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末芙蓉花

2012-01-26 11:52 | 作者:晓风寒 | 散文吧首发

昨天,似乎操场上还蓬蓬勃勃,一凉风乍起,眼见得就一地衰黄了,那些毛茸茸的猫韭草就没了行迹。伫立栏前,远处传来隐隐的歌子,谁家玉笛暗飞声,翻作年少不知愁。侧围墙畔的芙蓉灼灼明艳,红红白白,正是花事最盛的光景,那些拣花的孩子不知不觉就少了一个。我想起他白光洁的脸蛋,中间染上些红晕,雀跃着要把花全部拣起来,后面的母亲不住呼唤:不要跑不要跑,你再跑,我就把你关起来!那是我还嗔怪着这年轻母亲的过于呵护了,小孩子正是最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刻,等到他背起了书包这一生就开始了他的压力,开始了他的忧患。何苦啊,看着他的笑脸,就多一份悯恕吧。“老师好!”因为假期里教过他姐姐画画写字,所以但凡他跟在姐姐的后面玩耍时,姐姐叫的时候,他也就嘤声嘤气的学着:老鼠好!老鼠好!一张笑脸仰起来,似乎极得意刚才的杰作,惹得你忍不住的想要抱抱他,他却一转身往妈妈怀里钻去了。才三岁多点呢,话却挺多的,院子里比他大的小孩给了他吃的,他会马上说:**好乖啊!那神态俨如小大人。惹得我们都感叹现在的孩子啊老天爷都要妒这份伶俐了。

年轻的父母总是耽于玩乐的,这院子里扑克麻将从来没断过,所以他在身旁看的机会也多起来,大人们下桌了往往就是他扒在桌上掉色字砌麻将的快乐时光,有时候我总想,哎呀,再怎么也不能让小孩耳濡目染啊,可是婆婆妈妈们却总也不厌其烦的为他不知疲倦的拣着地上的东西。

有一次晚上,先是父亲打,接下来母亲大概不过瘾了。于是把他往地上一放,让他和小朋友玩去,可是父亲似乎不大乐意,言语就有了些冲突,众人都调和着,嘻嘻哈哈就过去了,我刚下完自习,经过门口,里面闹哄哄的,就停了下脚步,这小家伙正和女朋友开开心心拍手游戏呢,一个趔趄两个小不点倒在一堆,他正扑在上面,众人想藉此开玩笑,可是听到他尖厉的哭声,额头上登时起了个鹅蛋大的包,场面都静了下来,小两口这时才停了,麻将不打了,变了颜色,嘟嚷着另一个孩子,抱起自家的往回跑,“这算怎么回事呢,自己不好好带,摔了才跟宝贝样。”大伙颇有些微辞。

隔了几天,他的父亲又在叫人打麻将,场子就在自家厨房里,大伙自然又聚满了他的厨房,围着看的七八个。小家伙正在母亲的怀抱里睡觉,脸像瓷人一般,皮肤吹弹得破,小嘴如红樱桃,画上的Baby哪有这般水灵呢,但是没几分钟他就被吵醒了,不停地哭,不停地哭,一节课过去了,父亲有些火:你不就是看着我打眼馋吗?母亲无奈地抱着:他想去外婆家,你没听到他念到“外外”吗?最后干脆把他往丈夫身上一放,你带他去外婆家吧,她就坐在桌上。于是小家伙就抱进了小轿车,兜风去外婆家了,离这几十里路呢。回来的时候就睡着了。于是又有人说现在的小鬼呀,三岁伢子都晓得榨机会,再大点就要挟大人给钱买吃的了。

放假的日子总是箭一样飞快,上课了每天就忙忙碌碌的,想起麻将声声入耳的光阴,真不知底事辛苦底事忙,眼前忽地浮现他酡红的脸,还是孩提好啊……栏前芙蓉如面,已经开到极致了,不知名的儿唧唧喳喳,教室里孩子们月考结束又在投入下一次的准备中,改卷备课,忽然心底涌起万千的不快,第一有什么意义,他们考得再好有什么意义。青的日子没有快乐,没有欢颜,每天浸在题海中,真是枉费了花开花谢,痴过了林鸟啁啾。于是跑回家把一兜芦荟放在了讲台前,给他们的寂寞单调增添一点绿的色彩,就像陆蠡《囚绿》中的文字,等到他们中考结束了,就是这绿友释放的日子,就是我们大家一起跑向田野跑向山川的日子……毕竟我们回不到从前的小学,或者再从前蹦跳的日子!就像院子里那个小可……

一番折腾后下来,思绪平静了些,告诉学生怎么养,下楼的时候心念一动:是啊,好几天没看见小家伙了,等会儿逗逗去,我预备着改完练笔就找这小朋友去,听他叫:老鼠好老鼠好。一目,十行,我在做着机械单调的运动,生命有多少是可以预约的精彩,在孩子们的倾诉中把自己变成空洞的说教者,我发现自己的笔因为烦躁也苦涩而凝重了。一本本翻下来就仿佛一个人看见自己种的恶果了,因为自己在讲台上一味的强调的观察,细致的体味,生活总在向我们展示它的曼妙或者不幸,再就是每天的时光都不同,九月的草莓怎么都不是六月的滋味。

你看琛的文字就是脱不了那种温婉的抒情,无端的落泪,有时候我宁愿她像男孩子那样大大咧咧发一通牢骚,再不来一段十年磨一剑,携酒江湖行。接下去翻开的是泪渍,竟然是说那个叫老鼠好的美丽小男孩已经飘逝到天国去了,她听到了天国不停地哭泣声……她看见他玩过门前的小沙堆,她看到他坐过那个小矮凳子,她看到他拿着的小汽车……她就住在他的对面……

我和她隔了小院一栋房子的,不是玩自然过去就少,上课时任务重,清闲也只向文字求了。这才不过两星期啊,中间的周末是月考,这才几天呢。一道霹雳闪过来,我恨自己的麻木,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好一阵怔怔然,汗涔涔,这无常是不是太快,总让我们措手不及!无怪那日遇见他婆婆憔悴的脸,那时节想,人啊,真的老了啊,年轻时花一样容颜怎么也经不过时光的打磨啊!却不知道这几日就这样大的变故,向来她是个很避讳的很讲究的人,可是我怎的全不知晓呢?懵懂度日的人,是不是悲欢无所谓,身在红尘,原来心静如水只不过是空言!但回过头来想想,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多一份嘘叹多一份感喟罢,无谓的……

放下作业,踽踽的行走在跑道上,有些畏惧有些茫然了。我看见那边的芙蓉兀自绽放,谁在意过它的缤纷与凋零?谁还记得曾经那个在花下捡拾花瓣的小小孩童。暮色低垂的时候,我看见教室里灯火通明,不知那个班上在朗读英语了。生活总是这样周而复始,来的来去的去,“老鼠好老鼠好。”似乎又听见了那稚嫩的声音了。原来他是个血友病患者,先天的遗传,不能摔跤,否则无法凝血,而且无可医治……一切似乎明了,一切都不可更改,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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