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颜空逝

2008-10-24 08:33 | 作者:蝶姬 | 散文吧首发

楼兰新娘

楼兰空自繁华,它被一片无际的大漠包围着,却是那样灵动,如一只展翅的雄鹰,高贵而充满着力量。阿婆说幻颜砂是楼兰最美丽的女子,是被太阳神所恩赐,绝艳天下的楼兰新娘。阿婆会给幻颜砂穿最美丽的衣服,每当她换衣时,总会将那白皙柔嫩的背露在空气中,她的锁骨那里,有一个灿烂得似要流出金色汁液的太阳。

当幻颜砂穿着那缀满珠链玛瑙的孔雀金衣裙在太阳下跳胡旋舞时,隔壁的少年总是架着梯子在墙头看她,那眼神里尽是喜与惊艳。而幻颜砂则对他灿烂一笑,如日里最惹人注目的奇葩,缠在身上若索链一般的金镯翠玉也越发舞动得激烈起来。

少年的名字叫做夷迦,他有着好看的笑容。

夷迦是个很英俊的男孩,象牙白的脸颊,粗黑浓重的眉斜剔入鬓,却恰倒好处,乌黑的发,深蓝色水晶般透彻明亮的眼睛,仍是显得有些稚气、清凉。

幻颜砂看着清稚的夷迦,波光处一阵潋滟。然后,她俯在夷迦的肩头,对着他的耳畔吐气如兰。

“你喜欢我吗?”

夷迦明显愣了一下,慌乱中,从梯子上摔落下去。白色的衣衫衬在身上猎猎翻飞,如一只落难的巨大白,扬起一阵尘灰,原本干净的他瞬间便成了一个脏兮兮的泥人。幻颜砂大笑起来,掌声自她两手间若炮竹般炸开。随后,幻颜砂由于太过得意,也从墙上摔了下去,孔雀金的衣裙上尘烟飞扬。

几乎是立刻,幻颜砂就听见墙那边传来的笑声,清亮好听。她愤恨地瞪了一眼那堵爬满青苔,潮湿的墙,忽而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于是,小小的两座院子里,只听见两个略带稚气的声音在尘埃中起落有序,点点打破空气中存有的死寂与淡漠。

阿婆走过,看见幻颜砂灰头灰脸地坐在地上大笑,赶紧走过来,把幻颜砂从地上拉起来。然后,对着耀眼的阳光双手合起,闭上眼,喃喃念着些什么。而幻颜砂的小伙伴克依则笑得弯起了腰,直到再也笑不出来后,她才从襟中取出手帕,为幻颜砂一寸寸仔细擦拭。

“砂,你真是笨得叫人心疼呢!”克依每次都会重复这句话,脸上扬起两个浅浅的涡。

囚鸟

第二天,一早起来,幻颜砂本是去给阿婆请安,却看到厅中的上座坐着一个陌生男子,生得俊美,眉目间如骨透,眼睛深沉得若一渊海水,却隐隐透露着丝丝血腥和欲望。幻颜砂皱起了自己清淡的眉,她觉得和眼前这人比起来,夷迦纯得就如一渊静水。

“砂,快过来拜见王。”阿婆见她愣着,便急急催促道。

“你叫什么名字?”

楼兰王看着她,眼神肆无忌惮,就像是找寻到自己的猎物一般,自信而贪婪。

“幻颜砂。”

于是,阿婆让她给王献舞,她点头,心中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幻颜砂换上霓裳羽衣,飞舞起来,她的手势变换着向上屈伸,指间轮转,如蛇一般灵动,脚下偶尔一两个旋转,裙摆飞扬,宛若飞天。

楼兰王满目惊艳,大笑起来。

“艳绝如此,美丽的楼兰新娘啊,明日我将让你入宫为妃。你既肤如月脂琼浆,新生坠地,我便赐宫名予你——婴。”

一语完毕,楼兰王便转身离开,留下浑浑噩噩的幻颜砂,顿时身体如虚空一般,跌坐在地上。站在一旁的阿婆眼中一阵狂喜。罗布泊的湖水穿过那许多许多的空间映成幻颜砂眼中的点点泪光,蒸腾消散。

