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

文/喃喃还语

每年的七月初七乞巧节，各家的女儿家都领着自己的心上人来了隔离江撑着船前来拜我。

我是隔离江上的一棵八百多岁还没修成人身的老菩提树，只不过是活得久了些，外面却不知什么时候起有了个传言，说是拜了我的两个相爱的年轻人就再不会分离，不过是真是假不为外人道也。

我眯起眼睛望向天空，但在周围的人类看着不过是一棵菩提树的枝叶被风吹得向四周晃了晃。这就是年岁大道行高的好处了，我树身上的每一根枝条每一片叶子都是我的眼睛，遗憾的是我的根只能永久的驻在这里不得动弹。八百年的时间我就站在这里看着各个痴男怨女在七夕带着那或喜或悲的痴愿屈下自己的双膝。

今年的七夕意外的有点不一样，夜空中没有往日那或黄澄或清白的胖月亮，只余那繁星挂在空中遥遥的眨啊眨，刺目得很，真是怪哉。

天现奇象，则预示着今年的七月初七我不会看见任何一个人类，最重要的是也不会听见那些或悲或喜的故事了，那是我600岁后唯一的爱好了。

叹了口气，无聊的摇着落在隔离江里的树枝 ，那是我其中一条手臂，眼神一转落在了旁边一盏破旧的暗红灯笼上，那是我的玩具，也陪了我几百年了，鬼知道它怎么不碎，估计也快成精吧，像我一样。

正在百般聊赖之际，远方竟飞来了两个黑黑的圆点，眨眼之间却变作了一个，咻的一瞬落在我的枝桠下，却是一个身穿袈裟长相俊美和尚。我正欣喜，岂料他盘腿一坐竟是闭目入定了，可怜我这小老儿，八百岁生辰到喽连一说话之人也无，苦也苦也。便闭上眼，享受清风之抚也罢。

------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长相俊美的和尚坐在地上皱着眉，像是不满土地太过冰凉僵硬，而双手则不停地搓动着脖颈间挂着的一串念珠，双唇也快速的翕动着，念着似是而非的诀。

随着时间的流逝，滴滴汗水从和尚的额头滴落在地，缓缓晕开，最后化作了土地的养分。

终于，和尚睁开了双眼，浓黑的剑眉下不出意料是双冷厉的眼，瞳孔漆黑如墨，点点星光映照下如寒潭下冰封的古剑，尚未出鞘已现凌厉之姿。

此时那和尚眉眼一动口中喃喃念道：”说是心魔却是我的劫，便是除不了又如何，在劫难逃又如何，呵呵，罢了罢了····“说到后来缓缓扯了扯嘴角，柔柔的的笑着，语气中带着释然。

站起来挥了挥衣袖，一粉衫女子却出现在袖袍下，女子出来后同样挥挥衣袖，那破灯笼便变得干净鲜红，还亮了起来，接着便张开双臂胡乱挥舞着招招摇摇的转上一圈，随后便作装晕眩的倒靠在和尚肩膀，红扑扑的小脸娇俏的银铃一般笑着。

“和尚和尚，你说我这样好看吗“”和尚和尚，你为什么不说话“”和尚啊臭和尚，你倒是看着我啊“

” 施主···施主··别··别··“

粉衫女子一边笑闹一边往和尚怀里钻，而和尚却早已不见刚刚睁眼时的冷硬，眉眼间尽是不知所措。

叽叽喳喳的笑闹声音麻雀一般，被吵着的和尚却无一丝不耐烦，脸颊上还可疑的红了红。

“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施主，叫我粉衣“ 。”粉黛的粉，衣着的衣，记住了没有小和尚“。

粉衫女子胡乱的用头在和尚怀里使劲儿蹭了蹭，然后带着如偷腥成功后的笑蹭的一下从通红着脸的和尚怀里窜起，然后掐着腰用食指指着自己纷乱的发髻忿忿的喊着。

“粉··粉衣··姑··姑“ 。和尚也不知怎么了，恼自己一到她面前就变得和平时不一样。要是别的姑娘这么朝自己大喊大叫，他定是不假辞色，甚至觉得她不像一个女子。但是只要一变成了她，这个叫粉衣的小姑娘，他就···就··不知所措。

“不要叫姑姑，不要叫姑娘，就叫粉衣，啊不，叫阿粉阿衣粉粉衣衣，总之这四个随便你，·····“粉衫女子先是做挣扎无奈状，然后又是满足梦幻状，表情丰富到不忍直视。

和尚哭笑不得的拍拍女子的头，扶着她坐在地上，自己也盘腿坐在地上凝望着还在叽叽喳喳的她，眸子里溢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深情。真是一只小麻雀，他想，我的小麻雀。

粉衫女子说的累了便趴在地上用右肘拄着头看着和尚的眼睛渐渐收了声，只剩下痴痴地笑。

笑着笑着便伸手摸向男子的脸，痴痴地说：”和尚，你真好看，你怎么这么好看呢，你的脸到底是怎么长的呢，我说俊和尚你以后可不许用脸勾搭别的姑娘，你只能勾搭我一个“。

和尚嘴笨，不会说哄姑娘的话，只能呢喃一声”傻姑娘“。

两个人的额头越贴越近，最后靠在了一起，终于和尚的眼底再没有一丝冷厉，只有那漾满一池的温柔和那个进到他心里的粉衫姑娘的倒影，那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最后下山时他们是用脚一步步蹒跚着走下去的，两个人的脸都是红通通的，是刚才的那盏红灯笼晒的吧 。

应该······是吧。

-------

老菩提树用柳枝擦了擦那根本不存在的眼睛，感觉到了空气中有什么流动，向山下望去却只看见了两个人的背影，一粉衫姑娘一素衣和尚，想着奇怪，我错过了什么。低头一看，红灯笼，亮的，哈哈，管他错过了什么，小老儿又有得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