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玉和马

2008-06-07 15:12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他开车,开着无生命的名牌大车。他骑马,骑着有生命的草原烈马。

他是儿子,他是老子。

巴勒离开草原时,爸巴图送给儿子一块吉祥玉,上面刻着一群飞奔着的马,儿子飞黄腾达后把它挂在他那宝贝奔驰上。

巴勒想把父亲接到身旁照顾,但父亲太草原了。草原在巴勒幼时给他的是寒冷,残酷,狼群,他不解父亲为什么爱这险恶的草原。因为忙,他只是过年时回故乡。

久别故乡,他怀念草原的原始。可惜,原始已不在。那次革命开始,这里的生命——草,逐渐的变白,变黄。人们已不住蒙古包,晚的狗叫狼嚎也逐渐缪缪了起来。人们也都住了洋楼,不游牧了。牲畜圈养了起来,彻底汉化了。我一直以为民族太儒学了反而不行,人毕竟是个动物,有野性,鲁迅先生说这是狼性。如果民族连狼性都没有的话,那还不如动物,好像和牲畜比较志同道合。

蒙古人把节叫“希恩吉尔”,儿子想起了以前过年时常问关于过年的问题,父亲从箱子里拿本羊皮包的五世达赖的《黑白算答问》书,耐心的讲解,成吉思汗于公元1227年,攻取西,盛筵庆功,以此日为岁首。这时,巴勒总会抢答,欢快的说,岁首就是过年是不是?我们过年其实是为了庆祝古人的成就。这时,父亲撮一撮胡子,笑看着他。蒙古吸收一些汉族习俗,如吃饺子,放鞭炮等,只有少数蒙古人还保留在篝火旁闹它一宿。巴勒总会想到除夕手把肉,五畜过年。突然,他笑了起来,因为今天就是除夕夜。

晚上,内蒙古的星星比城市里的多,大。巴勒看痴迷了,对于他从来不屑的草原,他竟竟萌生后悔。突然,巴图叫他一声,示意他该清点五畜了,巴勒与父亲默默的清点,他想到,父亲这么大岁数了,该享福了,可父亲好像就是对这些牲畜们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每次他都沙沙的笑,默默的拒绝了。

清点完自家牲畜,开始了“五畜过年”仪式。

虽然蒙古人别了“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但有着游牧特色的“五畜过年”仪式保留下来。除夕晚上必须点清牲畜头数,一头牲畜也不能缺,也不能让别人家的牲畜在自家过夜。巴勒想到明天初一时,决不能对牲畜大声吼叫,更不能打牲畜。这时,父亲叫他参加篝火晚会,巴勒嗯了一声。

草原人热情如火,个个酒量大,巴勒这次带了一车酒,他知道,这里的人见了巴勒个个都有着羡慕的份,说话小心翼翼的,十分不自然,但喝了酒,他们就能够找回那种亲情感。B大声喊巴勒,问巴勒吃不吃肉,巴勒想到了吃狼食的情景,巴勒了呷了下嘴唇,随手掂了瓶酒去,俩人呷了口酒就忙着烧火,把割好的手把肉放盆子里。

突然,巴勒好像想到了什么,问B你们这还有马肉吗?B觉得很奇怪,现在已少有人骑马了,都骑摩托车了。怎么了?你想吃马腿呀。巴勒有点失望,想到以前野狼经常袭击马群,很多马都被咬死了,结果就满足了吃马肉的愿望。特别是那些小马,特别有味。巴勒是越想,吃马肉的欲望就越大。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忙的跑过去,不一会就和人抬回一头马,B感到很疑惑,就问他这从那弄得。巴勒没有回答,只是说快些弄好,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两人忙一阵,弄好了,便叫大家来吃。

