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不爱我03

2017-02-20 15:40 | 作者:心蕊 | 散文吧首发

拥有的永远有恃无恐,失去了的永远储存在眼泪之中。

那年虎子已经13岁,13岁孩子记忆永远是那么清晰,清晰到时间的魔力也抹去不掉。周末是孩子最喜欢的日子,不用早起,不用去学校,不用听老师的义正言辞。而这个周末,虎子不想要,宁愿在学校听老师的责骂,受老师的鞭打。

初秋的早晨,凉意来的那么早,凉的那么透心。

“嗯……嗯……”

一声声痛楚的叹息传入耳畔,惊醒了睡中的虎子。以往虎子醒来之后,总是喜欢躺在床上等待,等待着空气温度升到被窝的温暖,等待温暖的呼唤,呼唤着虎子起床享受备好的早餐。今晨,虎子神经绷紧,脑子瞬间清醒,忘记了自己赖床的习惯,迅速的从床上爬起,忘记了被窝和外界的温差,穿着单裤,顺着呻吟的声音跑去。

厨房后面,有一个草棚,平时堆着取暖、做饭用的柴禾。虎子从厨房后门跑出去,看到奶奶的一只脚从草棚里伸出来。走到跟前,虎子心里慌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之间奶奶躺在柴禾上,双目紧闭,似乎是每日繁重的劳动累垮的身体,在这个安静的角落寻找暂的小憩。根根柴禾躺在奶奶身下,支起奶奶瘦弱的身躯,以免奶奶躺在地上着凉。

虎子摇晃了一下奶奶的肩膀,叫着:

“你怎么了,奶奶,奶奶……”

世界那一瞬间出奇的安静。虎子家住在半山腰,屋前是一片竹林,竹林往前就是山坡,一片的广阔的视角,屋后也是山坡,平时各种小动物出没在山间,小动物们平时总是叽叽喳喳的聊着生活,抱怨着生活的不快。然而,这天早上所有的小动物似乎都站在远处屏气凝神,望着这婆孙俩,让这个初的早晨充斥着死一般的宁静。

奶奶依然没有睁开眼看看虎子,嘴角仍然挤出刺耳的呻吟。虎子脑子似乎在那一刻已经被掏空,全部都装进了泪水,装满的泪水慢慢的从眼角溢出。被泪水模糊的世界中奶奶依然一动不动。虎子用尽全身力气把奶奶往肩上放,想把奶奶放到床上休息。这时候爷爷赶了过来,帮着一同把奶奶背到卧室。虎子不知道今天的力气特别大,还是奶奶长期被生活拖得已经骨瘦如柴。看着床上神情淡漠的奶奶,虎子今天才注意到,奶奶面部皮肤焦黄,长长的黑色头巾包裹下的历经岁月沧桑的根根白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奶奶就已经包裹上了这个头巾,也许从那时起奶奶就已经不再年轻。每次看着奶奶早起后先要梳理自己的头发,然后戴上有点类似回族用的白色的帆布小帽,小心的叠好常常的头巾,然后一圈一圈的缠在头上。

奶奶的眼睛这会已经睁开,眼睛的角膜呈淡灰色,瞳孔已经不再囧囧有神经,似乎不再关注这个世上的某一点,已经看破了尘世。

虎子坐在床前,什么也不想干,什么也不想做,只是看着奶奶,跟奶奶说着话。

也不知过了就久,医生来到卧室,对奶奶进行了全面的检查,检查结果是脑溢血。这时奶奶的瞳孔明显比之前放大,放大的瞳孔中不再是只装虎子一个人而能装下整个世界。接近中午时分,奶奶放弃了对人世的最后一丝眷恋。

虎子帮着替奶奶穿上在这个世界最后一套衣服。一件又一件,似乎所有的人都想奶奶一下子享尽人世的绫罗绸缎。其中有一件奶奶平时最喜欢而又舍不得穿的衣服,衣服被剪去了金属的纽扣,套进奶奶僵硬的身躯。

葬礼在四天后举行,虎子仍然被家里人催着去学校待上两天。在学校的这两天,虎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在一个有奶奶陪伴的世界里。

葬礼那天,虎子早早请假回家。当走到离家还有一里地的时候,听到专属葬礼的哀乐响起,虎子疯一样的冲回家里,冲进堂屋,跪在奶奶的棺材旁边。

“奶奶,你真的不我了吗?”,虎子哭着叫喊着,这次再也看不到奶奶有任何伤感表情,也不见了奶奶轻轻的叹息与哭泣。

葬礼在当天下午举行,虎子守在灵前,一声不吭,低着头面无表情,只是想把满脑的泪水倾倒而出,减轻一下心中的痛苦与不舍。葬礼上仍然有人谈笑着,而更多的人寒暄着,对他们中有些人来说,这个葬礼不过是一场交际活动而已。这些东西虎子都没有注意,也没有心思去关心。虎子能做的就是废寝忘食的守在奶奶身边,在剩下不多的时间守在奶奶身边。虎子在给奶奶讲着话,但他的声音已经沙哑。或许他还在给奶奶承认错误,错不该老是惹奶奶生气,还错怪奶奶不爱自己。

第二天天还没亮,虎子就陪同奶奶到了新的住处。亲人们用手捧着一抔抔泥土,撒向黑漆漆的棺材。虎子亲吻着自己的手中的泥土,小心翼翼的揉碎泥土中的细小颗粒,生怕泥土疙瘩砸痛了奶奶,然后轻轻放到棺材上。奶奶多年的爱,回报的只有这一抔黄土。

“奶奶走好”,虎子心里默念着。

虎子知道奶奶是这个世上最爱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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