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肥造肥追记

2016-08-25 20:55 | 作者:星梓 | 散文吧首发

积肥造肥追记

时值中伏第一天回故乡,当年村前的大公路,现在已经变成了村子最后面的街道,比起再往前面的几道街,这街就算落后了,只是一些老人居住,被称为“老人区”。前面的街道热闹,楼房林立,店铺挨挤,是年轻人的经济“开发区”。带着些许的陌生感,我看到儿时的小伙伴们都已完全是爷爷奶奶的姿态了,聚在街头巷尾的阴凉地,享受着炎热天气带来的休假般的生活。他们和我一见面就聊家常,一个共同的感慨是现在村里的年轻人那是真的享福了:农活少了,庄稼地膜覆盖也不长草了,农药先进虫害也不多了,各种化肥充足也不用积肥造肥……一句话,瞬间将我拉回三四十年前农村积肥造肥的热火朝天中。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当年的农村越是这个顶伏天,那越是最忙的。除了锄地除草、打药治虫,还有一项最为重要的劳动,就是积肥造肥。是的,那时化肥极少,农民种地全靠农家肥。所谓农家肥就是猪牛羊,鸡鸭鹅家畜家禽粪,再就是人造有机肥。

每年一到入伏天,县乡村三级接连召开积肥造肥动员会,誓师会,开展轰轰烈烈的积肥造肥运动,掀起积肥造肥新高潮。积肥造肥之所以搞运动,掀高潮,一是因为水较大,肥料散落容易流失;二是三伏天,水草茂盛,高温炎热,杂草容易腐烂。积肥造肥就是要把各家各户,各个角落的肥料收集起来,堆在一起,积少成多,形成肥山,肥岭。当年积肥造肥氛围的营造是绝对充分:墙上有标语,会议有口号,村里的大喇叭那都集中在一个“肥”字上。“多造肥多打粮”,“现在看肥堆,明年看粮堆”,“人均一方肥,亩产千斤粮”。那种积肥造肥的强烈氛围,让人们恨不得到牛屁股掏粪。

积肥造肥那是家家户户齐动员,男女老少齐上阵,“肥肥肥”一时间成为农村大热天中最强烈的音符。人们往往集中利用正伏天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割青草、採树叶、捞浮萍,凡一切可以成为肥料的都拿来。车推肩挑,树叶青草论斤称,垃圾圈肥老屋墙土丈量方。一时间,村里村外,人来人往,号声震天。有的村把原来的小臭水塘,干脆直接填上青草树叶,灌上人畜粪尿一起投放到塘里,再把生产队几头水牛也都牵到塘里,在里面活动,让草泥粪充分搅和。数天的高温,塘上一片气泡,散发着熏人的臭气。过一段时间,再把沤好的肥料出塘子。

那时,每个生产队都有一块面积很大而固定的粪场,专门用来堆放粪肥。积肥造肥时候,粪场上的人们,就专门负责青草树叶的过磅,土肥的丈量,粪肥的堆积。堆粪是一项不容易干好的农活。是将垃圾,青草树叶,淤泥,人畜粪搅拌堆成堆。肥料堆有两三米高,堆积要体力,要技术,要耐性,都是成熟的壮劳力去做。一般在粪堆中间设有台阶,抬着粪尿上上下下,那是又脏又累,其实也没有高报酬,更没有别的什么待遇,只是一块大运河肥皂,几个人收工的时候,跳到河里,洗洗衣服,洗洗澡。可是他们也从来没有人提意见,讲酬劳,大家劳动的时候,高声喊号子,大声讲笑话,要么就是把反复看过的电影里的歌曲唱起来,热闹得很。粪堆的位置,大多统一集中在粪场,粪场的粪堆有的几十米长,人把高,虽臭气冲天,也蔚为壮观;有的堆在村头巷尾,家前屋后,肥料堆因地制宜,大小不一,但也都是堆成堆,排成排,比比皆是。

记得当时,人们对粪堆的保护还有一套办法呢,有的粪堆堆得象个草垛,小的都是圆锥形,外面用泥涂盖,怕被雨冲了,流失肥效。下暴雨,还会用苫子盖起来。可见肥堆之宝贵。那一段时间,大街小巷,村里村外,到处是粪堆,臭气刺鼻,可是,为着一个好收成,村民们没有一个埋怨,就是粪场四周的住户也没有一家指责或阻拦。那时候的人们,绝对是个人利益靠后,集体利益在前。

积肥造肥运动中,计量劳动成果也是一件大事。基本上都是实行每天一统计自行上报的办法,县乡村每天一统计,县乡一天一张《积肥造肥战报》,生产队自己丈量,方数报到大队,大队报到乡里,乡里报到县里。数字公布排行榜,积肥造肥流动红旗直接插到高高的粪堆上。最优秀的村庄乡里还会带干部去开现场会,锣鼓喧天,彩旗招展,那是相当的隆重,很让社员眼热激动的。当然,也曾经有的村子积肥造肥造假,把一片老坟头用烂泥糊上,冒充肥堆,现场会上被查出,闹出大笑话的。所以,现场会上,还常常会有别开生面的场景:各级干部都围着粪堆转,有的丈量,有的还用铁锹掏掏粪堆看看肥料的质量。

粪堆经过一个夏天的腐烂、发酵,等到秋天就是上乘的肥料,专门用来种小麦。秋天种小麦前,人们把高高的肥堆,从头一块一块切下,晒干、捣碎、拌匀,这活儿谓之捣粪,多由妇女完成;然后把粪肥一车一车送到地里,再均匀地分配到土地上,叫做送粪和匀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队里青年小伙和姑娘一个推车一个拉车,还偶尔制造出一两则佳话,那当然是劳动创造生活创造美好的铁证了。

其实农村的积肥造肥一年四季都有,唯有伏天是声势浩大,集中。炎热的伏天过去,高高的粪堆成为村民们战斗的成果,劳动的骄傲,信心的标志。远远的看见了粪堆就像看见了茂盛的庄稼,就像看见了丰收的希望,就像看见了高高的粮食囤。 是啊,肥粪虽臭,对于农民那都不是事,粪肥是庄稼的命根子,也是农民希望……

这一刻,和自幼熟悉的伙伴们在一起,看着新农村,说着老故事怀念那些不用化肥农药纯绿色生产的时代,更怀念父老乡亲们那种热劳动,感受崇高,知足快乐的精神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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