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的夜来香
清清的夜来香
初夏的一个夜晚，我从高考补习学校上完课回家，匆匆地走在宽阔的大街上。
夜已很深了，美丽的乐山城显得格外宁静。大街上，行人稀少，珍珠般的彩虹灯下，几个环卫工人正在扫街。一辆洒水车来回不停地歌唱着，随风扑来一股淡淡的夜来香花的馨香……
“屈老师——”声音清脆而甜美。
循声转过头，只见一位拿着扫帚的姑娘站在我的面前。是谁呢？我不禁一阵讷闷。
“怎么，你不认识我了？”姑娘欢快地问道。
我仔细打量，姑娘看上去二十来岁，身穿一件嫩黄色连衣裙，脚蹬白色高跟凉皮鞋，高挑的身材显得婷婷玉立。头发扎成一束漂亮的凤尾搭在脑后，脸上戴着一副大口罩，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流露出少女诡秘的微笑。
“……”我茫然。
“你猜猜！”话语充满调皮。
我依旧茫然地摆了摆头。半晌，姑娘笑了，笑声如摇动的银铃。只见她扯下脸上的口罩：“我是余芳呀！”路灯下，只见姑娘耳下坠吊着亮晶晶的耳环，脸上眉勾弯月，腮涂脂粉，唇抹口红。
“余芳？”哦，我终于想起来了。她不就是原来我补习班里的学生么？怎么会在这里？
姑娘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使劲地把扫帚往地上一戳：“你看我像一位城市的美容师吗？”
听她这么一说，我竟脱口而出：“你真的当了环卫工？”
“怎么，你不相信？”姑娘瞪大了眼睛。
原来，高考落榜后她到补习学校学习时，曾在我办公室说她父母都是环卫工人，如再考不上大学，无非还是去扫大街。我当时严肃地对她说，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分，环卫工是城市的美容师，是平凡而崇高的职业。话语间，我还顺手从桌上的花瓶中抽出一束夜来香花，富有哲理地告诉她，别看夜来香扑实平凡，不象牡丹炫耀富贵，也不象蒲公英朝思暮想。但它朝气蓬勃，乐观向上，即使在黑夜里，也能托起一片燃烧的信念，洋溢着青春的芬芳。不管生活把它插向哪里，它都能生根、发芽，爆放出对生活的爱……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见过她，更没有想到姑娘真的当了环卫工，心里未免有点为她惋惜：“你难道不能复习再考？”
“怎么，这工作不好吗？”
我语塞了，张开的嘴竟没有说出话来。
接着姑娘告诉我，高考又一次落榜后，她就去应聘当了一名环卫工人。在这期间，她参加了高等自学考试，现已拿了六科合格证。工作之余，她还和几位姑娘们一起研制出了一种工作中很实用的新型吸尘器。为此，受到了单位的表彰。去年底，她被评为环卫系统的先进工作者。今年初，单位领导说调她去搞专职团委的工作，但她没有去。说到这里，姑娘笑了，一张娃娃脸笑得象束夜来香花：“为此，有些人不理解。这有什么不理解的呢？如果垃圾堆满了他的家门口没人清扫，他准能理解。”
我不由自主地点着头，无言以对。多好的姑娘，她不正象这街边花台里盛开着的夜来香么？选择了一个永不拥挤的花坛，把理想溶进了城市的梦境，把青春的芬芳，渗进这条条街巷——一个个甜甜的梦乡……
“做环卫工，你这身打扮，就不怕别人议论？”我善意地提醒道。
“由他们议论去！”姑娘愠怒了：“谁规定环卫工就该满身污垢，一脸灰尘？要那样，谁还愿意当环卫工？”
我沉默了，是呵，人们要美化生活，美化环境，不就要从美化自身开始么？她是一位姑娘，难道不该拥有属于她的披肩发、高跟鞋、连衣裙，拥有美的黄金时刻？这有什么可指责的呢？
“沙沙沙——”不知何时，姑娘远去了。但她那轻轻的扫帚声，象春风，扫除着我灵魂深处的尘圾；她的话语，似春雨，把一支湿漉漉的歌儿，洒在了我干枯的心房……
呵，清清的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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