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许我下一季花开

和林可凡的相识，是因为雪儿。那个时候我正在赶往学校的公车上，天气很炎热，车上人也很多。旁边的女孩穿着超短裙，还有一个猥琐的小胡子大叔。从来拥挤的公交车都是各种不良事件发生的场所，那小胡子大叔时不时地将视线投向女孩的大腿周围，终于一个急刹车，那小胡子大叔伸手抓了一把女孩的臀部。我大叫一声：“大叔，你没看到我在吗？”，那胡子大叔看了下我便悻悻地往车后门处挪，女孩惊诧地看了看那胡子大叔又看了看我，下巴一直定格在即将脱落的状态，我就这样挽救了那个叫雪儿的女孩。下车的时候她就一直跟着我走到教室里坐下，直到我不耐烦地对她大叫：妹妹，我不是同性恋，也不是美女，更不是英雄，你不用这样跟着我吧？她笑嘻嘻地说着：“姐姐，把你的手机号给我吧，我有个干哥哥缺女朋友，你适合！”边说边用手机给我拍特写。我在想，要是我真不给的话，估计她要跟着我回家吃饭洗澡睡觉了。

第二天下课走出校门准备回家的时候就被一个陌生人给叫住了，大老远地喊着：王子琪……回头搜索半天才看到一个陌生男子站在奔驰跑车前嘻笑着对我招手。没搭理，继续走自己的路，结果没走多远，那跑车就横在了自己的面前。被白白吓了一跳，还差点被撞到，那时的自己真真可以用火冒三丈来形容。二话不说，一掌拍着他的车窗大叫：“你有病啊？我跟你很熟吗？！”“一点点熟”他的回答让我想当场晕倒了。

“上车吧，请你吃东西，表示表示你对我妹妹的救命之恩”。

“你妹妹？昨天在公车上被非礼的那个女孩？”

“嗯，是的”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就这样上了贼车，他把我带往一高级西餐厅，怪别扭的，那时我正穿着嘻哈裤大T恤，十分不搭调。再说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答谢宴，简直就是相亲！也不知道他唾沫喷了我多少，最后说了句“当我女友怎么样”我才从各种混乱中惊醒过来，拉起背包就往外走，就这样将他晾在那。后来的一个月再也没什么交集，那时候在想，其实人都这样，说假话就像喝白开水一样自然。直到暑假结束的时候他拿着一叠照片出现在我家门口。

照片上是我在学校的各种举动，看了有些恐惧，总觉得这个人物不简单。我不顾形象地扯开嗓子大喊：你TMD变态啊？他却忽然拉过我搂在怀里，天昏地暗的，都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轻声在我耳边说着，雪儿要我去找你的时候，其实我不同意而且很不屑，你也知道她的缠人功有多强。原本也打算随便见你吃顿饭什么的就算了，可见了你之后才发现，你是我一直在等的那个人。说实话，这些告白听得我天旋地转的，连照片的事都差点给忘记质问了。推开他仰头瞪着他问道：“为什么拍我照片？”他一八三的身高站我面前真不是滋味，我这一六五就跟一小矮人似的，这仰头叉腰质问的姿势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他一个劲只顾着笑也不回答，我扯过照片踢了他一脚就扭头走人。他一把将我拉回来一下就是深吻，当时只剩下手足无措了，照片洒了一地，就这样愣着被他吻了个轮回才反应过来。扇了他一巴掌跑回房间猛刷牙。

悲剧的是，我竟然期待一个无耻之徒给我发信息或者打电话跟我道歉，关于他的无礼，关于他为什么拍我照片等等。于是，我便也顺势地将那个戏剧性的接吻无数次的在自己的脑海中重播。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做着美食大梦。被吵醒很不开心，于是接听第一句便是火辣辣的“你TM大半夜还让不让人活啊？”，电话的另一头传来的却是抽泣声，一下子就惊呆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直在那抽泣。check了他地址，随便披了件衣服便过去找他。

他奶奶去世了。一看到我就抱着我大哭，实在意外，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像孩子一样哭得忘乎所以。陪他一夜，没说多少话，其实，我明白，只是有些不解，为什么他奶奶去世了，他却自己一个人在这么遥远的地方，而不是守着遗体。后来雪儿告诉我，是因为他混了黑社会，所以和家里断了关系，也只有他奶奶一直不放弃他。怎么也意想不到他这样外表文质彬彬的人居然会是黑道老大，后来我问他为什么要当古惑仔时，他却说是为了和父亲赌气。后来的后来，我终于知道，他的父亲到底有多专制。

