。昨天我也是像今天这样躺着,中午的时候动了一下心思:想起初进园子时,为了护得自己的清白拼命的哭闹甚至寻死。那时,自己就像一头受伤的狮子警惕着周围的每一个人,不,不应该说是狮子,其实只是一只小鸡而已。鸡,妓,呵呵,小鸡而已。看,我又笑了。后来我被关进了一个完全漆黑无声的小屋,没有一丝光线。恐惧、惊慌、无助被无限的放大。也许只有一两天,也许有一两个月,我几度面临崩溃。

支撑着我走下去的是一缕似真似幻的声音。它对我说,外面阳光明媚,语花香;它对我说,晚星光灿烂,银霜满地;它对我说黑暗终会结束,一切都会过去。那个声音是我坚持的唯一动力,我感激它,信任它,甚至崇拜它。后来,黑屋里进来几个男人,他们扒光我的衣服,对我上下其手。他们不破我的处,却用尽各种各样的方式贴合我的身体。我恐惧、羞愤、反抗,甚至去寻死。然后那缕似真似幻的声音响起。它对我说,从了吧,从了吧,从了你就可以看到外面的明媚阳关与鸟语花香;它对我说,从了吧从了吧,从了你就可以欣赏灿烂星光和满地银霜;它对我说,从了吧从了吧,从了你就可以走出黑暗,一切就都过去了。从了吧,从了吧……

然后,我就不动了,任那群男人摆弄我的身体,任他们引着我的手去抚摸他们。后来,我被带出了小屋。后来,我被调教如何取悦男人。后来,我知道那黑屋、那声音只是妈妈用来调教不听话的女人的一种方法,上百种方法中的一种。呵呵,很可笑不是吗?

“小姐,该起身梳妆了。”翠儿的声音提醒了我时间的流逝。流逝!在这个院子里,日子日日重复,月月重复,年年重复,流光去与不去又有何干!也许快点也好,待得我年老色衰,或可有个安稳晚年。虽然妓女常常不得善终,总是个念头。就是慢点也罢,我本已无所谓了。我并不是麻木,我知冷知热,我知疼知痛,只是无所谓罢了。冷怎样热又怎样,疼怎样痛又怎样?不是终究都会过去的吗?待得化为一培黄土,一切都成过眼云烟。我懒坐于妆奁钱,瞅着镜中的女子:尖尖瓜子脸,点点红樱口,青青如黛眉,盈盈解语眸。昨日妆粉早已化去踪影,素颜现,多了一份清丽,多了一份死气。呵!

市人皆言我有着绝世容颜,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不为过。可这绝世容颜又怎掩的住灵魂的丑陋。身在青楼,就由不得己。这里,上至达官贵人、富绅豪商,下至马夫走卒、地痞流氓无所不包。没有一点心计城府哪能活的长久?!纵无害人之念,必需防人之心。一颗玲珑七窍心在这里久了,也只能毒如蛇蝎。这样形容,怕也屈了蛇蝎之类的吧!

“翠儿,我今天只挽个简单的发髻,不上妆可好?”

“可……可是……好吧!今天就不上妆了,待会儿再配件素色罗衫。”

我听的出翠儿口中的犹豫。今晚园子里会来一位贵客,妈妈特意吩咐,在这位客人来之前所有当红的姑娘都不许接客。我如此素颜会让翠儿为难的。可她,还是选择了我。

翠儿又到前厅候命。我坐于桌旁,耐心的将碗中的米饭,一粒一粒的夹出,摆出各种形状。先是三角,然后是方形,再是圆形,兔子,飞鸟。粒粒相连就像环环相扣的锁链,一环又一环。

熟悉的脚步声又在门外响起,翠儿回来了。

“姑娘,起吧,次公子来了,在决雀。”

园内布局分三处九等决雀最高。每年也只不过使用一两次罢了。次公子还真是尊贵呢!我撩起膝前的罗衫,迈过门槛,漫不经心的走向决雀。尊贵又如何?与那马夫走卒又有何异!脱去衣服也只不过男人一个!

我与几个姑娘一字排开站在次公子的面前。没有甜甜腻腻的莺莺燕语,没有煞情多的媚眼如丝。在如此权贵面前,要展现的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要如空谷幽兰般清雅,要如寒梅般孤傲。与我何干!我低头分辨着裙下摆上的绣花轮廓。花朵太密,绣线与裙摆颜色又太过相近,我有些吃力。才第五朵呢!一双黑色镶紫金线的靴子停在了我的身前,我继续分辨这裙摆上的绣花轮廓。第六朵了。

“就她吧!”

平地声起,我一个恍惚。刚刚是哪一朵来着?罢了,罢了!微微蹲了身子,“公子!”

几个姑娘从我身边走过,或羡或怨。何必!我只是又一次成为了工具而已。人的身体本来就是一个全套的工具。当百姓无牛耕田时,身体就是拉犁的工具;当商贩没有货车时,身体就是搬运的工具;当家里食不果腹时,儿女就是换钱的工具。现在我是泄欲的工具。

姑娘们走了,妈妈得了钱也退了,翠儿来了又去了。终,只剩下一个人,还有一个工具。

我自斟自饮了一杯酒。转身走向放在身后一米处的一把七弦琴。在园子里,除了杂役的住处,每一间房里都准备了琴、棋、文房四宝。为的只是满足客人的雅兴,不过,客人的雅兴应从不在此吧。不过掩耳盗铃罢了。

自古以来,青楼之中就不乏有才情的女子,如李师师,如苏小小。然而这才情从来都是建立在美貌之上。先有其貌,后闻其才。即便后来她们是以气节、才情而流传历史,然,没有美貌的铺垫谁会去注意她们的才!鲜少以艺盖貌者,生生埋没了这许多的灵人!!

