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杯（2）

一个局单位，好比一个战斗集体，有局长、副局长、各科室股长，还有办事员，以及没有编制穿着制服的保安。

老郝是编制内人员，办公室副股长，但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是个保安，经常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大串钥匙。

单位的办公大楼有七层，房间自然不少。很多科室人员开会、下乡频繁，为行个方便，就额外丢一把钥匙搁老郝那里。老郝为了便于区分，在每把钥匙上都贴上白胶布，用圆珠笔写上字儿，穿在一个大环子上，放在自己的值班室里。

因为长相黝黑，同事都习惯叫他“老黑”。老郝不介意同事这么叫他，反而感到亲切。

老郝的妻子在农村，村里的家中有两亩薄田，养了一些鸡鸭，老郝的妻子放不下这些，就把老郝一个人丢在了城里。经领导同意，老郝平日的晚上就睡在单位的值班室里，一个人落了个自在。

老郝起的早，每天把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 东西捋得整整齐齐，还将同事的茶杯里残渣倒掉，洗净。但自己的喝水的搪瓷缸子却不洗，黑头灰脑的，像一个出土的文物。

办公室小张感到奇怪，打趣地问老郝：老黑，这茶缸是你兄弟吧！你们俩太像了，都黑到一块了。

“茶垢养生嘛！”老郝笑着解释，依然每天把同事的茶杯洗的干干净净，自己的茶缸放在一边。

新来的局长当过兵，一眼就看出老郝的搪瓷杯子是部队发的。

“郝股长，你当过兵？”

“是啊，我在野战部队待过。”

“哦，”局长若有所思地走了。

不几天，局长找到老郝，商量着把局里的食堂搞起来。说这局里上下百十号人，出差开会的，家远懒得来回跑的，总要有个吃饭的地方。还有下属单位上来办事，就近用餐方便嘛！

老郝一脸的庄重，说我尽量吧！

局里的食堂开了以后，老郝每天都和厨师一起跑菜市场，选新鲜的肉类和素菜，和菜贩子讨价还价，变换着花样丰富桌上的菜品，让大家吃的舒心满意。

保安冷狗子是局长远方侄子，看食堂开得红火。就联系一个卖猪肉的同学，准备长期给食堂配货。谁知老郝只接了一次肉，就不再进了。冷狗子心知肚明，故意问老郝：老黑，我同学肉里有毒吗？你怎么从别人摊上进货？

老郝呵呵一笑：你同学肉是没毒，只是像从自来水厂进的货。

冷狗子狠狠地看了老郝一眼，说你等着！

局里开职工例会，局长最后说到一件小事，说有保安反映，值班室里手电筒不见了，请各科室注意保管好自己的物品，不要把办公室的钥匙随意乱放。

老郝的脸红一阵子白一阵子的，知道这是冷狗子在局长面前诬陷自己。一散会就去找冷狗子对质，恰好在值班室门口与冷狗子碰个正着。

“冷狗子，你说手电筒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有人心虚了吧！”冷狗子斜着眼看着老郝。

“你是血口喷人！”

“我可没有说是你。不过，我听说，有人冒充战斗英雄，到现在还是个副股长。”

“你，你，你！”老郝手指着冷狗子，感觉血往上冲，耳朵轰轰作响，身子一斜，一头跌倒在地上。

冷狗子知道情况不妙，来不及拿上放在值班室里的上衣，一溜烟地跑了。

老郝住进了医院，因脑部有出血，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一个小小的手电筒出了这么大的事，局长很被动。调查的结果更让局长难堪，原来手电筒就藏在冷狗子没来及穿走的衣服里。

还有，小张早晨给办公室同事洗杯子的时候，细心地发现老郝的搪瓷缸子上好像有字，洗去经久岁月的茶垢，十三个闪闪发光的字呈现出来：

“赠给自卫反越战一等功臣纪念。”

“口杯，口碑。”小张拿着老郝的搪瓷缸子不断地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