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故乡的雨

2011-10-08 08:49 | 作者:剑鸿 | 散文吧首发

身心尘染日久,纠结世道人心、用心柴米油盐时多,仰望星空、独对远山、畅想心曲时少,以致于有些事物和场景,乃至一两个久违的词语,一旦想起,也常常会心动不已,激起无限感慨。

窗外的秋悉悉索索,落在树叶之上,落在地上,却常落不到人的心里。很久以来,雨,只意味着天气的一种,除了联系着添衣换鞋之类的常识外,并不与悲喜相关,只时时暗合心里积久的阴郁,增添一些无聊的思绪罢了。生存越来越陷于迟钝和源于本能,竟成难言的悲哀。

然而,想起故乡的雨,我总能似乎在恍惚中看到一道亮色,从记忆深处获得一点温馨的意味,从而得以荡开眼前生活的浮沫,找回一些隐藏在遥远岁月里的寂静时光和心地清明的安详。不知道极远处的无尽的人们,是否也有和我一样的故乡雨的情怀。

屋内听雨

江南故乡的屋顶,排满层层叠叠的灰瓦。这样的瓦,经过匠人的打磨和烧烤,兼具苍穹的形状和金属的质地,被日光晾晒久了,便和人心一样,渴望着雨水,被雨水浸泡久了,有时也慵懒阴沉,压近人们的头顶。每每风起云合,有雨来临,雨滴敲击屋瓦,叮叮当当、劈劈啪啪,奏成旧时乡村和谐美妙的天籁之响。远古的编钟在历史深处敲响之际,能否也有这样独特的宫商角徵羽的组合。住在屋内的人们,追寻雨声的节奏和疏密,可以细数节气,判断庄稼的长势和河水的涨落,也可以围炉话,和着雨声的节拍,叙说乡间传奇的曲折情节。年少时的我,经常沉迷在这样的雨声里,想着无限的心事,想着无限心事之外的广阔的世界。我喜欢日雷雨临瓦时的激烈和喧哗,狂风携卷暴雨撞击屋瓦,猛烈似奔腾的千军万马,酣畅淋漓,气势恢宏,似乎要将人间的一切扫净。我也喜欢雨的淅淅沥沥,落瓦无声,恍惚在中的几声沙沙雨声过后,便是满眼翠绿和百花盛开的春天。这样的雨声,藏在记忆里,难以相忘。

檐下观雨

如今,我已经记不得,故乡的老屋的屋檐下,曾经消化我的多少少年心绪。有雨的日子特别是绵绵的雨季,田野无人,村巷寂静,屋檐下却显得热闹无比。雨水沿着屋檐直泻而下,形成无数水帘,溅起无数水花,滴答滴答,滴答滴答,仿佛永无休止,水滴石穿的古谚虽历经千年仍在墙角的石上被悄然诠释。对面的屋瓦上,常常一片迷蒙,雨水落瓦而起的薄薄雨雾,映衬着辽远的天际和悠远的情怀。倘有哪家刚好升起炊烟,雨雾就会和炊烟融成一体,在瓦檐小巷间久久萦绕,撩拨不开。檐下常有人们放置的木盆、水桶之类,承接天水,用来洗衣洗菜。我经常坐在这样的屋檐下,看着雨雾和水帘发呆,有时忽然会起心用手去迎接雨水,托在手心,感觉那隐藏在雨滴里的季节的温度心情;有时也会昂头仰望雨滴落下的轨迹,总觉得雨滴的来处神秘而玄妙。安静的雨巷里,偶尔掠过几只家燕,跑过一两个串门的妇人,跳过两三只躲雨的鸡鸭,除此之外,全是一片宁静。墙角的青苔在雨里默默地发着绿色的光芒、

野外遇雨

农民醉心于劳作,就好像文人醉心于写作,酒鬼醉心于佳酿,也会经常忘记时间,忘记忧愁,忘记身外的风云变幻。我喜欢将田野比作农民的书卷,因为我觉得它曾经是我的书卷。很多时候,我伴随着父母和乡亲,躬身于野,头顶骄阳,一心在这样的书卷上寻找着耕作和收获的希望,不觉就有又浓且厚的风云从远远的天边而来,漫过迷蒙的山峦,漫过临近的村庄。倘若你一时心怀侥幸,拄着农具,望着风云微微笑道,还远着吧,继而置之不顾,俯身继续劳作。那么,一转眼,头顶就将是阴云翻滚,茂密的庄稼的叶片也会被狂风层层掀起,轻扫你的裤腿,突然就会有雨滴袭击你的脖颈、额头和面颊。就算你预先防范,惦记家中晾晒之物,匆匆地荷锄回家,但任你怎样加快步伐,也似乎赶不上风雨的速度,晒场上人们大呼小叫着抢收东西,小孩们被骂着在风中乱跑,豆大的雨滴噼噼啪啪地在身边摔下来,让你在不知不觉里成为落汤鸡。

窗前思雨

朴实的已经深谙生活之理的人们是不会在窗前思雨的,只有年少如曾经的我,才会在学业的间期,在跟随父母劳作之余,坐在布满水帘的窗前暗想心事,想雨的前世今生,想自己的前途运命,想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的人。我的下雨的窗外,经常是一堵青砖墙和一抹阴暗的天空。在平日,这样的窗前是极少生机的。只有下雨的时候,才会有雨线打破这一格子的安静和呆板。雨在窗前细细的下着,一滴紧随一滴,变成一串、一线,有时会是一片。坐在窗前的我,经常在这样的百无聊奈而似有牵挂的氛围里,深深地陷入渺茫的幽思。这些幽思就像窗外的雨一样,落在心里,激起思绪,渐渐在心间流淌蔓延开来,汇成一泓浓浓的湿润,随着岁月迁移慢慢干涸。我依稀记得,如果窗前的雨丝细密而紧,那就是春天;如果雨丝肆虐纷乱,那就是夏天;当雨丝带些萧索和冷清,那是秋天到了;如果在雨丝里看得到前面屋檐下的冰棱,那就是日的雨天了。时光匆匆,春秋易度,故乡的雨现在会是怎么样,我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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