幻颜砂感到恐惧,她听别人说过楼兰王的残忍,暴虐,生命于他来说不过蝼蚁。

心,只一瞬间便仿佛被践踏得无葬身之地。幻颜砂死死抓住身旁伙伴克依的手,指间插进了克依的肉里,似乎就要滴下血来。她摆动着克依的手臂,疯狂地大叫。

“克依,我好怕,我不想被关起来,不想。”

克依怜悯地看着眼前的人儿,她还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啊!克依疼爱地抚平幻颜砂紧皱着的眉,她说:“别怕,我会和你在一起的,带我进宫,让我照顾你,好吗?”

“恩。”幻颜砂点了点头,眼神里尽是孩子般的恐惧,而此时,她是如此地仰仗着身旁的这个人。

幻颜砂一直到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告诉夷迦,自己将要跌入一个不见底的深渊,她怕夷迦会难过。而她也没发现,小小的夷迦躲在角落里,一边抹去了眼泪,一边把拳头紧握在一起,似乎要将骨头捏碎一般。

第二天,幻颜砂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夷迦的房,便头也不回地与克依上了装有华丽靠背的骆驼。不是她狠心啊,只是她怕,一旦回过了头,有些事情就再也放不下。

阿婆站在骆驼旁,眼角的皱纹细微而深厚,她抹着脸上的泪对幻颜砂说道:“砂,我已经按你父母临终前的意愿让你成为人中之凤,如今我已没了什么牵挂,所以,我决定离开楼兰去中原,那儿有我童年全部的记忆。你注定是王的人,我知道你并不愿意,但天命难违。只是深宫险恶,伴君如虎,你要好自为知啊!”

说完,阿婆便带着一个藏蓝色的包袱离开了,从此自幻颜砂的生命里蒸发。

幻颜砂握着克依的手,眼中有些慌乱,有些迷惘。巨大的驼铃随着风的纠缠,响起一阵阵沉重的铃声,偶尔会有那么一两粒沙飞进她深蓝色的眼睛里,卷曲的褐发丝丝缕缕地飞舞着,抚到克依微红的脸颊上。

很快地,两人便来到了楼兰城宫,高耸的城墙让它与外界彻底隔绝。英俊的楼兰王站在城墙下,身上穿着绣有金色太阳的大红衣服,外面披着一件很大的战袍。他正笑着看他美丽的楼兰新娘。

从此以后,这个女人就是他的了,这个被奉为太阳神恩赐的女子。

那一,楼兰王疯狂地如一只好多天没有喂食的野兽,他呼吸浓重地喘息,眼神迷离,如蒙了一层深不见底的雾霭。

幻颜砂疼得几乎要掉下眼泪,她那么地想念着夷迦,她从未这样强烈地想要留在那个男子身边。

隔日,当幻颜砂睁开眼睛时,身边的位置已是一片冰凉,并且伴有一丝血色。

她盯着雕有飞仙的悬梁,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倏地,眼角就那样流下一滴泪来,满含着怨气。

克依走进来,手中端着一盆温水,她怜惜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儿,弄干手帕后,仔细擦拭着幻颜砂绝妙的胴体,然后,抱着力竭的她哭了起来。

“天啊——这个该死的楼兰王,他竟然把你折磨成这副模样。”

楼兰王的惩罚

楼兰王宫里有着许多娇艳的美女,受宠幸的人嚣张跋扈,失宠的人则只能浑浑噩噩,行走如鬼魅,无人理睬,被永远囚禁在那清凉的深宫中,不见天日。

幻颜砂看着这一切,不禁有了一种好深沉的痛,那种痛深入骨髓,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伤。

克依看着幻颜砂的眼下日渐青绿了起来,于是,她心疼地抱住了这个一起长大的伙伴,说道:“我们逃走吧。”

幻颜砂似被电触般,飞快地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克依,眼中闪逝过瞬间的狂喜与希望,然后,又逐渐成为了绝望,瞳孔变得昏黯无光。

“逃?逃得出吗?”

