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的舞池

2011-10-22 13:39 | 作者:喜闻乐见 | 散文吧首发

不知怎么回事,舞厅对于我,从来都有一种奇特的阻隔。也许是不谙音律,不善交际,我总是学不会驰骋舞池的本领。

烟漠漠,暖风习习。一天中午,经不住几位老年朋友邀约,到本市号称中南航母的娱乐演艺中心跳舞。

老远看见演艺中心户外竖着一块湖南几位著名笑星的巨幅广告画像,突出了这个演艺中心的气派与辉煌。

通过一条长长的走道来到舞厅。还未营业,就有几位40多岁的中年妇女拎着大包小包在等候。舞厅出入口被一条不锈钢拉闸门禁锢着。我问一个提包的妇女,“舞厅有多大,可容纳多少人”?她说:“舞厅有5-6百平方,白天来这里跳舞的一场4-5百人,以中老年为主,晚上6-7百人”。

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把门打开。我把头探了进去,只见若大的舞厅象一个暗室,静静地徉徜着,给人一种摸索前进的感觉。明媚的阳光被高墙无情地挡在外面,墙外的劲风一点都钻不进来。室外的喧嚣与室内的热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

舞厅四周墙角和舞池区间各挂一组由三根线管组成的管线霓红灯,忽明忽暗放出微弱的红蓝黄三色光。晶体灯管不时地眨着眼睛,和着弦律的节拍扭动着。舞池上空悬有20多盏不同的灯,只有一个略比蓝球大点的球形彩灯在孤零零地工作。旋出的图形反射到地板上,组成不同形态的几何图形。象是演示着人生在不同年龄段所行的运程。

休息区间磨花了的黑皮沙发与茶水玻璃小桌在诉说从前。昏暗微光给人一种看人视物幻般的朦胧。也许人们只要这点依稀的朦胧,才容易洒脱出去。墙壁和柱子上挂了不少袋子,装着常来这里跳舞的人们寄放的鞋帽衣服,浮动着暗香。

两层楼高的舞池,靠一台大匹量空调柜机奋力地交换着氧气。想呼吸新鲜空气,只有出入口是惟一的途征。拥挤的舞厅,调节人们肺部功能的一定是由个人气息组成的混合体。麻石砌成一米多高的墙基突出了石头的棱角。足以证明这个舞厅象一个巨大的贮藏室,贮藏着人们的热情,舞者的技艺,交友的情谊,还有那供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娱人娱己的故事

进入舞厅的人还不是很多,我们找了一个靠中间的沙发坐下。这时来了一位身材高大硬朗,剪着板寸头,穿双旅游鞋的老年男子。叫我们让坐。说这张沙发是他与舞伴固定的位子,是他亲手搬进来的。我们坐到他的对面。闲聊中他告诉说:“自己退休了,居住在商业地段,没有什么好绿地和空间健身,锻炼身体就到舞厅来消遣。一场2-3元的门票,活动3-4个小时划算。我喜欢跳舞,我健康,我快乐。买了月票,每月花10元钱在舞厅租一个柜子,放置跳舞用品”。说着他身边走来一位40挂零的中年妇女,中等个子,体态匀称,头发上盘,穿一条豆绿色袖碎花连衣裙。手里提着2个包包,将其中一个递给男子。他们很快换上了跳舞的服装。

男子自豪地对我们说:“这就是我的舞伴”。接着又说:“我快60岁了,没别的好,就喜欢跳舞,喜欢跟年轻人跳。我每天都跳”。我反问他:“你的生活都在舞池里吗”?周围一片笑声。他爽快地答道“差不多”。我语塞。

这时女方将盛满水的塑料盆子放在茶桌上,将毛巾在盆子里搓了搓,递给男子。男子默契地接过毛巾,在头上脸上颈背手臂上擦了擦。板寸头发在湿润的毛巾抚按下一根根竖了起来。那神态给人一种眉飞色舞的自信感。擦完后将毛巾递给女人。女人只是搓搓手,任脸上的汗珠在脂粉间泛着莹光。男人起身端起2个茶杯去了茶水间。女人告诉我们说:“我原有心脏病,住过院,靠吃药度日。这两年学会了跳舞,心脏病好了,不用吃药了。只要跳得动,就坚持跳下去”。我想这位女士把她的健康寄托在舞池,寄托在这位花甲老人身上。

