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斑点

突然感觉脸上一阵温暖，手想动，但是感觉一阵酸麻，微微睁开眼睛，很是刺眼，哦，原来天亮了。我又在桌上趴了一晚。只是觉得头好痛，很晕，不想动，睁开双眼，发现那张相片上有一个红色斑点，确切的说是红褐色，就在那张我和弟弟的合影的中央，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斑点。记得我上一次擦拭照片的时候都没有，对，我清晰的记得肯定没有。但，上一次擦拭照片的时候好像是上个冬天吧，那是下了好大的雪，很大很大。

我还是想不起那红色斑点是什么。突然想起来了，昨晚东子来过了，哦，那一定是东子的血迹吧。

昨晚，东子来看我了，和往常一样，他带了好多的生活用品，但这次不同，拿得比以往都要多，并且还抱着几瓶酒，，好像是二锅头。他进来时脸色很不好，但是很平静。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的说，陪我喝几杯吧。于是，我也就陪他喝了一杯又一杯，不知道喝了多少，只是感觉天旋地转，我似乎听到了东子的哭声，这是我弟一次见东子哭，他是一个坚强的男人，总是承担着一切，视乎所有的是都能扛下。只是静静的抽泣着。“我和琳子分手了，她和一个有钱人走了，最后她和我说，他还爱我，只是我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我看到东子的脸扭曲着，满眼的累水，厚重的喘气声，可以感觉到无比的愤哪一种压抑的气氛。突然，他举起手中的酒瓶，狠狠地砸向桌子，嘭，酒瓶碎了一地，东子手划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东子捂面痛哭，顿时，泪水，酒水，血水流了一地，满屋的狼藉。我不知该做什么，只是紧紧地拥抱着东子。

我、东子和琳子从小学开始一直是同班，直到高中，他们是我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我和东子都爱琳子，但在最后东子成了她的男朋友，东子后来总觉得欠我的，但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他仍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们是从初二下开始的，知道现在，十年了，谈了十年，我认为这是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爱情。我们都没有上大学，高中毕业后，我们就参加了工作。东子的家庭很好，父亲还算有钱，也有关系，他的叔叔在税务局当局长，他父亲为他在税务局找了一个很好的工作，很轻松，福利也很好。但东子没有去，他不喜欢他的父亲，也不喜欢他的家庭，有一次他对我说，我多希望像你一样，自由，没人管束，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我说，我也希望像你一样，有家的温暖。最后他做了一个决定，离开家去闯荡，他走时对我说，兄弟，我一定会闯出一番事业，不然我就不会回来见你。后来他也算是完成了他的那个承诺，现在他是一家饭管的老板，店里的生意很好，他总是很忙，他对我说，他活得很累。但他一直都很努力，他曾对我说过那么一句话：我活着，很简单，只为了那些爱我的以及我爱的人，我要让他们看到我活得很好！

琳子也曾经那个对我说过，她爱东子，爱他那种敢闯的气质。

他们一直在一起，为了他们那个梦想一起打拼着，一起创出如今这番事业。

上个月他们还告诉我，下个星期他们呢就结婚，结婚戒指都买好了，东子很幸福，他准备了好久，买了最美丽的婚纱，戒指，请了所有的亲朋好友，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但就在昨晚，琳子提出分手，理由很简单。她说，她厌倦了这种生活，他要去寻找她的幸福。我觉得很可笑，也很可悲。

我不知道东子在我家带了多久，只记得他哭的很伤心，我从未见他如此伤心过，就算是他母亲去世时也没有如此心痛。哭累了，就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不知为何，人在伤心的时候似乎时间也过得很慢，或许是老天也要让我们多体会心痛的感觉，要我们铭记在心，那么以后就不会再犯这样的错。

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十一点多，也好像是凌晨一两点，东子对我说：我走了，谢谢你陪我！我没有说话，看着他离开。现在是深秋时节，天气微凉，昼夜温差很大，特别是在北方。“喂”，我随手拿起我的一件外套扔了过去，“拿着，外面有点冷。”嗯“，他接着外套，径直朝门外走去，随着脚步声渐渐的消失，他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应该会好起来吧，我心里想道。哭泣是一种发泄心中情绪的最好方式，开心时、伤心时，让泪水流过脸颊，洗涤内心的浮躁，让心灵归于平静。

