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几则

2016-09-27 20:54 | 作者:散文吧网友 | 散文吧首发

标签: 文革回忆 分类: 回忆

1972年前后,我在欧庙见到听到的几件事,当年就感到事体不小,现在看还是大事,记下来,留与后人评说。

一、朗宁回襄樊

先照抄百度的介绍:

切斯特.朗宁,1894年出生于湖北襄樊的一个传教士家庭,曾先后任加拿大驻重庆使馆参赞,加拿大驻挪威、冰岛大使,加拿大外交部远东司司长。郎宁大使为推动1970年加拿大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做出了关键贡献,名垂青史,被授予加拿大最高荣誉-联邦一级勋章(Champion of the Order of Canada),还多次应周恩来总理的邀请以国宾身份来华访问。

朗宁常自称湖北佬,因为有“天上九头,地下湖北佬”一说。在襄樊电视台最近播出的纪录片《朗宁在中国的故事》中,他地道的襄阳话让很多土生土长的襄樊人感到惊奇。

朗宁1907年随父离开襄樊,移居加拿大,1923-1927年在襄阳建立起鸿文中学(襄樊一中前身)并担任校长,1945-1949年任加拿大驻华使馆首席外交官。

我要说的是朗宁和女儿同回襄樊的那一年,具体时间记不得了,当时报纸上正在批安东尼奥尼的纪录片《中国》,说安氏恶意歪曲,丑化新中国,专门拍民众日常生活贫穷、肮脏、混乱,政治生活非常规的一面。反正报纸上说的都是对的,而被批判的靶子是不让看的,究竟如何歪曲,无法获得感性认识,那就,从众谴责这个反动的意大利电影导演。某天,学校开大会传达上级精神,说近期朗宁回襄樊了,和女儿行走在大街上,引起围观,那资产阶级的女儿便将一把把国外的糖果撒向人群,并将众人哄抢的场面拍照,这当然是别有用心。老师提醒同学们这糖果花花绿绿,颇具诱惑力,是糖衣炮弹。我暗想,外国的糖果肯定包装好,绚丽多彩,见了就想吃;味道更独特,比我们平时吃的一分钱一个的黑糖熬的疙瘩儿糖味美,这是不用质疑的。感性告诉我,有机会尝尝,该有多好。理性警告我,要拒腐蚀,永不沾,资产阶级跑到门口了,身为接班人嘛,连这点觉悟都没有,怎么行。老师告诫大家,如果遇到,务必不要参与哄抢。一段时间里,同学们每日都议论纷纷,后来听小道消息,外交部已经知悉,准备在朗宁返京后,销毁他女儿照相机里不合时宜的胶卷。这样,国格有保证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朗宁母亲的墓碑我看过,白色大理石做的墓碑和构件,刻了许多洋文,唯有生卒年月看得懂,其他看不懂,懂也罢,不懂也罢,与我们老百姓毫无关系。自朗宁不来襄樊后,就堆放在米公小学的后院,想来朗宁垂暮之年,没用了,人走茶凉是我们的习俗。再后来呢,我没有再次光临,学校早已不是可以随便进入的,由它去吧。只是朗宁虽不再来,朗宁的女儿又来访旧,假如不知深浅,要看祖母的墓,官家是如何打发的?当然,这与我们老百姓也毫无关系。

今天看安东尼奥尼的片子,不光属实,甚至有拔高,人家实事求是,正是我们一贯倡导的,为什么当初采取抵制态度呢?我想不明白,那就不去想它。

二、施传宝的传奇

施传宝是欧庙街南头人,他家与万国子家斜对门,万国子是我的同学。我去万国子家玩,可以看到他,他老在家门口近处施施而行,两眼漠然,嘴角嘟囔,漫不经心,无所事事的样子。万国子告诉我,施传宝精神受到刺激,是个神经病。细问,原来他是孙玉国的营教导员,珍宝岛之战后,军方树孙的旗子,把孙包装为英雄,把施包装为狗熊,施接受不了,疯了,被遣送回原籍,靠当老师的老婆养活。

有一天,十字街和南街的路面上忽然出现了几处大幅标语,人们交头接耳,原来施传宝发疯,拿了人家放在茅厕里的尿罐子装石灰水,以刷尿罐子的桃粟刷子当笔,里跑到街上刷标语,写的是“共产党 08 放电能 杀害人”,字非常漂亮,竖幅,工具简陋,地面不平,可见施传宝本事不低。08是湖北国际电台的代号,在欧庙镇西3里,有一个基地,栽了大片的天线杆子,高高低低,电线盘龙错节,据说可以接收或干扰国际信号,工作区四面有围墙岗亭,有军人站岗,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我那时,感到这个单位很神秘。施的标语要表达什么呢?谁也看不懂。有人牵绳保护现场,到下午,来了县公安局的侦查人员,爬到房子顶上,拍照,在房脊上走来走去,高高在上,非常严肃和威风。

施传宝被带走了。

我去万国子家玩,看见他老婆梁老师黯然神伤的样子。

三、张强反潮流

北京出了黄帅,无独有偶,襄樊一中也冒出个张春强,在政治课上与老师辩论资产阶级法权的理解。襄阳报如同两报一刊的作法,连篇累牍,大肆宣传。我私下揣度,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他们那么高的理论水平和政治眼光从何而来呢?

后来在湖北钢丝厂,室友张明读书在襄樊市,革干家庭出身,言谈举止,都成熟睿智,后来当了厂长书记。问他可认识张春强,张明说当初张春强出名后,曾前去拜访,但此人很牛,对来访者不屑与语。

后来,听说张春强去美国了。

有的人就是天赋高。

四、史老师

1973年上半年,恢复老学制,到秋季才招生,故上无二年级,下无一年级,我们这一届三个班,一百多人,学校很清静。

这天下午,张老师(班主任,教英语)领来一位新老师。给大家介绍说,这是史老师,年轻,能耐高,以后教大家英语,装作不着痕迹,说他是省城大领导家庭的出身,大约是为了表示对新老师的尊重,介绍中还夹杂些英语句子,热情洋溢。史老师好像对此没兴趣,无表情,对大家颔首,走了,完成了见面仪式。

史老师身材笃笃敦敦,方脸,五官周正,板寸头发,不说话,让人敬而远之。传说他父亲是一位厅长,因此他在江城很牛,他父亲管束无方,无奈把他发配到襄阳,大约是让他吃些苦头,使他有所收敛。县里又把他安置到欧庙高中。曾经沧海的背景,当然小地方的一切均不在眼下。给我们上过英语课,似乎没有张老师所赞美的高明。我们和他没有交流,感觉高不可攀。但看得出,他也寂寞,经常是,独自一人在操场里打篮球。

襄阳府城的知青,有时候跑到学校里玩儿,有一拨儿,据说是知府通判团练使的子弟,曾有过看戏时把当地人腿打折的壮举,来到校园如临无人之境,见史老师一个人打球,未曾见礼,直接抢球。史老师当然不买账,理论。对方不知高低,气势汹汹,势在动武,有人来劝架,顺便告知史老爷子的爵位。原来都是自家人,水浒英雄,不打不成交,彼此握手言和,互道相见恨晚,高高兴兴一块儿玩。知青常来常往,史老师在欧庙这乡下,有了自己朋友

毛主席那时候也是讲门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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