舞厅里中老年人大多是一对对固定的舞伴,有共同的爱好默契,关怀照顾如同手足。

这时音乐响起,光盘在碟机中快速运转,柔情緾绕。舞池中不知从什么地方冲出一条白裤子,连衣红裙子,一对50岁左右的舞者。大家齐刷刷的目光投向舞池,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对舞伴。他们飞速旋转似坨螺。红裙子转成飞碟状。象一道流动的圣光,绕场四周,似行云流水。人们赞叹不已。在我眼里,这对舞者真的好象一只晚霞中的红蝴蝶。安闲自在飞来飞去,是那样的精致,那样的悠然,那样的美丽……。他们连跳两曲,其他舞者均未上场。到了第三曲,舞池中渐渐多了几对舞伴,将红裙子的风采掩盖在绿荫芳草中。

我不会跳舞,静静地坐在沙发里观看,让心灵与舞者们同飞。体验这舞步的美妙到底会产生多少让人茅塞顿开的质感。

到了第四曲,男人们就象一匹匹脱疆的骏马,女人们象一只只可爱的马驹,蜂拥而至,奔向舞池。红裙子,绿裙子,花裙子,黑裤子,蓝裤子,黄裤子,黑皮鞋,白皮鞋,尖皮鞋,亮皮鞋在舞池中欢快地转呀转,飘呀飘,荡呀荡。形成一道道变幻莫测的风景,让人目不暇接。我呆坐着,极力寻找那条白裤子,红裙子组合的舞姿,舞池的拥挤,给出了一幕幕视觉屏障,碟状的红裙子不见了。这对舞池中的精灵,他们的热情是否转移到了另一个舞场。

婉转动听的音乐有时高吭如瀑布,有时低沉如哀怨,有时轻轻如潺潺流水。浸润着人们的心田。一对对翩翩起舞的舞者,在歌舞升平的感召下,如痴如醉踩着音乐步子,唱着自己心中的歌。尽管人们生活中有许多的不如意,或许生命中承受了人生过多的负重,疲惫的脸庞一条条抬头纹展现着深愁浅恨,仿佛似飘过的云淡水远。掀起舞池的帏幔,便会进入无我世界。许多归隐的笑容重又生动栩栩。充满流光异彩。嘴角总是露出一抹长长的,淡淡的,傻傻的,甜甜的,狡猾的微笑。

呆得久了,音乐碎片将脑子塞得满满的。低音炮不断击打你的脏腑,仿佛似听见天鼓的铿镪撞击冰川峰的心壁。为谁伴奏的悠美音乐,让你晕弦得分不清南北东西。脉管里流动的血不断膨涨,似春潮涌动,燃烧着花季、季、仲、金秋。着色的生活点染得人生不再空白。

邻桌沙发上坐着5、6个50多岁左右的中老年男子,一边品茶,一边低语。其中一个穿灰色T恤衣的男子起身,在休息区间弓着背,翘着臀,有时挺着胸,仰着头,双手犹抱琵琶的样子。时而浪步,时而转圈,时而走着之字步。一个人跳得很用心,很陶醉。另一边靠墙壁的沙发坐着2位40多岁的中年妇女。其中一个高挑一点的女人,穿一件以黑色基调为主,款式新颖长袖花连衣裙。一个人也在手舞足蹈跳着不知名的舞。几曲下来,这班人都末上场。象是厨房炉灶上,开水自沸腾,无人理采好悲伤。他们是否在等着舞伴,或是在寻租,不得而知。