幻颜砂说着,嘴角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是克依所不能看懂的,她感到有些惊慌。

可最终,幻颜砂还是选择跟着克依一起逃亡,因为这个自小就和自己在一起的女子跪在地上求她。

克依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幻颜砂被一寸一寸伤得体无完肤。

于是,两人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往门外瞟了一眼,见无人,便如鬼魅般一闪。房中顿时只剩下仍在摇曳着的烛火,张牙舞爪,如来自地狱的使者。

忽然,天空飞过一只拥有乌黑羽翼的鹰。

克依把幻颜砂带到一个少有人在的地方,四处望了望,然后,小心地用手拨开一丛丛荆刺,那些锋利的刺在她柔弱的手臂上划下一道道血痕,衬着月光,显得森冷可怖,好似一条条血红污浊的毒蛇在纠缠着互相撕咬。

那是一个很颓败的洞口,周围有些已经腐烂的鼠蚁,发出腥臭的气味。幻颜砂握紧手指,咬紧牙关,才缓缓闭上眼蹲下身子,一步步朝洞口爬了过去,克依紧跟其后。 #p#副标题#e#

出来后,眼前是一片深深的黑暗,幻颜砂与克依紧挨在一起,张望着向前走去。

待到适应了眼前无边的黑暗以后,她们才发现这暗夜里居然还有几只骆驼穿行其中。倏地,眼前一亮,邪美的楼兰王已经站在了幻颜砂的面前,眸子里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他噙着笑,修长的手指抚上幻颜砂的脸颊,轻轻游移,她只觉得抚过处似是一片溃烂般的疼痛

在幻颜砂眼里,那妩媚的笑竟如暗夜的修罗一般可怕,她恐惧地看着咫尺之间的楼兰王,额上冒出了一些薄汗。

楼兰王的眼睛直视着幻颜砂。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充满了邪恶,似乎有着能毁灭一切的力量。

楼兰王他的楼兰新娘。她还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慌乱、恐惧的模样有多么美丽,多么叫人喜爱呢。

“婴,我美丽的王妃,为什么要离开呢?这里多好啊,有享之不尽的财富,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站在最高处,俯瞰众生,难道不好吗?若不是修罗,我还真不知哪去寻你呢!”楼兰王用手指挑起幻颜砂的下颚轻声问道。

突然,一只拥有乌黑羽翼的鹰飞上他的肩头,眼中闪烁着骄纵而凌厉的光芒。

幻颜砂全身都在微微发抖,褐色的卷发披在肩上也起了一阵几不可见的波澜,蓝色的眼珠一转,瞳孔微缩,泪水涌了出来。

幻颜砂看了一眼身旁的克依,发现她的肩正不住地颤栗,脸上已多了两条血痕。

“王,与克依无关,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克依像孩子般哭了出来,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楼兰王满意地看着幻颜砂笑了笑,然后,紧紧抓住幻颜砂的手腕,拉着她一路快走,全然不顾幻颜砂是如何艰难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楼兰王回到寝宫,宠腻地揽住幻颜砂瑟瑟发抖的娇小身体,手指游移在她细嫩白皙的皮肤上,忽然,嘴角闪过一丝残忍的笑。

他忽然伸手拿过案上的烛台,任着蜡泪一滴滴掉落在幻颜砂的手臂上,然后,弹开,跌在另一处新的皮肤上,好像在做一个简单而血腥的游戏。

幻颜砂只觉得痛如腐骨,却不敢发出一丝丝呻吟。她知道,不光是她,只要自己有一丝不让王如意的地方,克依也会受牵连。

“这种滋味是不是很刺激、很快意呢?”楼兰王在幻颜砂的耳垂边轻轻呢喃。

幻颜砂死咬住嘴唇,在心里呼喊道,夷迦——夷迦——快来救我!

没有任何救赎,只有绝望。

几年,只是弹指之间,却似是耗尽了幻颜砂几生几世的精力与光阴,克依日日呆在她的身边,心如蚁噬。有谁能知道,堂堂一个楼兰国王妃,过得却是那样如鬼一样沉在深渊的日子。

幻颜砂掀开美丽的孔雀金袍,那整条手臂上都是一块块浮肿的疤痕,在朝着她肆意咆哮,撕咬。这就是楼兰王给予她的惩罚啊!

