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遗夏

八月的指涡纹络淌出最古老的河流。

合该八月了。掌心笼着一段似是而非的心情。不期往事提一壶月光来相见。

早上在公车上听了Eason的一首《十年》。不知是谁说起，Eason一直用心在唱歌，颇为难得。小时候也听过Eason，尚未到不可自拔的田地，过耳成风罢了。幼时承不惯他过于挥洒忘我的演唱，当他一路情深吟唱到今日，岁月凭添温和，听他的歌，时而感伤，时而欢喜。面对小友人，我提起Eason，不想得到的是一时怔然……或许成长就是如此，蒸发了你曾经不甚解味的事物，犹幸爱在骨子里会自我苏醒。对Eason，我也渐渐赏心悦目，最后才有慢慢感动的句子，听出了他的用心。看来Eason适合用青春来听。岁月的洪流中历久弥新的事物大抵如此，没有一成不变的偏执，那些光阴里的误会，你学着以何般心情朗读，现实报你以何般回音。

初时不懂。我惊觉自己的一无所知，身边了解不深的人太多，哪怕是过从甚密，足见我的促狭。可以原谅的是，我对自己的认识也尚未透彻。不顾一切的事我见得少，因此我很难体认自己。一切身处惊涛骇浪的挣扎，洗尽铅华，留下的是结果而已，最初的版本随着时间驳杂而难以还原。

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

这些时日我一直来不及梳弄，生怕有过往矫正的嫌疑。扑面的黯然失意，自然而然地要习惯着被视若空气，即刻做好所有反驳荡然无存的防备。无端的刀光剑影，来自一些擦肩的距离。我们素不相识，某个结点是我们唯一的相遇。有时是一道棱角分明的目光，更多是视若无睹，难免的不解与怀疑，没有名目去伤怀，教我明白人生处处有疾风欲起澜波，也是处处风景，一时的捉襟见肘，何苦言弃。

午夜联络着最晴朗的星空，捡起干净的一片灯光。我见过与自己无关的万家灯火，每一扇背后都是旖旎的家常里短，有时候会觉得简单到幸福，远远眺望也会风烟俱寂，但是背面的阴影悲伤又与谁道说。

陪一个失意人在月光下把心情洗得陈旧了。记得书中有林黛玉心神的一帧写意画：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那时候不防，护城河被泪水惊扰成几鳞微光，她把月光都哭碎了，一地银浆，滴在我的心头，不分凄怆与凉意，我想我该如何拼却全力保护她，当我开口后，所有的句子又如此单薄苍白，哀不能己。城市里过客万万千，你总无法一一了解，想杯水车薪溶解一个人的艰涩太难，连悲伤都奢侈，我们都马不停蹄而去。

当我就着晨曦伫立在护城河对面，不闻流水浮生，立面被阳光削去了模棱两可的轮廓，不免想起那个晚上，一种哭声默默地斑驳了面目。望定了这篇故事，翻过之后，才会不动声色，静静地用眸光拆掉那道护城河，路过天桥的时候，听流浪歌手歌唱，泪水似乎就要随着漫天积云汹涌来，还是要用力，让你忘记某个夏夜的故事，有的人，大约是要尽一生的时光来遗忘吧，过往不究，愿你以杯酒消馀生，那夜的眼泪流过后，我想你慢慢又回到了原点，我多不愿你受苦，颠沛流离我也想陪你。

我想象八月盛开在掌心，轮廓纾缓，眉宇俏绝，当我问起夏天的下落，掌心合成了十字，欸乃流出一支歌来，如Eason用十年，忘了从头来。

【玖月之歌，荏苒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