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阔别重逢记
常言道,洞房花烛、金榜题名、久别重逢乃人生三大喜事,至于师生之间阔别半个世纪后的重逢,则更是喜上加喜了。
1957年,我20岁那年从中师毕业后,被分配到上海市区的一所回民子弟小学任教。三年后,我又接教61届(1)班的语文兼班主任。61届学生毕业后,我也调离回民小学,嗣后又在小学、中学、企业从事教育工作,直至1997年退休。目前我已年逾古稀,屈指算来,我同回民小学61届(1)班的学生已经整整阔别50年了。其间,他们毕业后的头几年,有一部分同学曾先后到我家和我后来任教的中学里来看望过我。此后,我调至上海远郊的石化总厂从事职工教育,和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少年时代的那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乃至他们的名字,也几乎在我的记忆中逐渐地淡出遗忘了。
然而,人间自有真情在,师生何处不相逢。日前,我突然接到一位不速之客打来的电话,当时我正在网上忙于发稿,讨厌这个电话来得不是时候。话筒里传来一个陌生而略带苍老的声音:您好啊,朱老师!我好生奇怪地应答道:好,好。请问,你是哪位?对方自我介绍说:我是您50年前的学生,回民小学61届(1)班的,我叫杨永庆,还记得我吗?我嗫嚅了许久,总算想起来了:记得,记得!杨永青,从新疆建设兵团回来的,对吗?对,对!您的记性真好。接着,他又告诉我:我们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您的下落。现在我和其他两位同学一起,已经找到了30几个您教过的我们六(1)班的学生,他们都很想念您,更想见见您。我们邀请您于下周六来上海与我们聚会,好吗?好,好,我一定来!回话间,我突然变得异常的兴奋。搁下话筒,我转厌为喜,百感交集。
我真的做梦也没想到,这些与我阔别50年之久的当年的小学生,如今都已是年过花甲,当上了爷爷奶奶或是外公外婆的退休老人,竟然还没有忘记他们少年时代的启蒙老师,这让我怎么能不感到兴奋呢?
更令我感动的是,据小杨同学告诉我,他们几个发起人费时两三个月,通过各种渠道,采取各种方法,四处寻找到三十几个分布在天南地北的老同学,是颇费周折的。是啊,在茫茫人海中按图索骥,无异于大海捞针,这又让我怎么能不为之感动呢?
聚会的前夕,我曾参照杨永庆同学提供的30多位与会同学的名单,逐个竭力回忆着他们当年那天真烂漫的音容笑貌,以及他们求学时代的很多令我哑然失笑的趣事。聚会的那天,我早早起床,换了一身节日的着装,兴高采烈地从郊区搭车,提前半个多小时到达了上海市区的聚会地点。
当与会同学陆续到齐后,首先让我感到惊讶的是,转眼间,他们一个个都从青丝浓密的少年变成两鬓斑白的老人了。我真的一时难以相信这眼前的现实,真是时过境迁,人是面非也。当然,我这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更使他们难以辨认了。甚至他们之间也面面相觑地相互打量半天,还叫不出对方的名字。更为有趣的是,一个男生误以为我是他的同学,紧握着我的手问道:你是谁啊?因而引起众生大笑。……此情此景真可谓:师生阔别老来见,嗓音未改容貌衰。同窗相见不相识,笑问对方你是谁?当时,那种似梦非梦,恍如隔世的感觉在我心中油然而生。
在师生欢聚一堂的亲切交谈中,我的这些老学生,他们面带返老还童的天真表情,如数家珍般滔滔不绝地回忆着发生在我们师生之间的,那一件件遥远而有趣的往事,不时引起一阵阵哄堂大笑。然而,我却在他们爽朗的笑声中感悟到,为师者教育学生的一言一行,对待学生的一点一滴,他们终身都不会忘记,是要记住一辈子的。如今,当我已步入深居简出的垂暮之年,还有那么多我所教过小学、中学的学生惦记着我,让我不再感到晚年的孤独和寂寞,让我真正感受到作为教师特有的“桃李满天下”的幸福和自豪!
有道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相见时难别亦难。师生阔别重逢的聚会虽有终了之时,但它给予我精神上的激励和抚慰,却是无尽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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