幻颜砂那心中的刺,肆无忌惮地节节拔高,疯狂地想要刺破那层难以忍受的束缚。

俊美的侍卫长

楼兰王坐在珠玉镶嵌的王椅上,看着一个个臣子在自己面前毕尊毕敬地跪拜,享受着权力给自己带来的荣耀和富贵。

他让谁则声,让谁死则死,天下苍生都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这就是一个君王所能拥有的权利!

幻颜砂坐在紧挨楼兰王的另一张华椅上,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人,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因为她看见的是那样熟悉的一张脸,那明明是夷迦的脸!

夷迦如今变得更加英俊,黑发长及腰身,嘴唇薄而坚毅,宽厚的肩,细窄的腰,已是一个绝美的男子。

夷迦也似是看见了幻颜砂,平静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阵波涛汹涌。

他终于看见了这个让自己日夜相思煎熬的女子,他现在多想带着这个已属于别人的楼兰新娘远走高飞。

后来,夷迦成为了楼兰王国的侍卫长。

他经常坐在坚韧的岩石上,用手托着腮想事情。夷迦就是这样与幻颜砂相遇的,尽管只有几句话的长,尽管她是要去承欢于另一个男人,可他还是感到有些幸运。

在那样长的岁月里,他却不能在幻颜砂的身边守护她,只能任着那个暴虐的君王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囚于这个暗无天日的深渊,甚至来不及挣扎,一切就已成为定局。

夷迦搁下配剑,恭敬而崇拜地亲吻着楼兰王妃的脚尖。

“参见王妃,愿太阳神赐福于你。”

幻颜砂只是眷恋地看了一眼夷迦,便向楼兰王的寝宫走去,泪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已蒸发。

回去后,克依仍是小心翼翼地擦拭幻颜砂的身体,每次她都会看见一条新的血痕凝固在旧伤上。她用手指轻轻抚摩着这些伤口,恨不得这些苦自己能亲自代她承受。

“克依,你陪了我这么多年,为了我被这王宫囚禁了这么多年,我求王让你离开,好吗?”

幻颜砂握住了克依为自己止血的手,轻轻道。摇曳的烛光照射在她的脸上,竟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丽。

“不要,砂,不要赶我走!”克依听后,心顿时往下沉去。

“可你在这只是浪费了大好年华,我怎能拖累你呢?”

“这是我自愿的。你知道吗?我爱你,我今生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都是值得的。”

克依说着,忽然落下了泪,打在幻颜砂的胴体上,一阵灼热,如火一般蔓延。

幻颜砂似乎被这句话给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克依,眼中有焦虑,有怜惜,有痛苦。她抱住克依,说:“好,你不走,不许哭。”

可她们谁也没发现,门外有一个妖异绝美的容颜在暗夜里绽放,他浅浅地皱起了眉,嘴角是那亘古不变,冰般的笑容。

黑夜的血色

幻颜砂一整天也没见到克依的身影,她有些担心地四处张望,合手向着太阳祈祷。

晚上,楼兰王破例亲自来到了幻颜砂的房中,掌心还托着一只雕刻得相当精美的桃木盒。他的眼中倏地闪过一丝邪气。

幻颜砂疑惑地轻轻打开盒,然后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盒子飞掷到地上,盒子里飞出两只黑色的物体,异常润滑,俯身看去似乎有些破裂,与血水融在一起,四周还围绕着一些白色,依然沾有血水,发出一阵腥甜而熟悉的气息。那明明是两颗眼珠。

她惊恐地捂住了嘴唇,泪水倏地流了下来,跌坐在地上。

是自己害了克依,她的心撕心裂肺般的疼,几乎不能呼吸。

“为什么要扔了呢?这可是克依送给你的礼物。”

楼兰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幻颜砂,轻轻吻去了她流下的泪,然后把那种咸咸的味道慢慢咀嚼,笑意更加浓郁。

他狂烈地占有幻颜砂,直到一切又重归于平静。两只眼珠仍躺在月光下,显得惨烈而充满怨恨。

楼兰王睡去后,幻颜砂侧身盯着眼前邪美伟岸的君主,她此刻发了疯似的想要他死。这个恶毒的想法如火焰般,瞬间就烧遍了她的全身。

“克依,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幻颜砂悄声下了床,在楼兰王毫不设防的时候,找来索链,把他的四肢绑在床边粗壮的柱子上。

王被惊醒了,他愤怒地瞪着幻颜砂,刚想出声,却被堵住了嘴。

“你怎么对我都可以,可你为什么要杀死克依,她有什么错?你杀了她,你居然杀了她,你去死吧!去给克依陪葬!”