红色斑点又闪现在眼前，突然那不是东子的血迹，我也不希望是他的血迹，因为我不愿看到那充斥着悲愤的痕迹。那个椭圆形的以及不规则的边缘，我看了看桌子上还插着几支已枯萎的菊花。那个红色斑点大概是菊花破碎的花瓣吧。记忆中那束花是李爷爷前几天，哦不，应该是前半个月、记不清楚了，大概好久了吧，只是知道它已经枯萎了，没有了一点生命活力，显出一点荒凉。好久没见到李爷爷了，确切的说是我好久没去看他了。李爷爷家里有一个小院子里面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有月季、兰花、菊花、紫藤萝、百合。我最喜欢百合，因为我喜欢白色，甚至是钟情于白色，我觉得那是一种神圣的颜色，纯洁、美丽，那应该是天使的颜色吧。李爷爷很爱花，或许这些话就是她的一切，他总是把它们侍弄的很好。每次我去他家，他总会送我一束花，虽然那些花是他的宝贝，但对于我，他给予了我随便采摘的特权，或许在他眼里我已经是他的亲人。而我最多时候带的便是一束菊花。

李爷爷是看着我长大的，他家离我家很近，小时候，我和弟弟最喜欢的就是去他家的小院子里，因为那里一年四季都弥漫着花香，我和弟弟都喜欢花，只是我喜欢百合，而他喜欢菊花。记忆中那时李爷爷似乎很讨厌我们俩，因为每次我们来到他家都会把他的花弄得乱七八糟，每次看到他生气的时候时，我们总是很快跑开。当我们仍然是他家的常客。每次去李爷爷家时他总会给我们俩一颗大白兔奶糖，这也是我们经常去他家的原因。那时候我们很迷惑，联想到他那生气的眼神以及每次给我们的大白兔奶糖，我不知道他是讨厌我们还是喜欢我们。

从我记事起，李爷爷一直是一个人，生活了几十年，就只有那间小房子，那个院子，那满院的花。一次，我问了李爷爷，李爷爷，你怎么总是一个人啊，您的儿子呢。李爷爷严重闪过一丝哀伤，但随即笑着对我说：呵呵，他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呢，要很久才能回家。于是我开始等待他的亲人回来，我以为他也有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孙子，这样我就可以和他一起玩，和弟弟一起，三个人。但是我等了好久却一直没等到。

后来稍微懂事了，听别人说李爷爷有俩个儿子，他们都上了大学，孩子妈死的早，李爷爷一个人拉扯他们俩长大，还读了大学，这也是李爷爷特别引以为豪的一件事，在那个年代别说上大学，就是上学也是一件困难的是啊。听人说他的两个孩子都很有出息，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北京，都结了婚、买了房，生了孩子，只是忘了他们还有一个爹。很久以前李爷爷就闭口不提他的两个儿子。

爷爷手上总是戴着一只银白色上海牌手表，一直都未摘下过。只是有一点很奇怪，那是一只已经听了的手表——一直以来它都显示着一个时间——8点34分。我那时很困惑，曾经问过爷爷，“爷爷爷爷，您的手表都不走了，戴着干嘛，拿去修吧。”他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孩子，这是我儿子小时候攒的零花钱给我买的生日礼物，攒了一年多呢，就一直戴着吧”，说着她的声音有一点哽咽，“不用修了，就让他一直指着那个过去的时刻，我只想记得他们的以前”。我很是不懂，戴一块已经停了的表，我觉得是一种很傻的行为。

以前我和弟弟很小的时候，每次爷爷家里做了好吃的，他都会大声的唤我们过去，我们俩也很兴奋的飞奔过去，从老街这头跑到老街那头。我最喜欢李爷爷做的饺子，虽然没有很多陷，但那是一种很独特的味道，总让我有一种很甜蜜的感觉。好久没有吃到李爷爷做的饺子了，开始有点想念。

