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掉的那抹绿（二）

清秋远航幸福的走在一起。绿色山坡上，他们相依相偎的身影，勾勒出爱恋的图画。紧扣的双手，会心的微笑，在流动的绿色中，演绎成飘逸的音符，悠悠的流淌……时间在快乐中总是飞逝，很快春节到了，清秋把远航带回了家。而这次回家，清秋的眼里染上了淡淡的哀愁，那抹绿蒙上了淡淡的水雾。妈妈说什么也不答应他们交往，固执的认为，远航没有条件给清秋幸福的未来，她哀求、哭泣、绝食，最后竟以脱离母女关系相要挟。倔强的清秋以沉默反抗着，她不能失去远航，不能没有他，他刻在了她心上，把他拽出去，就是扯走她的心，没有心的她将会怎样？望着那抹静止的绿，清秋的眼泪扑簌簌的流着……远航默默地望着清秋，那双眼不再灵动，忧伤在里面蔓延，小小的脸更加消瘦，心事在上面写着忧郁的字迹。他心疼的走过去，把清秋紧紧地抱在怀里。他多不希望心爱的女孩这样，因为自己失去梦幻的笑靥，他深深地自责，自责自己的无用。远航决定去远方打拼，为了他爱的女孩，他有责任给她幸福的未来，让开心的笑颜在她脸上绽放。当清秋听到远航要去远方时，她是多么的不愿意，她熟悉了他温暖的怀抱，习惯了他温柔的私语，他走了，一个人的日子该怎么过？清秋扑在远航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别走，好吗？”远航轻轻地抚摸着清秋的头发，许久许久没出声。他又怎能舍得离开，要知道他多么迷恋，迷恋她淡雅清新的香气，可是他再也不要看到她眼里的哀伤，他要她快乐幸福，他要拼力为他创造幸福的未来。清秋深深地知道，远航的离去是为了自己，望着他坚决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再也无力挽留他离去的脚步。他把远航的手拉过来，一遍遍的在他手心画着：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望着远航的眼，慢慢地濡湿了。远航感受着手心的字，一颗心打湿了，他把清秋紧紧地抱着，深深地吻着，一滴泪自他眼角滑落，他要把她的气息浸在心里，和他的缠绕一起，融为一体……望着远航离去的背影，清秋的心隐隐的痛着，不舍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在他将要转弯时，哽咽的喊着：“给我写信，一定要记着给我写信……”远航只是拼命的点头，他不能回答，因为眼泪已封住了他的一切，他也不能转身，因为一旦转身，他就再也难以拔动离去的脚步。他走了，终于还是走了，他的身影已消失在远方，再也看不见，清秋呆呆的望着那抹摇晃的绿，晕眩的一下坐在了地上……

时间在清秋的等待中，缓慢的流逝。当思念漫延的时候，清秋来到山坡上，在静谧的绿色中，拆开一封封来信，沉浸于远航深情的呢语，一颗心在那抹浓烈的绿中盘旋。轻轻地闭上眼，清新的空气，沉淀出回忆的画面。于是，思念的眼，定格成他远去的方向，思念的心，饱含出情意浓烈的文字，飘向远方……

远航在外艰难的打拼着，沉重的脚步踏出疲累的心。夜深人静的时刻，他却只能在纸上留下轻松的笔触，抒写一切安好，他不愿心爱的女孩担心。搁下笔，心酸涤荡，点燃一支烟，在黑夜里静默，烟火燃烧成一地的思念，思女孩的哭，思女孩的笑，思她的一切……一明一灭的烟头，渲染着远航孤寂的脸，袅袅的烟雾，在简陋的空间弥漫，诉说着无尽的沧桑……在外已一年了，可是一切让他不忍回顾，当初的希望，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碎裂。他满怀憧憬投入的生意失败了，所剩无几的钱，也被好兄弟卷走，他陷入了艰难的境地。可这一切，他又怎能让清秋知道？他说过要给她幸福的未来，而如今，他却落入如此的境地。但他不能放弃，为了女孩满怀期待的眼，远航在这冷漠的城市，艰难而努力的穿梭着……

