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之秋

约么很早的时候，就打算把秋的印记留在笔下了，至于迟迟不肯动笔，一则怕自己写的不好，唯恐惊扰了这匆匆的秋景，二则济南的秋姗姗来迟，时常在林间漫步，却始终不曾寻得秋的痕迹，想来济南的秋竟是如此羞涩的。

济南的秋没有声音，静悄悄的，如果不细细查看，她便迈着步子匆匆去了，直到天空中窸窸窣窣的落一层小雪，你才蓦然发觉，呀，秋季已然过了。梧桐一叶而天下知秋，然这里的梧桐叶落得太慢，惹得人不免心烦意乱，前些日子，跑到林子里细细查看，始终不见那叶子随风而落，倒似跟我怄气一般，绿滴滴的坠在枝头。我便向那田地里的老汉一样，每隔三两日便去查看，始终寻不见秋的影子，想来我可能太冒昧了，或许惊扰了她，她便羞涩的找一个人寻不到的角落钻进去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待到中秋左右，某日夜里冷风缱绻，至后来雨滴儿拍打窗户，我钻在被窝里捉摸着那梧桐叶子该要落了。果然，到了第二日，天气放晴，走在路上说不出的清凉，身上只穿着半截短袖反倒嫌衣单了，不过这一切不减我寻她的殷切，走到那片林子，虽早先料到叶子将落，却也难免为那秋景惊讶，那一行行落叶静静地枕在黄昏里，氤氲在暖阳之中好不自在，待到拂过一阵清风，又窸窸窣窣的坠下两三片来，正是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我不是个诗人，也难免有了诗人的韵味。坐在石凳上，燃一支烟，静默着守候烟丝在夕阳里近似缕缕，细细玩味这耐人寻味的秋意，实在难得。

秋意在中国文人笔下大多生出悲凉萧瑟之意，悲秋、伤秋、怀秋的诗句数见不鲜，比如杜甫笔下‘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的哀凉，又如李太白之‘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当然也有许多人四季之中，独钟爱秋，刘禹锡的‘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更是名流千古。郁达夫说，秋天，这北国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话，我愿把寿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得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虽是如此，郁达夫笔下的秋意却依旧透着凄凉，惆怅，也或许一生愁苦尽皆于秋了。我所钟爱的秋意，并不是一番惆怅，萧瑟，沉寂等朦胧着一层颓靡色彩，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当然也并非热情奔放，如刘禹锡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我所独爱的是秋的宁静，深沉，像一双漫步在黄叶地上的夫妇，而并非情侣，他们漫步在那层层金色岁月铺成的流年毯上，平静安好。然而异乡的秋太过于匆匆了，如说秋是一盏香茗，那济南的秋便是采摘过早的茶叶，还未细品，味早已淡了，不及西北的秋，西北之秋，饮之，涩苦而余味无穷，恬淡悠远。故乡的秋来的恰是时候，大约七月中旬叶子便开始落了，天高云淡，北雁南收，秋意浓而不腻，那时候菊花开的正好，煮一盏香茗，歪在椅子上，望着远山外夕阳西下，那份平静，祥和，怎一个秋字了得。待到霜降过后，落一层霜，农人开始挖土豆，收果子，黄金时节，笑颜满怀，着实让人喜悦，及到月末的时候，农忙已过，树干早已光秃秃了，落叶厚厚的如棉被一般铺在林间，婆子们背上背篓，拿上扫帚，一堆堆扫在一块，背回家里，冬天的时候填进土炕里，大西北的冬天温暖惬意，说起来恐都是那层层落叶的功劳。

西北的秋来时满地落叶，来的宁静，来的安然，去时浩浩荡荡的落一场雪，没扫完的叶子枕在那层暖被底下，静静地睡着了。

济南的秋来时像小姑娘一般羞羞答答，寻不着痕迹，去时寒风缱绻，仅有的一丝秋意也刮得了无痕迹了，异乡之秋太短，太短。

2011。10。19荆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