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富春江

2011-10-03 19:30 | 作者:风卷红旗如画 | 散文吧首发

江,听着名字,就知道这是一条洒满诗意的地方。事实也却如此,富春江的空濛奇秀自古就引得大儒名士折腰下节。记得读过一篇南北朝吴均的《与朱元思书》,就是专门描述富春秀色的,已是写的绝了: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_____"

有这样的一篇文章,被我信手的拈来,我想就省了我许多的气力,就不必熬心费神的赘述她神化难名的容颜。然而,我想错了,吴均游历富春时应该是秋水长天的日子,他的描述也便清心朗目。犹如薄纱轻掩的曼妙女子,偶然被清风掀动了一角,露出了她绝世的颜容,这颜容恰被吴均瞥见,便成就了他的千古名篇。我去的时令不同,看到的是薄纱轻裹的富春,遮面半掩的意境自和他的不一样。

我乘了一个竹排——不坐小船,这样才好把自己的一切揉入这山水江天间。那是一个细蒙蒙的天气,远处的江天就被这朦朦雨雾连在了一起。这个时候,水中的圣灵似乎也出来徜徉,不然,天地间何以混沌成那样?那轻盈的竹排在江上是不需要划的,那澄澈净明的流水将她轻轻托住,柔柔的轻飘,轻飘,就飘进了水墨泼就的画卷。桂林的山水是清秀的,清秀的真实,是眼可见手可触的。富春山水却是迷濛的,迷濛的淡然,是飘渺如幻的,是可意会而不可言喻的。远山明灭可见,却看不清爽山上的茂林修竹,一切都隐在这迷濛里,一切都隐在重笔的点染里,间或露出一角峭立的崖壁,那便是偶尔露峥嵘了。那江风也是淡淡的,不能用杨柳春风来做比,杨柳春风比她的清新恬淡又逊色了多少!更不能用宋玉的大王之风来做比,什么三皇五帝千秋霸业,在她淡淡的轻抚中消却了英雄意气!

那竹排在烟波水影里向岸,数座亭台水榭在淡雾中隐现,这是严子陵的钓台。当然是今人仿古的拙作,我不知道现在的所谓美学大师的眼里美究竟是一种什么标准,那一江烟雨半坡衰草的自然不比这牵强附会的人工钓台诗意的多?对着这样现代的东西谁还会有临风凭吊的情怀呢!严子陵是恬淡的,富春江是迷濛的,这牵强附会是功利的,真是对这恬淡迷濛的莫大讥讽。

以钓鱼而闻名于中国史册的有两人,一是姜子牙,再就是这个严子陵。姜子牙以直钩钓鱼,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钓的是王侯,等待的是机遇。究其心,还是一种入世的图功立业的心态,只是时运不济,以钓鱼做掩饰,安心守命以待天时罢了。严子陵却真是一种避世的清高,他不是没有时运,也不是得不到当权者的赏识,更不是所处的时代混沌不堪。事实上,光武帝刘秀还算是中国少有的开明皇帝,严子陵一再的谢绝刘秀诚挚的出山邀请,只能说明恬淡是他的本性。同是钓鱼者,两种相反的心态,似乎也值得玩味。

严子陵让后人仰慕的还在于他的节操,在乱世中保持了读书人的秉正,在名利前不曾失了心中那份淡然。严子陵年少时在洛阳求学,结识了还是一介平民的刘秀,两人结下了很深的情谊。这正是王莽篡位的时候,众多的文人大儒唯恐不能向新朝求得富贵,纷纷上书朝廷为王莽造势说项,要求王莽代汉而立,文风士气道德节操颓丧一时。严子陵极为鄙视士人的这种趋炎附势,回到家乡富春江隐居了起来。刘秀取得天下后,响起了老友的高尚人格,派人寻找,最后找到了垂钓的严子陵,但严子陵不往。刘秀又几次三番的派人请,别不过老友之面,严子陵答应可以到洛阳一见。严子陵到了洛阳,丞相侯霸见他深得帝心就要大用,忙派人持书问候,子陵鄙视侯霸势利,让来人带话给侯霸,“要以仁义辅皇帝,不要阿谀奉承学的全。”这让侯霸极不高兴。即便是在刘秀面前,子陵也并没有诚惶诚恐矮帝王三分,依旧恬淡自如作朋友之交。史书记载,光武帝坐朝,太史令奏报道:昨有客星侵犯帝星,帝星数度不可见。光武帝大笑道:那是昨夜我和子陵先生同榻而卧,他数度把脚搁到我肚皮之上的缘故。古往今来,恐怕还没有第二个平民敢与帝王同榻一梦,并且如此坦然的伸展腿脚!由此可见严子陵的风范。

严子陵最后终究没有接受刘秀委任给他的官职,又回到了富春垂钓。刘秀没有再勉强他,但对他还是称赞有加。其实,刘秀也是想让严子陵树一面道德的旗帜给当时的士人。刘秀的这种期待没有落空,东汉中后期,士人的操守是中国历史上最高的,就是当时的百姓也也受到了感化,重情操而轻王侯。汉末,宦官专权的时候,士人为了正义而前仆后继的与宦官争斗,置身家性命于不顾,不能不说有严子陵的影响。

其实,中国文人的节操一直就不是那么磊落的。很多文人或许在文化上能够有些许建树,但人品已经龌龊不堪了。文人最堕落的时候是明末清初。魏忠贤,一个不齿的太监,那么多名流为其赋文称颂,那么多饱读诗书的官员心甘情愿的做他的义子干儿,那么多的文人都卷入了党争之中,没有了什么是非标准,就是一群沐冠楚猴。人生所有的追求就是喝酒听曲戏美人,填浓词艳曲,节操竟比不得秦淮河上的名妓!区区满清以十余万兵力席卷了中原,和当时的道德沦丧是分不开的——没有人再为了国家而抛头洒血,有的就是一己之私,争权夺利。现如今呢?记得汶川地震的时候,有人写了首词,“只盼坟前有屏幕,看奥运,齐欢呼。”“党疼国,声声入废墟,纵做鬼,也幸福。”我当时很无语,我想起了杜牧的名句: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我辈敢不警惕吗?!

北宋的时候,范仲淹任睦州的知州,在此修建了钓台和子陵祠。他写了篇文章,《严先生祠堂记》,赞扬了严子陵的这种高风亮节,文章最后是传颂千古的名句“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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