远航已很久没给清秋写信了，只要一想起她，他的心就抽搐着，痛自心间溢开，悔恨紧紧地攥着他，他只有用忙碌来麻痹自己。可如今，他再也不能逃避了，他得为那晚付出沉重的代价，一想到这，他就感觉快要窒息。他爱清秋，又怎能够面对？他不该真不该那晚喝醉酒，把别的女孩当做清秋，做出荒唐的事，如今，结出苦涩的果，那个女孩怀孕了，以死相要挟，而她的父亲有钱有势，要他立马做决定，否则就去找清秋。他又怎能让清秋受到更大的伤害？他只有忍着巨大的悲痛，踏上回家的路途。

清秋已很久没收到远航的信了，担忧在她眉睫绽开。她落寞的来到山坡上，呆呆地凝望着远方的路途。他好想去找远航，问他怎么了？伫立在山坡上，一颗心空落落的，竟有着一丝丝的慌乱。眼前依然是那抹跳动的绿，折射的影子却不知飘往何方？清秋坐在山坡上，把头搁在腿上，陷入了杂乱的思绪。。。。。很久很久，清秋的心慢慢浸湿了，茫然的抬起头，习惯的望向路途。突然间，她的眼里跃进那抹熟悉的身影，她以为是幻觉，不可自信的用手使劲揉揉眼，再努力的睁开，仔细的看。真的，是真的，是远航。清秋的心狂跳着，站起来，傻傻的凝望，过了一会，像突然想起什么，飞快的跑下山坡，向那抹身影奔去……

远航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小镇。依旧深邃妖娆的绿，在他眼前飘舞，可他的心，却紧紧地拧成死结，无力感在全身穿梭。远方山坡上，那白色的身影，如一缕轻盈的风，旋进他的眼眸，依然那么清新，那么美好，可自己……远航挫败的靠在树干上，要知道他多么想她，多么想真实的拥抱她呀。可如今，他却害怕，复杂的眼神，凝望着那抹轻盈的身影，心使劲的痛了。清秋好像看见了他，飞奔而来，那急切的身影，鼓惑着他思念的韧芽，一下绽开，一切一切的抛开，他渴盼的向前奔去……

近了，近了，深情的眼眸，包裹住清秋清瘦的身影，爱怜织成密柔的网。远航停下来，张开双臂，清秋迎着那熟悉的眼眸，投入温暖的怀抱。远航紧紧地拥着清秋，生怕她像风一样飞走，嗅闻着她发丝的清香，满足的闭上眼。清秋依在暖暖的怀中，幸福的笑容在脸上绽放。“远航，怎么回家都不告诉我？你好坏……”清秋用小手轻轻的捶打着远航的胸膛，撒娇的在他怀里蹭着。远航沉默着，清秋抬起头，看到了他眼里一丝不易觉察的伤痛，不安地低下头，更紧的贴在他的怀里……

远航、清秋相依相偎的身影，在如水的夜色里，充满了梦幻。那抹绿在朦胧的月光下，闪烁的星光里，耀出迷离的光芒。交缠的呼吸，在宁静的夜空，一波波的颤动。远航轻轻地咬着清秋的耳朵，一颗心沉醉在暧昧的画卷里。他好想把她揉进身体里，开出妖娆的花，他更渴盼她的气息在身体里流转，炫出今生最美的爱的图画。清秋闭上眼，感受着远航的温情。那湿润的舌在她心尖，引起一阵阵颤栗，厚重的呼吸，燃烧出难耐的渴望。她紧紧抱住远航，迎上红润的嘴唇，与他纠缠一起，那轻轻地喘息，迎开最美的花……那抹绿哦，迷离中颤出最魅人的音符，再悄悄地用羞怯的面纱，将他们柔柔的包裹……

远航把衣服盖在清秋身上，爱怜的轻抚熟睡的脸庞。俯下身，轻吻她的额头，带着深深的眷恋。朦胧的月光下，清秋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梦幻的光芒。远航的心刺痛着，深深地凝望。他要把这一刻定格，用力刻画在心上，以后的日子，在内心一隅，与她紧紧纠缠，在回忆中度过余生。远航要走了，他只能选择悄悄地离开，他真的无法面对，清秋那双伤痛的眼，只能如此，给她一个残酷的背影。他好难过，对着清秋一遍遍的呢喃：“宝贝，对不起！对不起……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酸楚涤荡，泪悄然滑落，他艰难的站起身，不舍的凝望。他很想再次把清秋紧紧地拥在怀里，但他不能够，他怕惊扰了清秋。远航痛苦的迈开脚步，一次次的回头，一次次的凝眸。来到山坡下，他突然向前狂奔，他真的再也无力面对，疯狂的奔跑着，宣泄着心中的伤心、懊悔和无奈。如水的夜色中，清秋的气息飘荡着，浸湿了他的心，模糊了他的眼。他难耐的向着清冷的夜空，大声嘶吼：“清秋——”