我不知道李爷爷的那份父爱是不是专家到我们俩兄弟身上来了，在内心深处，或许我早已把他当成了亲人。这样想着，嘴角不觉上扬。

我还是在桌子上趴着，感觉眼睛很是酸痛，头也有点痛，我知道昨晚睡了多久，喝了多少。一股倦意袭来………。

“床头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晨光从窗子上洒进，一件宽大的教室，雪白的墙壁，整洁摆放的桌椅，干净的地面，窗明几净，周围坐着一个个穿戴整洁、带着红领巾的同学，我环视四周，啊？大毛、六子、阿亮、东子………。他们都在这啊。向窗外看去，灰色砖头堆砌的瓦房教室，水泥做的那个三级台阶的升旗台以及那根木头做的旗杆，两排整齐的柏树，那个盛满锈迹的篮球架，校园大门前的那颗大榕树…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坐在教室里，郎朗读书声，老师面带笑容的站在间台前，看着我们，会心的微笑。

我转过头，那是一张清澈美丽的脸庞，头上那两只马尾辫。既清晰又有点模糊。

“喂，读书啊，老师看着呢”，她小声的说。

我慌忙转过头，低头看着书本，却不知道读什么，惊慌失措。脑海中却只记得那张可爱的脸，以及回荡着那句话：喂读书啊，老师看着呢。

我感到自己笑了，但我又似乎清楚的感觉这是梦境，只是听到了自己的笑声。

恍惚间，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消失，变得空白。视线中边城一片红色，，血一般的红，耳边一片嘈杂，有车的尾气声，人们的喊叫声，喇叭的鸣笛声，哦，还有救护车的声音，我的双腿不能动弹，视乎被什么压着。眼前出现一张熟悉的脸，是弟弟，对，只是满脸的血迹，身子也被车压着，耳边传来他粗重的喘息声，我大声呼喊他的名字，但每一点反应，似乎他听不见我的呼喊。他笑了，但却抑制不住痛苦的表情，“哥，我走了，去另一个世界上大学了，呵。。谢谢你，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我做哥哥，你做弟弟”，说完他就安静的睡去，只剩下我无尽的呼喊，满目的疮痍，仿佛被撕裂的世界。

这是一个无数次出现在我们中的场景，不是不想忘记，是记得太深，忘不掉。那天是我送我弟弟是那个大学的日子，我还记得他拿着大学通知书飞奔这跑回家告诉我喜讯，我很高兴特自豪，终于圆了我的大学梦。那个夏天，是我最自豪最高兴的夏天，我为弟弟买好了很多东西，买了几套好看的衣服，就只等着开学的来临。弟弟说要我陪他一起去学校但被我拒绝了，不是不想，只是想保留一点内心对大学的憧憬，那一种向往。

高中后，我便参加了工作，虽然我也考上了一所大学，只是没有去，因为我明知我不可能我去。自小以来，家里就我们兄弟俩，记忆中早已没有了父母的踪影，是我的大伯父抚养着我们，但只是物质上的抚养，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爱，我能上到高中可以说都是一个奇迹。虽然没有了上大学的机会，但我发誓，一定要给我弟弟那个机会，因为我觉得，他上大学就是我的大学。高中毕业后，我便开始了工作，拼尽全力的工作，省吃俭用，为的是攒下上学的费用。

弟弟很争气，他学习很好，每学期结束时都会带回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终于，我们等来了那张通知书，那张象征着希望的纸片。

老天爷似乎总是爱捉弄人，越是不幸的人，他们的努力却总是换不到应有的回报，生活在继续，却摧毁了他们一个个心中美丽的梦想，从希望到盼望，再从盼望到奢望，最后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愿望。

再睁开眼，我来到了一间白色的病房，清一色的白，但不是百合花一样的白，少了些蓬勃，多了些惨淡。我失去了双腿，失去了弟弟。我的心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一切。在我前方是一个万丈深渊，我一步步的向前走去…

突然间惊醒，满头的大汗。手臂更加的发麻，甚至有点痛。

终于起身，抬起头红色斑点动了，转移带了雪白的墙壁上，摘下眼镜，原来是眼睛上的一点血迹，已经干了。摇起轮椅，和往常一样，打开电视机，上面正在播放着一则新闻。

“今天上午，一位市民在XX湖边散步时在湖里发现了一具男尸，在有关人员打捞上来后，经过鉴定，该男子是溺水身亡，具体原因正在调查当中，另外该男子大约二十五岁，身高一米七五左右……”

我瞥了一眼电视，上面公布了一张死者的照片。那件黄色格子外衣……我在看了一眼那一大堆东子买的生活用品，嘴角抽搐了一下：“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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