幻颜砂全身充满了杀气,手中紧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眼里尽是疯狂与恶毒,她大声喊叫着,像一个尝到了甜头的孩子般肆无忌惮。

楼兰王的心口被一刀一刀纠缠着裂开了妖艳的花,如一朵预言死亡的曼殊沙华,皮肉翻开,血液如川流不息的罗布泊一样泛滥。

幻颜砂看着搂兰王因疼痛而越来越扭曲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复仇的快感,她开始拍着手大笑,她要看着这个男人的血一滴滴流尽,直到死去。

她疯了,是啊,她就要疯了,楼兰王死了,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

于是,幻颜砂去找夷迦,她告诉夷迦自己是如何让楼兰王痛苦地死掉的,他这样的人,死后一定会下地狱。

“你带我走吧,那些人马上就会知道是我杀了王的,离开以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夷迦,你还会要我吗?” #p#副标题#e#

幻颜砂紧张地问眼前的男子。

夷迦不说话,只是心疼地看着她,不住地点头。幻颜砂不知道,他怎么会不要她呢?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夷迦都会义无返顾地保护她。

狂沙大漠

幻颜砂与夷迦终于逃出了王宫,乔装成一对夫妇。街上四处传播着楼兰王已死的消息,她忽然感到有些害怕,抓紧了夷迦的手臂。

他们逃到了大漠,黄沙在指间可以如沙漏一般流过。虽然是在逃亡,幻颜砂却觉得那样开心,好久不曾有过这样幸福时光了,她的脸上扬起了孩子般的笑。

沙漠里的时光是难熬的,四处都是黄沙,坐在上面静静地看天空,一天便就这样过去了。幻颜砂的心中却是欢喜的,因为能每天与夷迦依偎到日落,看空中四方云动。

阳光普照,很毒辣,发出妖异的金色光芒。

日出而坐,日落而息。

大漠中偶尔响起一两声驼铃的碰撞声,幻颜砂都会高兴而快乐地拍起手来,眼底纯真而无邪。

每当夷迦看向她时,眼里均是复杂得看不见底的深情,他温柔地吻着幻颜砂的眉心与锁骨,怜爱地抚摩着她那锁骨上刺眼的金色太阳。

这是他最爱的楼兰新娘啊!夷迦从心底感到满足

每当阳光出现在天际时,他就会牵住幻颜砂布满伤痕的手,一步一步地在沙漠中跋涉,只要离开了这片大漠,他们就能离开楼兰王国,到罗布泊的另一方叫做中原的土地上去生活,隐姓埋名,度此余生。

幻颜砂曾听阿婆说过,中原没有无际的大漠,却有流水连山,清粼碧波,男子温文儒雅,女子极赋才情,何其美好

可那一望无际的大漠,无边地向外伸展,像一只巨大的臂膀,把两人困在其中,如囚鸟一样,不得找寻到方向。在没有生命的沙漠里,黄沙漫漫异常凄凉。

幻颜砂越来越害怕会失去夷迦,因为,如今她的身边只有他了,夷迦是她最崇高的信仰。

生命的绝唱

那日,他俩依然依偎在一起,看日落,看霞光似火一般烧遍整片天空。在那样美丽的景致中,忽然飞过一只拥有黑色羽翼以及凌厉目光的鹰。

幻颜砂一阵惊慌与恐惧,她抓住夷迦的手臂,指着那只乌黑的大鸟喊道:“夷迦,你看,那是修罗!我们一定被发现了。”

果不其然,只一瞬间,他们便被楼兰士兵们重重围住。

夷迦把幻颜砂紧拥在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论生死,他都要保护这个女子,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