“公子可想听曲?”

“我曾闻,凌雪之美貌天下无双,此时一见,果不虚传。又闻市人皆言凌雪惟性孤傲,凡事随性为之,好孤赏;市人又言凌雪有着绝世才情,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得见其一即是万幸。凌雪姑娘,以你之见,此话有几分是真?”

“铮……”我立于琴畔,伸出食指轻弹,主声清越,余音缠绵,可惜了一把好琴。我不需要回答。

市人皆言凌雪惟性孤傲,凡事随性为之,好孤赏。姑娘与客人本就如同水和蜻蜓,蜻蜓触水即离不过点滴之交(点触即离)。我又何必看你相貌,听你言语,猜你心思。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千千隐忍,逃不过其一念之间。莫如寄身于琴,随琴声去看山间明月,去听泉水叮咚。

市人又言凌雪有着绝世才情,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得见其一即是万幸。绝世须有惊天之艺、旷世之情,而我的情早在黑屋里停止挣扎那一刻便消失了。无情无爱之人,怎担得起绝世二字。

琴、棋、书、画本都有着自己的精魂,而此精魂又来自于作者的情。无论是弹琴下棋还是写书画画,没有情的煨养,技法再精妙得出的也不过都是些死物。于艺一字重魂重韵,而不重技不重其形。须知,才艺不是尔耳,精需天赋,通需灵性,何况绝世。子期之琴终其一生也只遇伯牙而已。

“公子请自便。”话落琴声起。

我忘情于琴中,手随心走,全凭此时心境,一曲一生也只弹词一次吧。轻轻猱按,轻灵清越的琴声便随着指尖袅袅而出。我一直弹一直弹,直到另一双手覆压到我的手上。本该舒缓的长音变成了急促的音,煞是刺耳。些微无奈,抬眸。

“公子。”

“你的手已流血,不能再弹。”

如此么?一直以为,指上这层自幼练就的厚茧是自己身上惟一不可改变的、干净的东西。日日习琴日日练,在妈妈特制护指的保护下还是变成了如此不堪。指尖柔软、娇嫩,琴弦轻触而已,竟,流血了。罢了,罢了,一切都沉了吧!

我缓缓的站起身来,衣带在不经意间松解开来。轻滑的衣衫瞬时滑落肩头,亵衣外露。待淡然的拢起衣衫,便听到急促的呼吸声。

青楼女子的衣料本就比寻常人家的更薄更滑,亵衣尤其轻透,肌肤隐隐可见却总不真切。欲露还遮,欲露还遮,总是最撩人。如今,光初现,我却用罗衫将全身拢起独露锁骨,怕是次公子的性欲与征服欲被一起撩起了吧!

“公子。”我浅浅的唤了一声。

次公子已不耐越过七弦琴,直接将我打横抱起,急急的向床边走去。意料之中啊!世间本就不会有天赐良缘,也不会有就是公子。所有人都看重我的色相多于我的才能,所有人认为技艺轻于欲望。我本欲设三诱,竟无人能抵得过第一个诱惑。纵我胸中有千篇锦章,又能与谁共享!

罢了,罢了,我既不想与这些人纠缠,何必虚情假意。诱惑,极尽的诱惑,既然他们看重我的相貌,既然他们是为我的身体,那我,满足他们。

身上的衣衫很快就被褪尽,次公子急不可耐的进入我的身体。室内的空气有点冷,接触的刹那有一丝轻颤,似乎每晚的空气都很冷。

次公子在我身上一次又一次的满足他的欲望,一次又一次的实现他所谓的征服。我不知他到底有多少的精力,无度的索取让我的力量渐渐消逝,意识渐渐模糊,我要昏过去了。

能够昏迷,对青楼女子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不用理会客人丑恶的嘴脸;不用理会客人无度的索取;不用理会客人无尽的折磨;不用理会客人怪异的嗜好;不用理会客人多变的侮辱。他们做他们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园中的姑娘,个个看似如霜似雪,身上却也总密布大大小小的疤痕,昏黄的烛光下是看不真切的,也无人关心,只有在人去房空时,自己偷偷怜惜罢了。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时,刚好是次公子力竭时,他压倒在我的身上,将头深深的埋进我的颈窝,轻轻的说:“你是我的。”便再没了声音。每一个点我的客人都对我说你是我的。我何曾是过谁的,从不会有天赐良缘,从不会有救世公子。我不是你的,我也不是我的,我不是任何人的,我也是任何人的,价高者得,如此而已。

我静静的躺着,如以往一样;我在静静的等着,等着次公子醒来,等着次公子离开,等着翠儿给我端来浓苦的避孕汤药,等着翠儿用花泡浸泡的温水洗去我满身的淫靡之味……

评论

  • 赌途:二八娇娘巧装样,
    洞房夜夜换新郎。
    半截玉臂千人枕,
    一点红唇万客尝。
    回复2009-08-03 00:44
  • 赌途:二八娇娘巧装样,
    洞房夜夜换新郎。
    半截玉臂千人枕,
    一点红唇万客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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