也许是因为同情，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那天过后与他的联系愈加的频繁。他不说明，我也不点破，只是常常跟着他去飚车，而我永远是搂着他腰身在后座大叫的那个，那个位置也永远只属于我。和一大群男男女女蹲在街边抽烟，拎着水果刀去要保护费，他总是怪自己将我带坏。其实，不是他把我带坏，是我愿意过着和他一样的生活。已经很多天没有正常地去上课了，学校于是给我整了个留校察看。父亲从家里怒轰轰地跑到学校指着我的鼻子说，毕业不了，你自己看着办。只有父亲这样开口，那么后果便不会轻到我可以想象的地步。因为我的叛逆，已经和父亲闹了许多次，有一次差点和前男友私奔，父亲终于被气到病倒。这一次，没有再敢继续倔强。于是后来每天早睡早起，吃饭上课睡觉，上学回家上学回家不断地重复着。林可凡也不来找我，只是偶尔给我发信息说他纹身了，纹了我的生肖在手臂上，纹了个小天使在胸膛，又或者是他又和谁飚车了，今天又砸了谁的场子等等，却从来不说想我了。而我则是咬牙切齿地跟他说不许再飚车，至少我不在他身后的时候不可以。他没有听，直到有一天终于断了条腿挂进医院才答应我不再飚车。他打电话过来说，子琪，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个电话过后，林可凡就好像真的人间消失了一样没有再出现。一个月后，我们终于离开校园踏上了社会实习。我在医院门诊实习导诊的时候，他突然捧着一束花出现在我面前。瘦了一大圈，眼窝都陷了下去，笑嘻嘻地说着：你穿护士服的样子真好看，和那个彪悍的你完全像两个人，不过我都喜欢。我白了他一眼，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跪在我面前说：王子琪，请你嫁给我！似乎整个空间都凝固了，人们都不说话，他举着一枚草戒指可怜兮兮地盯着我。我问他为什么是草戒指，他说因为这是他自己做的，没有什么可以代替。我大叫着说你的浪漫怎么可以这么俗套，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人们七言八语地说着各种八卦话语，我拉着他往外走，留下错愕的人们。没有问他为什么消失，他也没有说为什么不出现，他笑嘻嘻地跟着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我知道……兴许不久后，他又会再一次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其实，我知道。这一个月所发生的种种我都知道。林可豪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是在深夜，他问我说他哥哥有没有来我这，说他跳窗逃了，他爸爸正派人四处找。阳明山，到那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在来回地疯狂飚车。正准备去叫他的时候一群人扛着挣扎的他上车就那样走了，我知道，那是他父亲派来的人。后来，一直呆在帮会，他也没有出现，小弟们有什么事总是请示我，喊我嫂子，说只要我一声令下就去把林可凡给抢回来。再后来，林可豪来帮会告诉我说，他订婚了，未婚妻在美国……

拉着林可凡回到家里就开始收拾细软，我，要带着他私奔。他一路上什么也没有说，他知道，我是要带他走的。从G城到D城，我知道，这样的我们是怎么也逃不过他父亲的爪牙的。终于在到达D城的第二天他父亲的人马就在我去超市的路上堵住了我，威胁我交出林可凡，我抽出刀子乱挥一阵，大叫着说谁要是把他带走我捅谁心脏！其实，那个时候的自己很害怕，若是硬来，我真是毫无抵抗之力。他们走后我绕了很多圈子才回到落脚的地方，回去的时候林可凡没在。等到半夜，终于回来的他却带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还说那是他的新情人，叫我回家去。多么可笑而又荒诞的理由，可我当时真是气疯了，抓起行李就往外走。

父亲因为我的出走终于病倒了，回家之后再也没有找过林可凡，继续着平凡而又无味的生活。其实，那些弟兄总有事没事跟我报告林可凡的情况。昨天在哪个风花雪月的场所混，今天又勾搭了什么样的女人……他的再一次被软禁是因为我，那天他酒后驾车断了腿，我找上他父亲把他带了回去。后来听说他的未婚妻嫁给了别人，因为对方的父母不同意将女儿嫁给一个古惑仔。林建斌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抓回去无非是想要让他继承家里的事业而已，他的恨也正是觉得自己不过是父亲的挣钱工具，恨他从来也没给过他关爱。也许，那样的对待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父爱，至少让他将林可凡带回家的时候我是这样想的。

他终于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已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我说，可凡，其实，我一直都在。他笑嘻嘻地说“我知道”。所有的对话也只是寒暄，像多年未见的好友。他说，子琪，这一辈子，是我欠你，来世还你。

还有许多关于你的事没来得及做，可凡。这一句话终于没有被我说出口。

他说，下一轮回的春天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