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一条河

2017-02-03 11:23 | 作者: 东栏梨花 | 散文吧首发

老家称河为坑,我家旁边就有一条坑。

坑很大,里面的水总是满满的,绿绿的,两岸是垂柳与各种花草,宛如美人头上的花环。我最的事就是蹲在家门前看那一坑碧水,阳光透过柳叶洒到河面上,有粼粼的波纹。

如果被王婶看见了,她总会瞪着眼唬我:“吓,回家去,有水鬼抓你!”王婶有三个孩子,都是调皮的年纪,于是看紧她的孩子是她每天最大的任务。可每次我都能听到她的骂声:“兔崽子,再去坑边试试!”我吐了吐舌头,接受她的善意。

我记得天的河。天暖了,水涨了,柳叶儿绿了,我家的鸭鹅们迫不及待地跳下水,来回畅游,骆宾王那句“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写得真是极致!撒欢的鸭鹅一天都不离水,于是每天傍晚,我和姥姥都会开展“赶鹅工作”。我们拿着长竹竿,它们嘎嘎地叫着,从一头游向另一头,最后才会上岸;抖抖身上的水珠,由优雅的鹅领着,嘎嘎地回了家。若有落跑的,这时都会冲上岸,连滚带爬地回家去。

姥姥还没脱去棉衣,一连串的工作累得喘气,我搀着她,在最后一缕余晖中走进家门。

我记得天的河。每天都是好天气,杏花笑开颜,桃花粉嘟嘟,麦花刚赶上趟,柳叶儿早已多等,花草又肥,比美却毫不含糊:这时候的坑呀真热闹!老人开始在这钓鱼,他有花白的胡须,一身深青长衫,一个小板凳,一坐就是半天,一动不曾动。我不由得有一种庄重感,不敢跑着去摘花。那真是一种心灵的震撼,小小的人儿,哪懂什么庄重呢!有时会有蜻蜓立上他的鱼竿,撅着屁股又飞向一边的花丛,恰巧碰见蝴蝶正舞,一羞,再也不回来了!老人钓的鱼从不曾要过,都放回了河,偶尔会送给在一旁嘴馋的我,我一溜小跑,捧着让妈妈去烤,连谢谢也顾不得说。

我记得秋天的河。河两旁是黄色的小花,为秋天添了几分暖意,天很高,风正好。除了钓鱼的老人,还有浣衣的妇人。她们几个一起,盆子花花绿绿,发粗变形的手不停地揉搓一家子的衣服,动作大且有力,她们高声谈论,激动处声音穿过几条街。我想让她们小点声,别吓到了鱼儿。可老人一点也不恼,依旧一动不动。倒是那天上的云儿,飘来飘去。

我和姥姥依旧去赶鸭鹅,刚脱了几天的棉衣姥姥又穿上了。

我记得天的河。河水结冰,年下的河却是最热闹。无论男女老少,都集中在河边,滑冰的滑冰,看热闹的看热闹。各种滑冰绝技也令人啧啧赞叹,不服的可以来挑战,输了的就不免受到点嘲笑。二叔逞能,滑冰时一个不平衡,“砰”的一声摔在了冰上,整个冰面都颤了颤,大家吸口凉气,随后哄然大笑。我心里一声哎呦,你可把冰都磕疼了!

春夏秋冬,坑像一位伟大的母亲,伴着我的童年,伴着整个村的人走过了一段艰难又朴实的岁月。在坑边,我消磨了多少无知的时光;而坑,又亲历了我多少至美的光阴。我是无法说清的,坑也无法说清。

从什么时候起呢,大家不再聚在一起吃饭,不再无事串门,不再多管闲事。接着,坑就被堵了,活水成了死水,鱼儿也少了。坑终于到了美人迟暮的一天,可她还是温柔地接受着,我又能说什么!

后来,我家不再养鸭鹅,姥姥也去世了。

再后来,坑干了,被填了,再也不见了,老人在一个像钓鱼时一样明媚的早晨去了,桃花开得正旺。

我长大了,在异乡求学,可我多想再赶一次鸭鹅,再吃一次老人的鱼,再听王婶唬我一句:有水鬼!……我常常在想,老人是追着坑走的,那没有鱼钓的日子该有多难过;没有鸭鹅要赶的姥姥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而王婶在高兴之余,看见新土时,会不会有过恍惚?

在与坑有关的回忆里,就留我一个在异乡怀念一条河,多寂寞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