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悠悠古道,忆淡淡茶香

2016-05-25 13:39 | 作者:自顾自安。 | 散文吧首发

“桃花未尽开菜花,夹岸黄金照落霞;自惜关南独早,清明已煮紫阳茶”。每年清明时令,正是家乡人采茶的旺季。墨绿、新绿;香叶、嫩芽,层次分明。放眼望去山间地头到处都闪现着茶农们忙碌的身影,随处都能闻到那若隐若现阵阵清新四溢的茶香。在晨曦微露中,在阳光午后时,在春风轻拂和水氤氲浸渍之下,见证一路春的足迹,俨然一副绿意盎然的美卷。

饮家乡茶,美如斯。天干物燥,举清茶一杯,无一不连着故乡的地气和文化绵延于每一条大街小巷,再掺杂着祖祖辈辈昔日的美好回忆。轻吹茶面,浅浅的押上一小口,嘴里幽幽的清香,味蕾丝丝的苦涩,从舌尖慢慢延伸到心田,说不出的苦,却又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甘甜。家乡勤劳的采茶人用温润的双手轻轻摘下,放置在随身携带的竹篓里面,经过杀青之后,纤纤十指将一枚枚新绿摊开平铺在竹板上,再来压扁、烘焙、杀青、提香、贮藏,那无数次的翻动和细捻,是采茶人虔诚的心愿,关于春的怀想。茶香四溢满屋,会让人流连忘返忘了俗。

独自一人,以月光做辅,松竹为伴,独自沉沦,琢磨五味百态;和友人相聚,抛开功名利禄,只谈风月,自然率性,超然而物外。落雨时,笑与屋檐追逐,发出滴答有致的声响,室内茶香缭绕,看杯中绿衣翩然起舞,芬芳低调的雾气迷花了双眼,刹那间打动了心灵;严时,从指间延伸到脉络的温暖令人着迷,轻吟浅笑,慢慢啜饮,轻视任何情绪与欲求,或靠或坐,都是一种不造作矫饰的优雅之美,仿佛一位迤逦所有岁月的老者,淡泊朴实却拥有无比坚韧丰富的内心,有如元稹的宝塔诗中写道:“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

茶赋予了家乡恩典,让家乡人散发出着纯粹的清新与自然;茶也赋予了家乡人智慧,让早在唐宋年间催生来的陕甘茶马古道文化沿袭至今。家乡的土地虽广阔肥沃,然而交通却让人望而却步,肩挑手提篓背,马运成了最原始也是最便利的交通运输。偏居在崎岖的西南一隅,沿着家乡人的足迹,攀岩陡峭的山峦崖壁,听着耳边任河渚河交汇合奏的天籁,唱着祖辈相传的民歌号子,走在那段悠悠的青石板上,似乎还可以听到久远的年代里传来的阵阵驼铃,“叮叮当当”的响彻整个坝子。我们似乎回到了那个曾经生活所累为柴米油盐奔波的地方,那个古老又年轻所谓“其民昼治茶不休”的年代。如今满目青草荆芥虽让我们相距甚远,但古道上的每一寸泥土都渗透着汗渍,每一枚草尖都凝结茶马的气息,每一个足迹都记录着茶农的辛酸苦乐,承载着马帮的坚定迷茫,记忆会在想象中碾着岁月的坎坷,依旧能嚼出茶那般清苦的命运。

茶马古道,家乡祖先的旧道。没有名人的字迹来佐证,没有诗句的灵感拔动久远的灵魂,亦没有神秘的文字镶嵌在斑斑驳驳的石碑上。穿越雨浸风蚀的古城墙,沿着高山汉江,往返于陕甘川北,斗折蛇形,静卧草莽。它本身就是一句残诗,一首雄浑歌谣,被野风反复吟咏,踏着历史的节奏,让我们听见一种声音来自心灵深处,袅袅茶香与粗犷俊马将其阐释的淋漓尽致。一袭汗褂,一路鞭影,一串蹄声,一壶浊酒,翻山越岭,萧萧风尘,在岑寂的瓦房店坝子上空飘来荡去,催开遍地山花。茶马古道上吹来的风,如矜持的汉调,如奏响的骨笛,如飞旋的鹰迹,伴随着马蹄声声,铜铃悠悠,在山涧峡谷汇聚成无比宏大的交响。一个又一个汉子,绵延成一座又一座山,在汉子吆喝的喉音中,掀起豪情万丈,深埋了重重叠叠的苦难与沧桑。

拂去记忆的尘埃,在若影若现的时光背影里,一群赶马人驮着茶盐米粮,追星赶月地把日子安放在马背上。老树,河流,吊,瘦马,打马而过的村庄;蓝天,白云,松涛,星月,结露为霜的帐篷;古街,驿站,骡马店,十八里铺,西北五省会馆,孤独而立的门牌老号,还有那寂寞难耐的熊熊篝火……和一些人擦肩而过,失之交臂;和一些人促膝而谈,推杯换盏;和一些人同卧而眠,拥抱取暖。遭遇过陌生冷漠的面孔,遇见过熟悉温情的笑容,体味过一路的繁华与荒凉。祖辈们从踏上这条路开始少则几天,长达一年半载,他们用血汗慰藉劳累和思念,魂牵萦的山路是蜿蜒的扁担,将赶马人的沉重默默挑起,那渐渐逝去的影子和赶马调子,在脆生生的长鞭抽打下被拉得老长老长。

如今,马帮虽已不再,但我们不会淡忘茶马古道所承载的曾经属于先辈的那份沉甸甸的希冀和梦想。落日的余晖泼洒废弃的古道满目金黄,散落的青石板隐没于茵茵荒草和幽幽苔痕之中,浅浅雨水泊来数只细沙黑虫,寒苦惊险化为缕缕烟尘,轻轻碎落入马蹄窝里。那深深浅浅的蹄印,如砚,随意泼墨挥毫,写意人生;如酒,对饮当歌,冷冷入骨,细说当年的荣辱兴衰。

黄昏,携一壶茶,独坐东门坎外。在小县城安详宁静的片刻聆听“竹炉汤沸客来时”欢声笑语的豪迈与潇洒,昔日铃铎摇响的古道或许会冷凝成一种追忆和思索,风干成一种敬仰和向往。而我不管身在何地,依然会怀念家乡那段悠悠古道事,那阵淡淡清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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