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徉

在湖边读书，湖水在脚下漫漫铺展开去，对面是雨山湖公园。沿着湖岸是丛丛的树木，有的青碧，有的已经泛出浓郁的赭色和金黄，各种颜色和谐融合，交相辉映，在远远的对岸绵延蔓延开来。秋天，从来就是丰富和饱满的季节。

再远处就是佳山的微影，一抹黛色，在白云蓝天映衬之下，悄然伫立丛林之后。仿佛一个故人，虽然遥远，依然青眼相望，灵犀相通。湖面上，轻舟点点，有时候会有欢笑声从某个小船上清亮响起，飘荡在湖面上。水面基本依着岸的高度，湖水满满，依偎在人的脚边，咿呀着舔舐着湖岸。

有时候会有某一个小船慢慢近了，近到不能再近，让人感觉他们就要因此靠岸下船似的。船上的人说话的声音和遥远的面容都清晰过来，反而觉得有点不适应。因为它们好像应该是遥远的，仿佛秋日画面上的点缀和幻景。所以当它们那么近时，反而令人感觉到另一种远。于是感到莫名的局促，于是只是低着头读书，等到它们慢慢远时，才从容抬起头，目送它们飘摇而去的姿影。

头顶上是树木伸展的枝叶，叶子已经一半泛黄，但并不萎顿，是那种明媚的黄。有时候一片片从头顶上坠落，那种从容和曼妙的姿态，真的可以让人失神迷醉其间。凋零原来可以如此绚烂和美丽。背后是一条伸展在葳蕤林木间的小路。不时有人从身后经过，各种各样的步履和气息，来自于不同季节的人。

很多的是结婚的新人，估计今天是一个好日子。新娘子的婚纱好像不像很多年前那种单调的白色，更多的是明艳的色调，温柔地蓝，鲜艳的黄，火焰一般的红色，等等，各种明媚的颜色仿佛诉说着现在年轻人更加多彩的个性和生活姿态。有时候还有老人，猫一般无声无息的步履，从身后轻轻蹑过，好像怕惊醒了什么似的。

有时会是一只狗，小小的身体，雪白的皮毛。忽然跑到我面前不远处的水边，探视水中，似乎要在那里观赏一番自己美貌的容颜。一只白色的小狗，面对梦境一般的湖面，仿佛一切都是一个幻象。倏忽，那只狗又消失了，出现和消失的突兀更增添梦镜的色调。那只狗已经远远离开，去追随它的神，它的主人。而我的眼中，在波光神和的水面，似乎那洁白的影像还没有离开，依然在那里顾影自怜。忽想起梦窗的奇幻的词：归梦湖边，还迷镜中路。

继续读书吧，正好看到写到艾米莉，一个伟大的女性，呼啸山庄的作者。看到她实际生活的贫乏，单调和沉重和她的作品的激情，浪漫和跌宕的强烈对比。她的实际生活几乎是苍白的，没有希望的。与世隔绝，基本没有爱情的机遇，照顾基本痴呆的弟弟。日子，就这样，沉重而又苍白地重复。直到有一天，在她二十九岁生日前的某一天，她梳理长发，忽然梳子停住了，生命消失了。

看到这样一句话，对于艾米莉，生命的到来和生命的消失一样消无声息，感觉到眼睛中得热泪。在泪光模糊中，再抬头看眼前的风景，不禁恍惚，这是哪里，我是谁，又为何坐在在无名的湖边，读这些关于一个遥远女子的文字，又为何流下这些眼泪。小船依然在水面上摇曳，笑声依然在白云下回荡，遥远的树木依然流露着丰饶的色彩，静守着各自的姿态。

世界，依然，似乎又有改变。我听到头顶上叶子的低语，脚边湖水的梦呓，我仿佛看见很远很远的那个女子，慢慢地拿着梳子，轻轻地滑过她温软芬芳的长发，一下，一下，又一下，然后慢慢停了下来，手臂忽然无力地低垂下来，梳子轻轻的坠落，跌落在沉暗的地面。生命就这样，消逝了，只留下永恒的文字，诉说着灵魂的丰富和芬芳，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幸福，来自于生命深处的幸福。也许，我们应该相信，没有绝对的悲剧。

水泡一般的我，流连在这迷离的一泊水域旁，俯仰在文字和天地之间，徜徉在时空的流转之中。面前，依然，湖水荡漾，远树静穆，蓝天白云，我却不知此处何处，今夕何夕。

所属专题：2011国庆节诗歌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