初一早晨“祭天”时,巴勒点燃了以“五畜”命名的五个“卓拉”(用黄油燃烧的佛灯),如“羊群卓拉”“牛群卓拉”等,之后打开羊圈,将羊群赶向草场。这时,家人在羊圈旁点燃了鞭炮,长者把鲜奶和黄油抹在领头羊的头部,保佑人畜兴旺、生活美满。

这时,巴勒说去B家,巴图看了看巴勒,点点头。

巴勒也看了看父亲,笑了笑,便走了。只不过,这让巴勒感到怪异。的确,他感到父亲与他仿佛沉默了起来,好像有着什么东西夹杂在当中,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却能让人心里憋的慌,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隔膜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精神渐渐焦躁了起来。巴勒无精打采的再回家的路上走着,并不是他玩得不高兴,而是这种温差让他压抑。

巴勒刚刚踏进家门,父亲就问他见了他的马没有,巴勒正头晕脑胀,便随口甩给父亲一句:“吃了,你忘了,昨天篝火的时候你还夸这肉就着酒吃才香呢。”

周围的气氛突然尴尬起来。

父亲急忙问道:“你说什么?昨天晚上?”

巴图有些哽咽,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又挤个词:“吃了?”

巴勒也没看父亲,就说里一句:“那马太老了,没什么用,你还养着它,还不如吃了呢。”

巴图突然发起怒来,巴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惊醒了,打了个激灵,愤愤离去

晚饭,一家人吃的小心翼翼的,巴图任一脸怒气,巴勒低着头吃喝汤,始终不敢抬头与父亲四目相对,巴图感到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被父亲骂后,就战战兢兢的不敢看父亲。

这碗饭吃到很漫长,至少巴图是这样觉得。可是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让巴勒蹦出了这一句话:“爸,有句话我不得不对你说。”巴图怔了一下,依然低头吃饭。

“爸,你今天为了一只老马吵我很不对,那毕竟是动物,而且还是只老动物。”

话音刚落,就听见巴图摔筷子的声音,巴图脸涨得通红,忿怒低语道:“你骂谁是老动物?”

巴勒愣了一下,解释道:“我不是说……我是在说那马,您误解了。”

“少给我来这套,你骂它咋了?你骂它就等于骂我!”话一出口,巴图便站了起来。

巴勒的母亲在旁边拉着他,嘴里小声絮叨着,示意巴勒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别把感情闹翻。随后,巴勒的母亲摆摆手,示意巴勒先离开一会,别在巴图恼羞成怒的时候碰钉子,眼神似乎还有指责,因为母亲清楚巴图有多爱这马。

过了几天,公司刚刚引进了一批新人,需要巴勒赶快回去,其实这次巴勒是想让老人去海南度假,可巴勒看巴图还在生他的气,也就随他。毕竟眼不见心不烦,离开一会,气消了,再问他。

巴勒走时说了句话,是好话——爸真老糊涂了。当然,这话巴图没听见。

巴勒回到城市,下飞机时,吸了几口污浊空气,倍感轻松。仿佛一条狗,吃再多肉也不忘记吃屎一般。许多人来接巴勒。这些人,有三种没有脸的,其一是不要脸的,其二是看不见脸的,还有一种是合成的,不同的是前两种都是来接他的人。

巴勒在飞奔的车中闭目养神,左眼还微微露着,瞄着挂在车上的吉祥玉。

过了半年,巴勒又去了他的老家。当然,现在他心中这只是“去”,并不是“回”。

到老家时,巴勒仿佛又想起了那马的事,心中不安了起来。但侥幸着想,事情已很长时间了,岁月也应该抚平了伤痕,亏他还知道这是伤痕。到家时,父亲仿佛又苍老了,巴勒仔细观察了父亲,好像父亲并不生他的气了,巴勒问问他的身体好不好,父亲没有做声,但也没有生气,巴勒仿佛突然有股新的感觉,父亲与他的那种隔膜不在了,或者说连那仅仅的隔膜都不存在了。

巴勒静坐在右边椅子上,眼角瞟着父亲那针针可数的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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