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百香果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然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惊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徐志摩．〈偶然〉

〈偶然〉的乐音萦绕，在这十月秋凉的清晨。几天的阴雨过后，原本放置于福禄桐盆栽旁的塑料花盆，竟然陆续从中央区域，冒出了十来棵小小的幼苗来。观其鲜绿幼嫩的叶子，外形很像是辣椒的幼苗，因为在我的记忆之中，我曾经撒播过从二姊家中所带回的小辣椒种子。

十多天过去了，这一丛辣椒幼苗，有几株已经长成六、七公分左右的高度，叶片也更为扩展了。虽然每天晨昏都勤加浇水，但是却仍有几株较小的幼苗，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先后垂头枯萎了。在这没有阳光直照的地方，发生这种意外变故，着实让我有些讶异，也百思莫解。后来转念一想，觉得可能是由于成长空间拥挤狭小、苗株过于密集的原因所导致，内心也就稍微淡然了。

其实，这种幼苗中途夭折的现象，以前撒播蔬菜种子、培育蔬菜幼苗之时，也曾经发生过。因为，当我将比较大棵的菜苗移植之后，那些原本纤弱的幼苗，竟然立即快速成长起来。原来它们的纤弱，是因为过于密集的缘故所导致，而非本身的内质所使然。这种植物会依循所处环境，先行自我淘汰，藉以避免过度密集的景象，让我不由得佩服起了大自然的睿智来。

在这大自然之中，不仅是植物的发展，会受到环境因素的限制，其实人类的思维空间，同样也会有其制限存在。这一年多来，在我的散文写作过程中，有时也会遭遇到不知要选择什么素材，或者是不知如何下笔的窘境，而最近似乎就遇到了这样的瓶颈。这种现象，应该就是心理学里所谓的“高原期”吧？当然，这种高原期能否突破，则是关系着以后写作发展的毁灭或是重生。

就在这种务必寻求自我突破的氛围之下，我乃开始着手查阅过往在计算机之中的写作记录，察看那些所拟就却未完成的文章篇名，藉以找回一丝散文创作的灵感。在这个搜寻的过程中，我却不经意发现，以前也曾经有过要撰写一篇有关“百香果”小品文的构思，并且篇名业已拟妥，就称之为〈花开百香果〉，只是后来因为有着其他因素的耽搁而被淡忘了。

〈花开百香果〉，好一个富有诗情画意的篇名，让我的眼睛随之一亮，也不禁为自己当时的心灵意境赞叹起来。由于我曾经栽种过百香果多年，对于它那如时钟般状的紫色艳丽花朵，在感觉上似乎特别的情有独钟。因而不仅时常在花开时节，拿着一支毛笔，和蜜蜂、蝴蝶争宠，权充一下外行的花果媒人；也曾在清晨晨曦微照时分，仔细欣赏它那在薄露布敷下的紫色风华。

欣赏过它多次的花开花谢，也看见绿色圆形的果实，处处垂挂于棚架的景象。花谢之后，百香果的果实，便会逐渐由小变大，待成熟之际，它将会由墨绿转为淡黄，而后再由淡淡的黄韵，幻化成为咖啡的色泽。而百香果那股特有的淡淡清香，以及酸中带甜的特殊风情，也始终吸引着我那有些挑剔的味蕾。

几度的岁月更迭，这番无限欢欣的视觉飨宴，总会在楼顶不断上演，只是场景的大小和区域有所不同而已。真可谓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年年岁岁景不同”了。只不过，在今年年初，当丝瓜棚重新整修建构之际，这棵老藤的百香果，竟然在修剪移植之后，由于根部腐烂而死亡，而以往曾经采用藤茎扦插繁殖的成功经验，也在这次的繁衍之中，全数宣告幻灭，让我这份与百香果的多年栽培情缘，也随之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每次前往楼上的园圃区域时，总会刻意看着原本百香果生长的棚架区块，企图再度寻找它的芳踪，却只见到丝瓜藤蔓绿意盎然，不见紫色花朵绽放，仅见黄韵绿意满棚。在这棚顶角色的互易之中，不仅场景随之改变，其所衍生的内蕴特质，也有着颇大的差异。缺少了这份氤氲紫韵的柔情之美，内心总是有着一丝的惆怅与愧疚。

