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农具

2012-01-11 15:20 | 作者:沁园春 | 散文吧首发

母亲的农具

广东高州沁园

早晨,刚出门不久,天就下起了小。天色阴沉,我的心情也如铅灰色的天空,沉重而悲伤。母亲仙逝一周年了,今天我和弟妹们回到乡下老家,祭拜母亲的英灵!

老家在浮山岭西侧山脚下,开门见山。仰望浮山,尖峰突起,山高峰险,路陡坡峭。母亲的一生与浮山相连,上山耕田、锄地、种树、砍柴,每天早出晚归,辛勤劳碌,坚韧不拔,浮山岭条条路上留下母亲的足迹,洒下了母亲辛勤的汗水。浮山脚下一座小山上,母亲千辛万苦栽种的两百多棵荔枝树和龙眼树,亭亭如伞,每年硕果累累。可是,母亲却再也不能品尝硕大甜蜜的果实,永远离开了她洒了一辈子汗水的浮山岭,永远离开了我们!

家门前的小溪,溪水清澈,流水潺潺,似在低沉呜咽。因事务缠身,我们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轻轻推开大门,屋厅正面墙壁上,镜框中母亲朝我们微笑,慈祥的脸庞,永远是善良的笑容。屋内一切依旧,楼梯底下,母亲用过的农具,依然摆放在原来的位置:锄头、镰刀、钩刀、扁担、柴挑、箩筐、粪箕、粪桶……农家常用的工具,一应俱全。看着这些汗迹斑斑、油光锃亮的锄头柄、刀柄和扁担等,我脑海里又浮现出母亲挥锄种地,开荒种树,辛勤劳作的情景——

在那缺食少穿的艰苦岁月里,每天早晨太阳刚露面,母亲就肩挑锄头、粪箕或粪桶下地或上山,一直忙到日上中天才回家。回家时总是满载而归:两只粪箕不是从自家山坡自留地收获的番薯、芋头、青菜、瓜果,就是树枝柴草,看见路上有牛粪便,也拾进粪箕里。她总是不知道疲倦,不喊一声苦。乡亲们都亲切地叫她“阿韧嫂”。

当年,母亲为了栽种下两百多棵荔枝、龙眼树苗,用坏了好几把锄头。山坡陡峻,行走不便,母亲硬是用锄头掘出一条小路。山上的坭土非常坚硬,还夹着石头,树穴非常难挖,锄头落处,直冒火星,震得双手麻木,锄头刃也卷了。母亲凭着一股韧劲,挖好树穴,再用粪箕挑基肥上山,用粪桶挑水和坭,一棵棵地种下果树苗。

最难忘的的是那杆石竹做成的柴挑,两头尖尖,一头穿过一捆稻子或者柴禾,就可以把稻子或柴禾挑回家。收和秋收时,母亲常用它来挑稻子;农闲时节,用它上山挑柴。一百多斤的担子,压在母亲孱弱的肩膀上,颤悠悠的。上中学时,我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穿,母亲上山砍柴,用这根柴挑从浮山岭挑柴到公社石灰厂,一担百多斤的柴禾才卖两元钱。母亲用辛辛苦苦攒下的六元钱买了一块布料,请裁缝师傅给我做了一件新衣服。穿上母亲给我做的新衣服,我感到格外温暖,更心疼母亲,发誓要发愤读书,学好本领,将来报答母亲。

母亲一生劳碌惯了,是个闲不住的人。后来即使我们把她接到城里住了,她还是经常牵挂家里的田地、果树,一有空就又回到家乡,扛起用惯的农具,下地上山,我们劝都劝不住。弟弟在城里的住宅前有块空闲地,母亲在弟弟家时一有空,就拿起锄头去开荒种菜,把荒草连根挖起来清除晒干,再把荒草烧成灰作基肥,种上瓜果蔬菜,番薯芋头。直到她患重病瘫痪在床的前几个月,还是天天在菜地里挥锄除草,挑水淋菜,一天也没有歇过。母亲去世时,和母亲一同经历苦难生活的叔叔婶婶,都为母亲的离世唏嘘不已,并恭恭敬敬书写了一副挽联:“浮山路尚存脚印,锄头柄还留手痕”,表达对我们母亲的尊敬和哀悼!

雨渐渐停歇,云彩也被风撕薄变得透明些了,隐隐约约可见浮山岭半山腰的山路和巨石。门前果树的叶子经雨水的洗涤,略显清新和精神。

我从楼梯底下拿出母亲用过的一把锄头,铲除门前丛生的杂草。弟妹也拿来母亲用过的锄头和钩刀,动手清除杂草藤蔓。锄头柄滑溜溜的,我用力握紧锄柄,挥锄挖掉长长的杂草根,然后丢到小溪边的空地上。我们默默劳动着,只有锄头铲草的沙沙声。母亲弥留之际,嘱咐我们要经常回老家看看,不要让家里果园田地荒芜了。我噙着泪水点点头,牢牢记住母亲的话。我觉得,祭拜和怀念母亲最好的方式,就是用母亲用过的农具,以母亲勤劳不缀的精神,去开创新的幸福生活!

母亲的墓地在后山一片向阳坡上,每天当太阳升起,和煦的阳光照耀在母亲墓前的一排高大的荔枝树上。母亲长眠在荔枝树荫下,和她栽种的果树永远相伴。蝉鸣荔红时节,我们采摘一大篮最大最鲜艳的果实,供奉在母亲墓前,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我们来到母亲墓前,把燃着的三炷香插在坟头,香烟袅袅。我们兄弟姐妹垂首站立在母亲墓前,默默向母亲致哀,为母亲祈祷!

母亲墓上没有立碑,墓前一排荔枝树就是母亲最漂亮的墓碑——一座永远矗立在儿女心中的丰碑!

于2011.12.12

农历辛卯年十一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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