对面那对刚认识的中老年舞伴下了场。他们对我说:“你怎么不去跳”?我说:“不会跳,第一次进舞厅,只是来看看,体验一下”。他说:“跳舞不是年青人的专利,中老年人多的是,各种职业的朋友、恋人、情人不管是退休和末退休的都来这儿跳”。我说:“你怎么分得清”?他说:“我经常在这里跳,对常来这里跳的都有点面熟,萝卜白菜分得清”。我又说:“你经常在这儿跳,舞厅发生的故事,就象都市频道做过的一期节目,‘舞池老王子,舞动婚姻旗帜’这样的故事。跳散了家庭,跳飞了舞伴。这种事情,你应见得多,听了不少吧”?他们同时说:“这种事情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平常得很。现在离婚率那么高,不跳舞的照样离,我们单位就有好几对。离婚不能说是舞厅惹的祸”。

他们说的有一定道理。家庭聚散责任不完全怪舞厅,是社会生活矛盾综合作用的结果。现代人的生活压力大,将人们压得喘不过气来。人们在追求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同时,轻松小憩片刻,舞厅是人们释放情感和精神疗养的好场所,抚慰心灵的润滑剂。舞者们在糜糜音乐的感染下轻松而释怀。珍贵短暂的快乐,取代了柴米油盐的烦恼。有了缝隙惨淡经营的家庭需要时间的沉淀。情感破裂发展到浮出海面的阶段,好象是跳舞引来的横祸。其实不然。本质上个别不负责任自私的丈夫或妻子,不满足的欲望,是社会生活的物质利益或精神利益影响到自身的价值取向。不是舞厅给的错。舞者们家庭破裂,跳舞成了导火索。我想老人们要健康,认真生活,不随便左右,跳跳舞,未尚不可。

接着对面的老年男子又问我:“你也退休了吧”?我说:“是的,我在读老年大学”。他接着说:“书读多了不好,放不开,不要读书。我就不读书。你看我……”。立即起身抓起舞伴的胳膊,象老鹰抓小鸡一样翔向舞池。看样子,他很是得意。在这里顷刻间展示的刚毅与健壮,验证了60岁的年龄,30岁的心脏。

彩灯在不知疲倦地转,音乐不绝于耳地响。一对对舞者,个个畅意适怀。就象五线谱上跳跃的音符,勾连的圆滑线,组成有规律的韵律,很难产生分割你的思维。就象山峰连着山谷,山谷抱着山峰,抱得那么紧密。逮不到一丝遣词造句的空间。那热情象贴着山石的水,幽幽地流,欢欢地濺。

同去的一位老年朋友带我跳舞,我便挤进了舞池的行列。白皮鞋踢黑皮鞋的事经常发生。我不知道自己先进左脚还是退右脚,头往那边摆,眼往那边看。便低着头,看着对方的脚,你进我退走着游步。对方提醒说:“你不能低着头只顾脚,眼睛应该平视”。我把姿式纠正过来,微微抬起头,侧目平视。可读的内容实在有限,我的眼睛再也无法聚焦。脑子便开始活跃起来。眼睛在舞池中扫来扫去,东张西望。在人头攒动的舞池中,真能读出一点什么新鮮的信息。让我凝思遐想。

带跳的老师这时提醒说:“你不能这么看,眼睛应该从我的左肩看出去”。我把目光收了回来,从老师的左肩横扫出去。舞池里仪态万方,尽收眼底。有的跳得温和,有的跳得火辣,有的略略倾向另类。年轻的热情奔放,年老的温文尔雅。娴熟年轻一点的,有的一出场就把自己的脚步加速成旋转的疾风,连绵的春雨。倾刻间象是要把一身烫热顿时泻光。旋转的疾风是现代人的生活节凑,舞者们的风度步数。他们用这种方式的感动来酬谢上天赐予的幸福与快乐?年纪稍大的将激越在这儿转化为思考,走着游步。进入了可以平视千山的成熟之道。举手投足之间,悠悠旋出女人的妩媚,男人的坚强,老人的幽默。在这里舞者们怎么跳都行。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成了生命的赞歌。

伦巴,探伐,华尔兹一曲接一曲。阳光、沙滩、晨曦、暮蔼,所有的酸甜苦辣,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从舞者的身体迸出。炽热的凝结成一缕缕轻盈的风,一阵阵清凉的雨,一曲曲优美的歌……。

整个舞厅弥漫在莺歌燕舞,语花香,祥云飞渡的自然气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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