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光里的青苹果

转眼周末到了，我习惯性的开始清理冰箱。冰箱里的东西可真不少，而最惹人眼的是那一袋青苹果，一个个又圆又大，表皮光滑而剔亮，很诱人。可孩子却不喜欢吃，说什么台湾枣好吃，韩国蜜饯好吃，每每这个时候，我不禁长长地叹口气，那些珍藏在我记忆最深处的青苹果就会浮现在我脑海里。

我出生于70年代，小时候我们农村几乎看不到苹果，只是在小人图画书上见过，吃苹果那简直是不可及的奢望了。记得第一次吃的苹果是叔叔在重庆出差带回来的，不多，我和三个弟弟每人分2个。我们把青苹果捧在手里，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嗅着扑鼻的香气，谁都舍不得先吃。叔叔说：“你们吃吧，很好吃的，好甜呐！”我和弟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奶奶走过来乐呵呵地说：“尝尝吧，看样子都甜着呢。”我们终于禁不住诱惑，就赶紧洗了一个准备吃。我非要奶奶先咬一口，弟弟要爷爷先咬一口，他们拗不过我们，就做个样子把嘴张得大大的，其实是小心翼翼的咬了一丁点。那苹果真是香甜，脆脆的水分很足，咬进嘴里梭梭的响声真好听，在我的记忆里，以后再也没有吃过味道那么好的苹果了。

在我们姐弟几个当中，我是有名的机灵鬼，小时候鬼主意最多。因为怕剩下的那个苹果被老鼠吃掉，我撕几张旧书纸让他们把苹果包住，然后用塑料皮裹起来，裹了三四层，最后用红头绳系紧。包好后，藏在厨房楼上装油菜籽的大缸里，然后用油菜籽盖了一层又一层，抚平油菜籽，最后盖上重重的缸盖。这样可以放心了，老鼠怎么都找不到了。

奶奶不无担心地问：“你们的苹果藏哪了？小心老鼠吃掉哦。”

“呵呵，我们不告诉你！”

小时候我们很喜欢热闹，和伙伴们捡柴，打猪草，挖半夏摘栀子卖，日子在忙忙碌碌中过得真快，转眼过了一个多星期，大弟弟终于憋不住了，建议把苹果拿出来吃，我们很开心，于是都争先恐后地往楼梯上爬，生怕苹果跑了似的。可当我们把那个包了一层又一层的苹果取出来的时候，我们惊呆了！青苹果变成了一团黄泥。弟弟们责怪我，说我出的馊注意，如其这样还不如让老鼠吃了好，至少老鼠有可能不会全吃完。把烂苹果托在手掌心里，我的眼泪直往下滚，我怎么就那么傻呢？厨房温度那么高，不烂才怪呢！都是我不好，为了那几个青苹果，爷爷奶奶说了好多次“真是可惜”，我懊悔了好长一段时间，这些至今都记忆犹新。

爷爷是名中医，平时挖草药帮别人治风湿病，我也经常跟在他后面挖草药，这样也可以给家里赚点花消，爷爷和奶奶省吃俭用，我们家日子还算过得去，他们有时也买点零食我们吃，例如5分钱2根要化掉的冰棒，3分钱一根的甘蔗，6分钱一个的包子……伙伴们吃不到的，我们姐弟偶尔能吃到。而我和弟弟们，却总盼望着能再吃上青苹果。

几年过去了，不知从哪天开始，供销社也有苹果卖。柜台上摆着两个塑料盆，一个盆里装的全部是好苹果，有红彤彤的，也有青的。另一个盆里装的全是烂了的，售货员把烂的部位用刀挖空了，让没烂的一面朝上，可一进商店大门，老远都能看得出来。

记得有一次放学，我和同学们一起回家，半路上看见奶奶提了一个碎花布袋，布袋里面装了好多苹果，奶奶说那天是三弟弟的生日，特意来买的，同学们羡慕极了，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回到家里，奶奶把苹果一个一个取出来，我看清楚了，那些苹果是半个或大半个的，只有最表层一个红苹果是好的。奶奶说，这个是给三弟弟过生日吃的。虽然是被挖空了一半的苹果，但我们觉得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我们真的好开心！

不知道是怀念儿时的青苹果，还是为了让弟弟们开心，我的先生第一次到我家去见爷爷奶奶，他征求我的意见，问我买点什么比较合适，我说买青苹果吧！于是我们特意赶往县城，买了一个用编制带编的滚圆的篮子，然后跑遍了大半个县城，才买了满满一篮子青苹果。当我们抬着这个篮子走进村庄的时候，招来了多少人羡慕的眼光啊！他把苹果分给前来看热闹的老人和孩子，老人们各个都笑的合不拢嘴，不停地夸他真是好孩子，孩子们也笑着，闹着，吃着，连苹果皮都吃了。看着这热闹的场面，我激动的双眼湿润了。

也许是怀念以前的日子吧，如今，我一进超市就想买苹果，尤其喜欢买青苹果，可我的女儿不喜欢吃。每次把将要坏掉的苹果装进垃圾篓，我心里都是酸涩的，鼻子一发酸，泪光里就浮现出一幅幅画面，画面里是爷爷奶奶微驼着背，提着一个碎花布袋，布袋里装着青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