百香果的花朵相当漂亮，单生于叶腋而且带有香味，雌蕊上面像三个针的叫柱头，下一层五个则是雄蕊，舌瓣花是花冠，白色一条一条的须须是副花冠。圆形的花朵看起像太阳的脸谱，丝状的花瓣看起来就像太阳射出来的光芒。由于花形很像一个时钟，所以日本人就称百香果为“时计果”。

怀抱着一颗愧疚的心，我再次重新上网查阅了有关百香果的数据与图片，准备透过以往多年来所积淀的栽培心得记忆，撰写这篇〈花开百香果〉的小品散文。只是当我在网站图档之中，看到一张百香果幼苗的图片时，却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叹，因为图片中的百香果幼苗，竟然与我家塑料盆中的辣椒幼苗，是如此的神似。

经过一番对外形和叶片的比对之后，我终于确认这几棵新发芽的幼苗，并非是辣椒幼苗，而是百香果，经由后续这些幼苗枝叶的发展，也直接证实了此一观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而心中所积存的愧疚感，也在这瞬间一扫而空。于是我设法找来了小型塑料盆，一棵棵地将它们分开栽种，以方便日后的移植或转赠他人。而一幅绿意满棚、花开处处的百香果图景，似乎又再度呈现在我的眼前。

百香果，又名鸡蛋果、西番莲，是属于多年生蔓性的藤本植物，长可达十公尺以上。在叶腋的地方会长出绿色的卷须，这绿色卷须是攀爬的工具，藉以缠绕枝条。叶子呈绿色，刚长出来的叶子是椭圆形的，但当叶子慢慢长大成老叶之后，则会变成三裂的掌状叶。这也正是当初在幼苗之时，无法区辨它究竟是辣椒或是百香果的原因所在。

从果实的外型和颜色区分，百香果可以分为紫色和黄色两种品种，而我家所栽种者为紫色品种。这两种的果实都为圆形或长圆形，果实成熟时，紫色品种会转变成紫黑色，而黄色品种则呈鲜黄色。百香果适应性强，对土壤要求不高，为蔓生植物，依赖棚架支撑才能正常生长。一般而言，百香果不易感染病虫害，堪称是很容易培育的植物，至少在我多年的栽培过程中确是如此。

百香果是浅根系植物，喜欢潮湿，但又忌讳积水和干旱。水分是影响百香果产量的因素之一。缺水时，嫩叶会变为黄绿色，老叶则显现暗灰色甚至变黄脱落，具有非常鲜明的警示现象。此时，茎干变细，卷须变短，节间变短，节数减少，影响花芽分化，果实变小甚至会变成空壳。反之，积水过久则会造成烂根、烂梗情况，甚至整株死亡。我今年所移植的老株百香果，应该是在这种长期积水的情况之下，因为烂根而死亡的。

百香果开花结果期，一年有两期，四至五月为第一期，九至十月为第二期。而我家这些才刚刚要发展的百香果，虽然会为今年的冬天季节，在丝瓜和南瓜渐次谢幕之后，撑起瓜棚上头的一片绿意，也为这即将到来的年节，点妆一些蓬勃发展的氛围。至于它们究竟会在春季或是秋季里开花，则就无法逆料，只能顺其自然了。

匿踪了一年的时光，虽然少了那份氤氲的紫色氛围，却也成就了今年瓜果满棚的黄韵场景。冬去秋回，这些原本已经逐渐被淡忘的百香果，却竟然在我的意料之外，偶然地悄悄归来。而遥想当年的因缘场景，那一棵百香果的幼苗，也是在那只不知名鸟儿的偶然杰作之下，被意外带到这个楼顶园圃，而且是在我那颗童心未泯的好奇心驱使之下，所刻意给予保留下来的。

因缘就是如此的不可思议，总是在无声无息的大地运行之中，无尽地泼洒着一波波生命的禅机与风华，令人惊艳，也不禁让人赞叹与激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