修罗凶猛得直冲向夷迦,在他身上一阵疯狂地啄,咬开了夷迦的颈、臂、身体,让血肉暴露在大漠中,与黄沙纠缠成一团,淌下一汩汩浓郁而灼热,浑污的液体,落在幻颜砂的身体上。

她捧起夷迦的脸,大叫着他的名字,而夷迦只是一动不动地挡在她身前,微笑着看她,然后,俯下身在她的唇上绽放一个浓烈的吻,张扬着死的气息。

“砂,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爱上了你,可是,请原谅我,因为我已再也不能保护你了。”

幻颜砂抚摸着夷迦俊美的面庞,泪水肆意流着,她不住地摇头,发凌乱而卷曲。

她闭上眼,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把刀刺进了夷迦的胸膛,她不愿意看到夷迦那么痛苦地死去。

那本是一把让楼兰王下地狱的刀,而现在,她用它亲手结束了夷迦的生命。

夷迦笑了,慢慢地向后倒去,显得那样惨烈。黄沙呼啸着,像一头狂暴的野兽,很快地,便将他的身体全部掩埋,再也看不出一丝痕迹。

黄沙从幻颜砂的指间流过,成为定格。遗她以亘古的黑暗和亘古的甜蜜与悲凄。

时间、空间停止转换,似乎又回到小时候,两人曾躺在同一张檀木床上,背靠着背互相取暖,在那样宁静的夜里,一切都很美好。

幻颜砂举起刀,本想刺入自己的心房,却被为首的将军阻止了,那人一把震出她手中的刀,脸上有着同楼兰一样邪恶的表情,那是血腥与屠杀,以及想要摧毁一切的神情。

“你杀了王,想这样就死去吗?美丽的楼兰新娘啊,你会葬身火海,化为尘土,永不得超生。”

幻颜砂听着这样的诅咒一阵惊恐,不得超生,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与夷迦再也不能相见?

还以千年旧

幻颜砂被绑在堆满了柴禾的木架上,四周围满了楼兰王国的臣民们,他们为楼兰新娘感到惋惜,却不敢有一丝的违抗。幻颜砂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夷迦的脸,她伸出手想要把他抓住,可那影象却立即灰飞烟灭,幻颜砂难过地流下眼泪。

阳光洒进她的眼睛里,嗜心般的痛。

一个个士兵的手中都举着火把,灿烂明亮的火光随着风烈烈摆动,一阵苍鸣,似乎想要往幻颜砂的身上直扑过来。朵朵火花掉落下来,零星几点,宛若霓虹四处流荡。眼看太阳一点点升高,她的嘴唇一片泛白、干裂,只有被牙齿咬着的地方丝丝血红。

只一声令下,一个个火把便直直打向幻颜砂的身体,然后掉落在她身下的柴禾上,火迅速蔓延开来。幻颜砂立刻被葬于一片火海之内,皮肉灼烧发出“呲——呲”的响声,可她的心却那样冷,那样冷,如亘古不变的冰原,寸寸冻结。

火星坠落,在白茫茫的世界里化为尘土,红光冲天,映得空中一片绚丽妖艳,发出浓烈而刺鼻的气味,黑烟像一匹匹狂奔的天马,冲向云霄,然后,萦绕开来,与白色混为一体。

幻颜砂的身体被一点点烧成灰,心也被一点点烧成灰,她似乎看见死神握住她的手,走向夷迦,然后,他们一起走向无尽的虚空。

她笑了。

楼兰新娘最后的美丽竟是如此凄艳,动人心魄,深深地摄住了每个楼兰人民的心。

后记:

楼兰王国因烧死楼兰新娘,触怒太阳神,最终被黄沙覆盖,长埋地底,罗布泊从此绝迹。

千年的沙尘扬起岁月,长河和落日辉映在历史遗下的足迹上。丝绸古道上阵阵回响,穿越漫漫烟云,穿越灿灿夕阳,穿越了历史残垣。掀起了轻纱任裙裾飘扬,发丝上的长羽,仿佛神秘的国度微笑,幽怨的眼神换醒了不老的回忆。大漠驼铃摇响的音符一串串散去。图腾,仍在摇曳着逝去的传说,前生,此处是否也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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