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戏

2015-10-13 15:27 | 作者:江北乔木 | 散文吧首发

听戏,也叫看戏,是有着鲜明时代特征的。要说听戏红火的时候,当属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时的乡村,没什么娱乐场所,没有电视,就连收音机都不太多,电影也放的很少,其它娱乐节目就更不用说了,大家唯一热衷的娱乐节目就是听戏。

我老家在周遭属大村,有数十年唱老戏的历史,单说那戏台子,就有些年岁了,我记事的时候就有,那时候就不知已存在多少年了。这个老戏台子设在村子中心大街的北侧,说是戏台子,其实很简单,就是借着村子原来一片空地的土坡,经削高补低,再搭上个戏棚子,就成了戏台子。戏台子下面腾出了上千平方的宽阔场地,就是能容纳全村百姓听戏的“大戏院”,村子还保留下十几套戏服,有了这样的传统和简易设施,就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一代又一代唱戏的人,村子里好唱戏的自然就多,功夫了得,这戏班子一旦把戏唱好了,名声打出去了,就不得了,不只是在村子里唱的事了,还要赶集拉乡去唱戏,过去就叫唱戏打擂台,戏台上撘两个戏棚子,各唱各的,看哪边听众多,几个回合下来,便知胜负,这是老家戏班子为之骄傲的地方。这一拉乡唱戏不要紧,在十里八乡又名声大震。唱出了名堂就自然成了人们议论的话题,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闲着没事凑到一起,议论这,议论那,有时候就扯到唱戏这个话题上了,有的就说:“人家乔家还有个戏班子,京戏唱得真好”、“那可不,在山西打擂台哪次都赢。”这就是唱戏给外人留下的印象。

儿时也常听祖母说起过,在村子东面的一户人家,有一个演包黑的,长得强壮彪悍,很像传说中的包黑,他的演技更叫绝,唱起戏来功夫真是到家了,他演包黑的时候,光那两个纱帽翅就让观众看半天,笑半天,纱帽翅很灵动,有时两个纱帽翅一齐动,有时一个动,他说让那面动就那面动,这面不动了,那面又动起来,真神奇!听祖母这么一说,我那时也觉得爱听戏了,真想一睹那个了不起演员的尊容,可惜他已过世了,我也曾为老家过去唱戏的功夫骄傲过。

后来,历史风云突变,中华大地上演了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波及到乡村,村子瞬间就形成了“东方红”和“井冈山”两个派别,村子里混乱起来,戏班子被拆散了,戏台子被砸了,唱戏被终止了几年。待村子平静下来之后,村里热衷于唱戏的几个人又自动组织起戏班子,重新搭起戏台子,戏台两旁竖着的两根木桩上绑着的两个高音喇叭是当时最好的音响,周围的几个村子都能听到,高音喇叭里唱戏的声音一响,有些周遭村的村民也赶来听戏。村子一时间又活跃起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听到锣鼓声,就涌向了戏台子,演员在台上演,观众在台下听,上面一啊啊,下面就叫好,台上台下互动起来,好不热闹。

记的那时候因形势需要,唱的大多是革命样板戏,最有代表性的有《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红灯记》等,戏唱得好,又有唱老戏的传统优势,自然就吸引听众,听戏的人越来越多,又似乎恢复了过去听戏的状态,戏台子前总是挤得满满当当的,都挤来挤去的寻找个好位置,有的干脆就拿着个小板凳、马扎子拱到前面坐下,这样听起来很舒坦。听戏者中有在前面坐着的,有在后面站着的,有的爬到旁边草垛上的,有爬到树杈上的,还有爬到邻家墙顶上的,各种站姿、坐姿,应有尽有,虽说姿势不同,但眼睛、耳朵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和听。因为听戏,经常有从墙顶上动了东西,砸碎了这家主人的瓦罐,主人也不好说什么,都是为了听戏凑热闹才引起的。

那时候听戏几乎场场爆满。为了占个好位置,有些人家刚吃过饭,大人们就打发自家孩子去占地方:“快去吧,去晚了就占不着好地方了”。于是乎,就见一个个小伙伴们从村子的不同方位涌向戏台子,急着占地方,两个小手都不闲着,用胳膊挎着两三个板凳,再用手提着几个马扎子,这是比较富裕的家庭,有的家里贫穷,就没有那么多的板凳、马扎子,干脆到了戏台子就画个大圈,里面摆上几块石头先占着,开始还算平稳,一旦到戏快开场的时候,有的人就会不管不顾地挤进所画的圈子里,也就不免因界限不清发生口角、斗欧。不过,等到开始唱戏了,局部战争也就自然平息了,因为唱戏的魅力抓住了人们的眼球,再没有必要争执了。

