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那段往事(4)

2016-09-28 08:10 | 作者:独自行走 | 散文吧首发

日子流水一般过去,不咸也不淡,不知不觉间,姚冰来我们这里上班已有一个多月了,随着和姚冰的日渐熟悉,我越发喜欢起这位看起来萌萌的、有些羞涩内敛的小姑娘,在我的认知世界里,女人语言功能一般都强于男人,很少有像姚冰这样笨嘴拙舌,说话慢到极致的人,在她面前,原本木讷寡言的我竟然也有了优越感,经常的想逗逗她,看她窘迫气恼而又难以言表的样子。

比如我们看毛片,姚冰都会躲出去,有次我对她说,不用躲了,一块看就行,姚冰会狠狠地瞪我一眼,一副圣女被亵渎的样子,我故意漫不经心的说,瞪我干什么,就好像没看过似的,就黑胖子那厮,不光会拉你一块看,看完了还得演习一番吧,闻听此言,姚冰明显急了,一张俏脸红到了脖子上,呼吸急促起来,也不说话,张开五指,挥舞着她那长指甲,向我杀奔过来,我落荒而逃。

姚冰留了一手长指甲,既是为了美观,也是她独有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每到话不赶趟,被惹急了的时候,就张牙舞爪的要去抓挠你,那情景颇有点像梅超风的“九阴白骨爪”,每到那时,我和张斌一般都被会惶惶逃窜,万一被她指甲掠到,不出血也得留一道长痕。

还有一次,姚冰在电脑前打印合同,我闲的无聊,坐在她旁边套近乎,姚冰的耳垂薄得透明,脖子上还有细细的茸毛,鼻子小巧,鼻翼呈优美的弧形,看得我心萌动,很想用手去摸一摸,又不敢,便只好没话找话。我亲昵的对她说,小冰子,你说你们家黑胖子有什么好的,又黑又胖,而且还贪吃,这要在过去,连饭都管不起,只能去寺庙做和尚,你看张斌多好,又白净又帅气,要不你改换门庭,跟了张斌得了,姚冰拿胳膊肘捣我,去,一边去,别烦我,我不为所动,继续循循善诱,要是张斌你不满意,跟我也行,和黑胖子比,我虽然个子没他高,但颜值高啊,姚冰这回忍不住了,虎着脸对我说,你还有完没完,想找揍是吧?我不管她这一套,身子向前靠一靠,还想继续说下去,姚冰忽然伸出她那致命武器,向我的脸上抓挠过来,我一惊,身子往后一仰,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张斌这厮在一旁乐得哈哈大笑,姚冰一副解气的样子,恨恨的说:“该”。

不是我故意编排黑胖子,那段时间我就是看这厮不顺眼,总觉得这厮莽撞像李逵,颟顸像郑屠夫,配不上文文静静的姚冰,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而且,这厮还真就让我抓住了把柄。

九十年代是一个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年代,人人都在忙着奔小康,人们在拥有了电视机、DVD以后,开始对网络发生了兴趣,有条件的不吝于再去买部电脑,那时科技市场整天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喧嚣忙乱,如赶集一般。黑胖子的铺位在一区和二区的结合部,属于去二区的必经之路,虽然面积不大,但却扼守交通要道,是一块风水宝地。

黑胖子属于外表憨厚,内心鸡贼的人,这厮善于察言观色,一双贼眼从不闲着,滴溜溜乱转,对路过他摊位前的人更是绝不放过,只要来人一放慢脚步,便会如见到亲人似的热情打招呼,只要来人到了他柜台前,便很少落空,这厮会施展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把客人忽悠得找不到北,好像整个科技市场只有他这里货最正品,价格最公道,不买都觉得对不起他,那段时间这厮的生意是风生水起,应接不暇,我和张斌有时去扫毛片,这厮忙得连和我们打招呼的空都没有,为此,我们都劝他趁着生意好做,再招一个雇员。

过了几天,再去时发现果然多了一个人,是位笑的小姑娘,刚刚从电子工业学校毕业,性格开朗,身材丰满,做起事来风风火火,笑起来嘎嘎有声,属于不拘小节的那类,很对黑胖子的路子,而且两人好似心有灵犀一般,初次配合便非常默契,黑胖子在一旁为顾客讲解,姑娘就摆弄机器做演示,黑胖子热情洋溢,唾沫星子横飞,姑娘就笑语盈盈,频频抛洒媚眼,更兼一对胸器,高高挺立,饱满得呼之欲出,顾客来到这里,既享受了黑胖子热情的接待,又饱览了小姑娘胸前的波涛,哪里还好意思空手而归。

