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脑

2008-10-13 13:04 | 作者:徐彩群 | 散文吧首发

“喵呜”,黑猫展现表演天赋的目的终于得逞,窗台上的快餐杯颤巍巍地倒下了,白花花的豆腐脑从杯中汩汩流出,如我尘封的记忆

那一晚爸把妈妈背回来的时候我和姐姐已经在焦急等待中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只见妈妈躺在床上呻吟着,全身的皮肉都青肿了,长久凹陷下去的眼睛也一下子凸出好多。爸爸说是山间顽皮的石子儿将妈妈从自行车上颠簸下来的。清晨,当他再去觅车时,已见不到踪影了。大概那天有一个幸运的拾遗者,意外捡得一堆废铁,卖了个好价钱。

这一摔,妈妈身上长久以来隐隐沉淀的苦痛似被催醒了,全都叫闹起来。每天都能听到它忍而又忍却又无可奈何的苦吟和爸爸焦虑的叹息。可家里是断没有闲钱给妈妈治病了。

慢慢调养吧。爸爸说了很多好话,赔了很多感谢,才得每天给妈妈打来一暖水瓶豆腐脑。“这是‘大补’的东西,弄不好比好多药都有效呢!”可是妈妈似乎并不喝,每次总剩下一大碗,让我喝下,说免得浪费。怎么会浪费呢?在深寒的秋天,这样一碗热腾腾、甜滋滋的豆腐脑下肚,那可真是暖透人心啊!于是每天都期待揭开暖水瓶盖时能有一阵浓香随着股股热气扑鼻而入。我从没失望过。有时,顾不得那么多,匆匆喝下,滚烫的液体流经喉咙,就仿佛整个脖子都欲烧起来了,我便狠狠地哈出几口气。这时妈妈总含笑地对我说:“慢点,慢点”,那声音轻细的仿佛从遥远的地方经历了艰难的跋涉而来,却不含苦痛,只是柔柔的,充溢着爱。

有时,我甚至自私地想,倘若妈妈的病总不好,我就可以永远这样每天享受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脑了。回头再看,这样一份出自童真的“诅咒”真是可恶至极,值得上几个耳光了。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次事故以后妈妈就再没有好起来过。她总是断断续续地受着各种病痛的折磨。可是,从她能下床的那天起,那个装过豆腐脑的暖水瓶对我就再没什么魔力了。那里总是空空的,但或许还保留着一股淡淡的豆香吧。

现在,每次早餐时,我们都可以毫无顾虑的喝上一碗豆腐脑了。但不知是豆腐脑不够烫,还是缺乏手工磨制的精细,或是喝得太多了,已不显珍贵,我的胃再没有那种享受盛宴似的幸福满足感了。

奇怪的是,妈妈似乎爱上了这再平常不过的食品。每一次我们喝将剩下的一小杯豆腐脑随意的搁置在某个角落,她慈爱的眼神就会立刻变得严厉起来,“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这样糟蹋!”,然后,十分坦然地喝下。也许她早已不记得了,在某些深秋的日子里,她曾是何等地不喜欢这“好东西”。

“喵呜”,馋猫舔了一下流出的汁液,淡然地走开。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