听戏,把人缘关系也拉紧了,亲戚朋友也更亲近了,沟通的机会也多起来,有些人提前就找人捎信把七大姑、八大姨都搬来,有些把自己的远房亲戚也请来听大戏,十里八乡的人听说乔家唱戏,都会来走亲访友,有些常年不上门的亲戚,也借着听戏赶来叙叙旧情,唱戏那阵子,村里格外热闹,比现在组织个重大活动热闹多了,那时候,虽说来回就是那几出戏,可人们就是听不厌,会听的听门道,不会听的听热闹,都听得那么津津有味。大人们听戏是真听,听的入了迷,小孩子就不一样了,就喜欢武戏,看着台上刀来枪往的特兴奋,就在台下学着舞起来,演戏的后台对孩子们具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他们对一幕幕戏背后的那块儿天地充满着好奇。后台的一切在孩子们的眼里是那么的新奇、有趣和不可思议,从听戏中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孩子们还是模仿的天才,听完了戏,几个人凑到一起,各自从家里拿来道具,然后划地为台,搬两张凳子在中间一放,就模仿着演起戏来,我记得唱《红灯记》的时候,几个小伙伴就从自己家里扛着长板凳,拿着磨石、剪子,学着《红灯记》里磨刀人大声唱着“磨剪子啦戗菜刀”, 感到特别威风,我叔叔当年就演过“磨刀人”、“杨子荣”等几个主角,他在台上表演,我就在台下或过后模仿着表演,当年的样板戏红火了一阵子,我的精神生活也丰富了一个时期。

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村子里又组织唱老戏,戏班子“重操旧业”,重新买了戏服,会唱老戏的都汇聚一起,还真大有人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几十人,生、旦、净、丑四大行当的一个都不少,为了演好戏,村里在荆家营房腾出房子,昼组织排练,顿使这个昔日封闭的村子又热闹起来,近2000人口的大村如同集市一般,吸引着南来北往者的眼球。且说演戏的本来兴致就很高,白天演练了一整天,吃罢了晚饭,又点上汽灯,通明瓦亮,如同如昼,就接着排练。看戏的则更愿意凑热闹,三个一帮,五人一伙,说着:“走,咱看演戏的去吧!”就嘻嘻哈哈地到了现场,那时的唱戏、排戏就满足了乡村百姓的精神需求,成了消遣生活的最好乐趣,往往演员到了哪里,哪里就会人头攒动,把个大院或房子围得水泄不通,儿时的我也愿凑热闹,到了晚上经常去看排戏的,愿意听那些“呜呜呀呀”的声音,而有些人看戏更有兴致,一招一式都看得很仔细,百看不厌,时间长了,有些台词都背过了,演戏的出现点漏洞他都能立刻听出来、看出来,这就是看戏看出了真门道,看出了真功夫。村里看得人越多,演员们排练的越认真,排练的越认真,这戏就越演越好,别看乡村这个看着不起眼的戏班子,也吸引着十里八乡的人来观看,在原来的戏台子已应接不暇,村里又在西南面的自留地里寻找了更宽敞的地方,设立了新戏台子,这样,就连周遭村子的观众听众也容纳得下,唱戏的地方宽敞了,人们活动空间大了,有些青年男女还借听戏的当儿,顺着空闲的场地,有意无意地寻找着自己的意中人,多看上几眼,听戏美,听戏人心里更美。

置身于唱戏现场,您会感受到无穷的魅力,老家的演员们穿着戏服表演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刘备招亲》、《苏三起解》、《铡美案》等剧情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几个唱腔比较好的“刘备”、“包黑”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有的真不亚于专业演员,最打动我的还是《杨家将》中杨六郎的扮演者,他的一招一式都吸引着我,他那嘹亮的嗓音更使我难忘,以至于后来,我经常见到本人,就会想起他饰演的剧中人物来。听戏,使我的童年、少年时代收获了许多、许多。

如今这种日子早已远去,年轻人大都不喜欢听戏了,喜欢看电视连续剧、现代歌舞,喜欢唱卡啦OK,喜欢玩麻将,打扑克,哪有闲工夫去听戏。说实话,随着时代的发展变化,我也不太喜欢听戏了,但每每回忆起那段美好时光,却感到听戏的日子里特别有趣味。

乔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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