都说日久生情,没用太久,这对活宝便打得火热,没人的时候,你捶我一拳,我摸你一下,吵吵闹闹,打情骂俏,亲热得像小两口,有一次正好被我撞见了,想到姚冰那一副弱弱的小依人样,再看着黑胖子那张贪婪好色的嘴脸,我颇有些不忿,回去就和她说了,姚冰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表达了对我的极度怀疑,我看她不信,就对她说,要不你回家诈一诈黑胖子,就说你有事去科技市场,路过他柜台,看见他和那个小姑娘亲热来,姚冰依旧半信半疑。

第二天,姚冰阴着脸来上班了,我也不敢问她怎么样了,拉着张斌去科技市场找黑胖子,看见这厮脸上贴着一块狗皮膏药,正无精打采,垂头丧气,闷闷不乐的坐在那里,对我们俩的到直接视若无物,偶尔和柜台前那位小姑娘说话也是气吼吼的,粗声大气,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弄得那位小姑娘有些莫名其妙,几次过后便不再搭理他了。

中午,我和张斌拉着他去喝酒,在酒桌上,我问起他脸怎么了,这厮说被猫抓了一下,我表示不解,你这厮身高丈二,那猫得跳得有多高才能抓到你,张斌在一旁打趣道,是母猫吧,肯定是你这厮抱在怀里调戏人家来,一番说笑后,黑胖子长叹一声,郁闷的说,是被姚冰这小娘们抓的,她来市场找他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看到他和那小姑娘说笑,就说他们关系不正常,听到这里,我内心狂喜,不禁想大笑三声,但脸上还要尽量绷住,心想,你这厮说笑是说笑,可手上也没闲着,该。不过一想到姚冰那长指甲,我还是有点不寒而栗,对黑胖子这厮又多少有些同情,闷人多心狠,诚如是也,看来姚冰那小蹄子,以后还是少招惹为好。

我劝慰黑胖子道,其实,你和柜台那小姑娘还真是天生一对,往哪里一站活脱脱就是电影《功夫》里的包租公、包租婆,而且,我和张斌都看出来了,那小姑娘对你挺有意思,不如你娶了她算了,至于小冰子嘛,你尽管放心,不是还有我和张斌吗?要是张斌不要,我就把她收了,黑胖子一听,怒目圆睁,像是挖了他家祖坟,差点跳将起来,你敢,你们两个要是敢打她的主意,我把你们俩都阉了。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黑胖子都不知道姚冰根本没去过科技市场,根本没看到他和柜台小姑娘的猫腻,一直在做自我检讨,自认倒霉,有一次喝酒喝高了,我无意中把这事给说出来了,黑胖子听了,愣了有半秒钟,然后一下扑将过来,狠狠勒住我的脖子,使劲地掐着,边掐边嘟囔,我说怎么就那么寸哪,就那一会就能让她看到,原来是你这鸟人,勒得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来了,等这厮放手后,我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这厮下手真他娘的阴狠,和姚冰这小蹄子有一拼,一对奸夫淫妇,我恶狠狠地想。看来自己实在不是干地下工作者的料,这还没上老虎凳,没灌辣椒水,酒一喝多就全吐露出来了。

和黑胖子相处久了,发现这厮除了贪吃,爱财,好色之外,也还有可取之处,比如对朋友很仗义,你要交代他办件事,比给自己办事还上心,比如那段时间我正好对电影感兴趣,对照一本电影指南让黑胖子给我淘换碟,这实在是一项很琐碎、很麻烦的事情,美国的,香港的还比较容易找到,一些欧洲的电影,尤其是意大利的影片,比较小众些,很难淘换到,黑胖子总是不遗余力,动用他贩卖毛片所建立起来的关系网,千方百计给我搞到。