天亮了，清新的山野，传来一阵阵鸟鸣。清秋醒了，她睁开眼，有那么片刻的迷茫，动动身，她发现了身上盖着的衣裳，才突然想起，侧过头，远航呢？她连忙爬起来，向四周寻望，可宁静的山坡没有他的身影。一丝慌乱漫上心头，她大声的呼喊着“远航，远航……”可除了她的呼喊，什么回音也没有。清秋颓然的坐在地上，失神的喃喃低语：“他走了，他竟然悄悄地走了，就这样，把我一个人丢在山坡上，他怎么能够这样？怎么能够……”清秋的心剧烈的痛着，泪在这晨曦的山坡四溢……

清秋病了，躺在床上，空洞的眼望着天花板。她现在才知道，深重的悲伤是流不出眼泪的。至那个山坡回来后，清秋仍不相信，远航就这样从她的世界里完全消逝，她仍抱着一丝希望，等待着远航的音信。可如今已几个月了，远航就像风一样飘逝，再也没有他的踪迹。清秋不得不面对事实，远航真的离开她了，可她又怎能承受得住这份伤痛？她病了，灵魂在抽离中，哀哀游荡。阳光从窗口斜射进来，清秋突然想再去山坡，寻找阳光下的一丝温暖。她虚弱的爬起来，一阵恶心袭来，她奔向浴室干呕着，这时，她突然想起自己已很久没来了，难道……一丝不安涌上心头。当结果摆在眼前时，清秋呆了，她怀孕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我得离开这里。，离开这里。。。。。”这是清秋脑子里冒出的唯一念头。她忙乱的收拾着所有的东西，拖着行李箱，失神的离开了这个山中小镇。身后那抹幽深幽深的绿，仍在使劲的飘舞……

就这样，清秋拖着行李箱，徘徊在了深秋夜晚的街头，沉浸在忧伤的旋律中。当音乐戛然而止时，清秋拉回凌乱的思绪，擦擦脸上的泪，拖起行李箱，依旧茫然的向前走着。不知不觉中，她来到车站，不知道要去哪里，要了一张最早班次的车票。望着空空的候车室，清秋疲累的躺在椅上，紧紧地，紧紧地缩住清瘦的身子，落寞的闭上眼，任思绪在这黑夜里四处游荡……

清秋随着人流，茫然的踏上班车。车开动了，她没有一丝知觉，一切于她是那样恍惚，流动的人影，流动的车身，好像隔她很远，而她存于另一个空间，无法穿越走进，寂寞冷清的徘徊在冰冷的世界。

当清秋走出车站，恍惚的伫立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时，一阵晕眩袭来，她摇晃着，连忙蹲下身子，而此时，一阵阵的恶心涌上来，她难受的用手使劲捂住胸口。这时，一双肮脏的手伸向了清秋的提包，可她一点也没有察觉。过了好大一会，清秋感觉舒服些了，就慢慢站起来。这时，才猛然发现，提包已被划开，钱包不见了。清秋傻了，她呆呆地站在那，感觉无比的绝望，好像被这个世界无情的抛弃，冷彻心骨。清秋就那样站着，像一尊凝固的人像，直到夜幕降临，一盏盏路灯亮起来，她才回过神来，突然像想起什么，急切的在衣服口袋里翻找着。终于，她找到了那仅存的一百元钱，她紧紧地把它攥在手心，步履蹒跚的向前走去。走了很久，才找到一家价格便宜的旅社。这家旅社好简陋，房间里就只有一张床，床单被子已发黄，房间里还飘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清秋已顾不了这些，她实在太累了，往床上一躺，就沉沉的睡着了。睡着的她，苍白得就像一个透明的影子，那皱着的眉头，述说着无尽的心伤……

