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22岁(一)

2012-02-17 09:28 | 作者:donglby | 散文吧首发

来这已经好几天了。教育局也没安排什么事,每天请吃请喝,一连过了好几天,没事就到处瞎转悠,县城不大,要不了多少时间就全部转完了。我支教的学校大部分是面对农村生源,任教的班级学生一直没有录满,尚在等待之中,用学校教务主任的话说:这两年来,“生意”不太好。高一的语文课暂时是开不起来了,其他的队友都安排了课程,也不能让我老闲着,先代理着高二的政治课吧,一代理就是一学期,直到把那本《马克思主义哲学基础知识》上完。我们的队友里就有一位毕业于复旦大学哲学系,却安排去一中教初三补习班的语文,据说这位仁兄在教师进修学校的学生讲了一次课,单单“哲学”两个字就讲了整整一个上午,把那些学员们侃得要多晕乎就有多晕乎。学化工的安排教英语,地方的同志把咱们当全才了,谁叫你们都是些大学生呢!

这是个位于滇东北的小县,金沙江从县城的前边流过,是一个典型的河谷地区,虽然没有什么工业,但拥有我省两个县级烟厂中的一个,生产一种叫“云怡”牌的香烟,90年代烟厂倒闭,隔江相望的是四川宜宾的屏山县。县城从江边建起,逐步向后面的坡面延伸,从江对面的屏山县看过来俨然一座小山城。江边的临时码头上停着摆渡的机船,每到赶场天,江对面四川的村民花一角钱,坐上渡轮,到这里采购生活必需品,同时也背来一些柑橘一类的农产品,交易后买回自己家里需要的东西。由于地势的原因,每家每户都备有一个大背篓,城里人也一样,在街上采购了东西都用背篓背回家,背篓也成了这里的一道独特风景。建筑房屋所需的沙石、水泥、石材、红砖都是人背肩扛。到了赶场天,一街都是背背篓的人,摩肩接踵,水泄不通,喧嚣而拥挤,到街上看看来来往往的人流,想必也是文化生活的一个部分。这里没有集市,街即集市,集市即街,街也是过境的通道,在过去县城大概就是这样的格局,什么步行街,环城路那是近几年的事。不时还有隆隆开过的手扶拖拉机,手扶拖拉机在当时是比较强势的运输工具,特别是在农村或欠发达地区。排气管喷出浓浓的黑烟,弥漫在街道上,弥漫在小摊上,掠过人们的头顶在空气中消散。拖拉机驾驶员一付志得意满的样子,看着行人躲避拖拉机,毫无怜悯之心,反而把油门轰得更大,又是一阵浓浓的黑烟。拖拉机过来,人们自然地往两边分开,拖拉机开过,人们自然地又合拢来,就像在人流里行驶的船。

吃过下午饭后,一个人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台阶径直往江边走去。从我们住处县教师进修学校到江边是一段很长的台阶路,台阶两旁坐着纳凉的当地人,当地人都很友好,知道我是从省城来的,走了七八百公里的路程,来这里的教书先生,在我们之前已经来过一批,当地人对我们并不陌生,一路上认识不认识的人都主动和我打着招呼。这里当时还比较封闭,外来人员是很少,这里的人也很少出去。外来人只要从街上走过,当地的居民准能把你一眼认出,他们有他们特有的传递信息的方式,而且不需要几分钟,可能就知道你是从哪儿来,来干什么,或住哪里。

在江边觅得一块大石头坐下来,江边已没有先前那么热了,江风也比较凉快,就是有些劲,夹杂着些沙土粉尘,有些眯眼,吹在脸上,吹在衣服上,有种想飞的感觉。这里属季风型海洋性气候,年平均气温18。7C°,年均降量784。8毫米,年总日照1053。7小时,降水不是十分丰沛。但四季分明,季十分闷热,季湿冷。即便是在雨水充沛的季节,江水流过这一段的时候,因为没有什么落差,远处看去江面也是缓缓的,近了看江水也是一股无法阻挡的洪流,快速地无声无息地向下游奔泻。长江从这里转身向东,江面宽阔平缓,雨季已接近尾声,即将谢幕,没有了雨水的强力补充,江水也不那么汹涌澎湃了。此时的江水默默地,无声无息地向下游流去,山峡的转弯处,夕阳映照,山水似乎凝固了,有些迷茫。偶尔驶过的木船挥舞的桨片击打着江水,江面很宽,水流平缓,没有纤夫,只有奋力挥桨的船夫和缓缓地向上游驶去的船,以及在苍穹下迟迟不肯散去的高亢雄浑的川江号子,回荡在夕阳下的寂静里。

太阳只剩下了半个嵌在对面的山上,晚霞映着半边天,江水在夕阳下反射着刺眼的灰红的光,残阳如血,不是一滴,而是一片。江岸边的那几棵大树,树叶已逐渐泛黄,江风吹过,悉悉索索地翻飞着落向地面,树枝大部分已经谢顶了,孤独地支撑着灰黑的桠枝。被江水冲刷后的一块块突兀的巨石,在江水的拍击下仿佛在俯仰摇动。江边的码头上泊着几只江轮,粗大的钢缆将船牢牢地固定在江岸上,随着江浪在船舷边上激起大片的水花,哗哗的水声,一阵阵,像是打过的阵雷,船随着浪来浪去,在江面上摇曳,几块跳板散漫地搭在江岸和船上,懒洋洋地享受着清凉,江水不时地溅到板面上,留下了斑斑点点的印记。江对面是沿江逐渐上升的缓坡,直到与天相接的地方,坡间平坦处散落着少许民居,呈现出一种悲壮苍凉的壮阔。竹林、树林掩映中的房屋一角,以及屋顶上升腾起的一缕炊烟,田埂上走着的牧归的老牛,偶尔在民居前游荡的一两头猪,扑腾扑腾的几只鸡,又是那么的宁静和谐。悲壮苍凉与和谐宁静交织出一首田园的诗,一首田园交响诗。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念天地之悠悠”的那种感觉,这种感觉只有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才感觉得到,熟悉往往被忽略,忽略是因为熟悉,陌生环境中熟悉的事物和不一样的心情,让你觉得似曾相识,但又是那么的遥远和飘渺,没有边际,没有尽头。也许如此,也才有那么多脍炙人口的离别思念的作品,因为不一样才思念,思念就是把这种不一样平衡为一样,这个平衡点就是那个根——生你养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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