黑胖子还有一个优点,好打抱不平,这厮人高马大,皮糙肉厚,很具有混社会的潜质,上学时为给同学出头,没少打架斗殴,想当年也是商校一霸。

有次我,张斌,黑胖子三人在山师东路一烧烤摊吃羊肉串,喝到五六瓶的时候,我起身上厕所,回来时不小心把邻桌一放在地上的啤酒瓶碰到了,里面还有多半瓶,我赶紧扶起来说声对不起,一位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小伙子闷声闷气的说,光对不起就行了,我说,没事,我就在邻座,再赔你一瓶,黑胖子在旁边看到了,端着酒杯晃晃悠悠过来了,走到那小伙面前说,我看是谁让我们赔酒,那小伙子可能是山师的学生,有点愣头愣脑,人也长得很结实,和两位同学出来打打牙祭,喝得有点多,说话也冲,但和黑胖子这种混社会的人比,不是一个路数,见黑胖子来者不善,那小伙子有点紧张,瞪着黑胖子说,你想干什么,黑胖子居高临下,挑衅的说,不想干什么,不服咱就单挑,另两位同学见事不好,赶紧出来打圆场,连哄带劝,黑胖子这才不依不饶的回去。坐下后我对黑胖子说,就一瓶啤酒的事,你这厮非要整事,黑胖子涎着脸说,不是好久没练了嘛,手有点痒,我无语了,看黑胖子的眼神就像看一流氓。

黑胖子曾经给我们讲过一个他打架的经典战役。

有次也是在地摊上,他那会还在上学,和两个同学出来练摊,邻座有两个小痞子喝多了,吹吹嘘嘘,说想揍谁就揍谁,黑胖子也喝高了,颇有些不以为然,过去找事,三个人把那俩干翻了,回去继续喝,一会,对方喊了七八个人拿着棍子,半头砖杀奔过来,黑胖子一看不好,撒腿就跑,结果因为太胖,那俩同学跑了,他留了下来,被对方一顿胖揍,这厮护住脸,蜷着身子,任对方拳打脚踢,也不反抗,等对方打完心满意足走了,这厮从地上爬起来,掖起一块半头砖,悄悄跟着对方到地摊,等其中一个喝得醉醺醺去上厕所的时候,这厮从后面摸出砖头,照对方头顶砸去,看着对方晃晃悠悠倒在地上,这厮没事人一样走了,从这事也可以看出,这黑胖子报复心有多重吧。

有时喝酒闲聊,黑胖子会和张斌切磋一些打架的技巧,反正都不是什么好鸟,据黑胖子多年的经验来看,打架时除非你死我活,打急眼了,否则不要击打后脑勺和鼻梁骨,不要踢对方裆部,后脑勺容易致命,裆部容易致残,而鼻梁骨太脆,容易骨折,要打眼眉眼角,一拳挥过去,打准了对方眼睛立刻肿起来,丧失战斗力,或者照着下巴来个右勾拳,对方若是正想说话,舌头被咬断也有可能,或者照着腹部狠狠来一拳,腹部是人身体最柔软的部位,猛不丁来这么一下子,对方会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不要打胸部,男人那地方最厚实,加上有肋骨撑着,打上去鸟用不管,两个人热烈的交流着,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我忽然悲从中来,只想长叹一声,混来混去,怎么和这俩流氓混一块了。

但流氓自有流氓的好处,和流氓在一块心里踏实,有时出差,张斌不在的情况下,我便拉黑胖子和我一块去,那会社会治安没现在这么好,一个人出门在外,还真有点忐忑。

那次是到枣庄十里河电厂,下午谈完事情,返回的时候没有汽车了,我和黑胖子赶到薛城火车站,买了到济南的火车票,那趟车好像是从温州到齐齐哈尔的,人特别多,别说坐了,能有地方站就不错了,列车员也特不要脸,经常来凑热闹,推着小车,一趟趟来回吆喝,每来一次,站在过道的人都要尽量往两面靠给他们腾地方,烦不胜烦。

就在一次小车刚刚过去,我刚想轻松点的时候,一个人非常野蛮的挤过来,重重的把我推开,我很气愤,大声对他说,挤什么挤,没看这么多人吗?对方停住了,眼睛阴郁的看了我几秒钟,然后又拨拉开人群走了,他的座位就在离我五六米远的地方,我看到他回去后和另一个人嘀咕,那人还站起来向我们这里张望,我对黑胖子说,胖子不好,那俩人想找事,黑胖子不动声色的说,知道,我一直看着来,黑胖子毫不畏惧的和他们对视,那意思是,有种就放马过来吧,双方对峙了有一个多小时,一直捱到济南站下了车,我这一颗心才放下来,那天要不是有黑胖子挡着,我估计自己要吃大亏。

从此,黑胖子成了我可以交心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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