清秋醒来时，已到第二天晚上。他艰涩地睁开眼，头昏昏沉沉，望着斑驳的房间，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里已有另一个小生命，她要好好的，把他生下来。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里流露出坚毅的光芒。而此时，房间里颓败的气息，令她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她爬起来，拿起衣服去洗澡。这个太过简陋的旅社，就只有两个大澡堂，而且没有热水。清秋蹒跚的来到浴室，当冰冷的水洒在清秋瘦弱的躯体上时，她瑟缩发抖。已几天没吃饭的她，虚弱得就像一张薄纸，哪经受得住这冷水的刺激？她再也难以支撑，眼一黑，脚已滑，倒了下去，重重的摔在了水泥地上。肚子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这时，她看见一股股的血水，自他身下溢了开来，她心一窒，头一昏，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浩天坐在车上，视线无法从那个瘦弱的女孩身上移开。她的脸好苍白，神情恍惚，那幽深的眼眸隐含深深地哀伤，无助苦痛的眼神，在浩天心上划下一丝痕迹，令他时时刻刻关注着她。车到站了，等浩天出来时，他却再也看不到那个女孩。他本应该离去，可他就是忘不了她哀伤的眼神。他开始在车站四处溜达，希望碰到那个女孩。转了很久，准备放弃时，他终于看到了那个女孩。呆呆地伫立在那，很久，突然间像想起什么，在身上到处翻找，然后就见她的手紧紧地攥着什么，向前走去。浩天不由得尾随着她向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素不相识的一个女孩，却令他如此。他看见她走进了一个简陋的旅社，他也走了进去，竟然在她隔壁要了一个房间。那个女孩进房间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浩天坐在走廊上，时不时望望那紧闭的门扉。直到第二天夜晚，她的门才打开，他看见她拿着衣服，踉跄的向浴室走去。已很久了，女孩还没出来，而现在已很晚，又没人进去洗澡，浩天实在不好冒昧的去问。他在走廊里来来回回的走着，都快一个小时了，洗个澡不会这么久吧？他好焦急，竟有一丝慌乱，跑去喊来一个服务员，要她去看看。当服务员进去，看见女孩倒在地上，地上淌着红红的血水时，吓得尖声叫了起来。浩天在外听到叫声，什么也不顾的冲了进去。眼前的一幕，强烈的刺激着他，无比震撼。女孩赤身裸体的倒在地上，身下一股股的血水四处流溢，那小小的脸庞，苍白得已没一丝血色，而此时，冰凉的水仍不停的往她身上流着，好像要把她彻底的摧毁。浩天感到无比心痛，冲上去迅速关闭水龙头，脱下衣服，紧紧地包裹住清秋，抱起她向医院奔去。浩天在急救室外焦躁的渡来渡去，望着窗外墨黑的苍穹，握紧拳头，心里竟产生一种愿望：要把女孩紧紧地呵护在怀里，让她开心的笑，不再忧伤。急救室的门打开了，清秋被推了出来。医生告诉浩天，女孩流产了，大出血，幸亏送来及时，手术非常成功。浩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病床上那消瘦的身影，苍白脸颊上，一缕发丝凌乱的飘在上面，他不禁伸出手，轻轻地把它拨开。他坐在病床边，握住女孩冰凉冰凉的手，深深的凝望。此时的她眉头仍紧皱着，这是怎样深重的伤害，令睡梦中的她仍无法逃脱那份哀愁？浩天带着这个思绪，握着清秋的手，在病床边慢慢睡着了。

清秋感到浑身疼痛，她想动动身子，却怎么也无力。她睁开眼，感到无比迷茫。侧过头，一个男孩紧紧抓着她的手，在病床边睡着了。她动了动，想抽出手，于是，男孩被惊醒了。他抬起头，对着清秋露出灿烂的笑容。见清秋露出疑惑的目光，就连忙说道：“在车上我们见过，在旅社我住在你隔壁，你晕倒了，是我把你送到医院来的。”清秋点了点头，眼前浮现出那血红的一幕。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投下浓重的阴影，一滴滴的泪自眼角无尽的滑落。那打湿的世界里，流失生命腥红的鲜血，把记忆里那抹绿染红了，带着刺目的伤痛，飘远、飘远……随着那生命，一起流掉了……

浩天伸出手，轻轻地抹着她眼角的泪，那指尖细细的温暖，浸润着清秋冰冷的心。她睁开眼，静静地凝望着他温柔的眼神，冥冥中，这是不是又是一个故事的开始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