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当嫁

娘非要我嫁给邻村的庆生，理由是我已经26岁了。在农村，这个年龄都已经是孩子妈了，而我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一想到庆生那怂样，我就来气，贼眉鼠眼，老实巴交。还别说他那个三个像狼一样的姐姐。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大姐小秀和我同班，小学一年级有一次，学校来了个打疫苗的，小秀死活不打，嫌疼，后来全班同学都打完了，王老师硬拉着小秀打了疫苗，从此，小秀就不上学了，她嫌上学费脑子，还嫌王老师不喜欢她 。另外两个也是读到二年级就不上了。如今一个个都出嫁在附近的几个村子。而庆生还和他爸妈住在村子里的庙里，这个寺庙挺大的，文革以前庙里供得是观音像。这一家人，也不怕亵渎神灵，在这里一住就是好多年。

娘半躺在炕上，爹蹲在墙角抽着旱烟，不时的发出阵阵咳嗽声，冬天的冷风从四面八方吹进这家徒四壁的屋子，弟弟文华虽然小我4岁，确已经是一岁小孩的父亲了，妹妹文新已经出嫁在隔壁的镇上，丈夫是手艺人，一个木匠。娘长年四季的病着，爹也一天比一天的老了。娘絮絮叨叨的又说，娃呀，你都26岁了，不敢在耽误了，邻村的庆生家又托王婆子过来说了，不嫌你比庆生大三岁，说了：女大三，抱金砖。娘知道你不中意这一家人，都怪我们让你读了几天书，高不成，低不就的。人人都想上大学，都想当大官，谁来当农民呢？爹也在墙角发言了，人人都想坐轿子，谁来抬轿呢？我一句话也没说，思绪飞回到了6年前，我兴高采烈的参加高考，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了，大学与我失之交臂了，我不得不像我的父辈一样，把日头从东山背到西山，过着这周而复始的生活。王婆子惦着她那小脚，不失时机的又来了，手里拿了一个布包，冲我娘神秘的笑了笑。顺着炕沿坐了下来。爹忙把一缸子茶叶水递给王婆子。想的怎么样了？王婆子问我，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她又说，别以为你念了高中有什么了不起的，农村不兴识文断字的。也别以为你在城里端了几天盘子就了不得，喜鹊在怎么在枝头蹦跶，它也成不了凤凰。农民就是农民。转身又对我娘说：8000块呢！我看这家人是真心实意的，要不是看在你家闺女读过几天书，人家能出这么多钱嘛？说着从她那个花布包掏出了钱，放在我娘面前，娘哭了，说，我们也不是卖女儿，以后只要他们待我闺女好一些。我坚决不答应，说死也不会嫁给庆生，爹老泪纵横，哆嗦着对我说，娃儿，爹知道你的心，可你没那命，咱认命吧！这时，只听见院子里鸡飞狗跳的声音，紧接着就传了弟媳妇英子叫骂的声音，你滚，你滚，看见你就心烦，你怎么不去死呢？老在这里惹人厌。英子这样指桑骂槐的不止这一次了，其实她是个好姑娘，泼辣，能干，门里门外的活都拿得起，放得下。对我弟弟文华也不错。唯一不满意就是我这个大姑姐还没嫁出去。还在吃家里的饭。我也理解她的心情。在农村，像我这么大了还没嫁出去的确很少，村子里人背后不知说了多少闲话，她难免也跟着我带灾。说着，王婆子把钱放在炕上，对我娘说，就让文霞这几天和庆生到县里把结婚证打了吧。等开春了就把喜事办了，这样，你们也就少了一桩心事。那边我嘱咐他们开始刷刷房子。收拾收拾屋子。娘含着泪水点了点头。爹那空洞的眼神，茫然的望着窗外。此时，我知道，这个家，我是不能在待了。

擦干了眼泪，我来到小时候常和弟弟妹妹玩的地方，一切都没有变样子，那颗苹果树依然挺拔的立在那里，只是冬日里树是光秃秃的。还有六奶奶家的破院子，那已经坍塌了一半的院墙 。我们小时候经常把它当大马骑。弟弟坐一边，我和妹妹坐一边。地上的蛮蛮草，不畏惧冬日的严寒，在寒风中昂首挺立。记得这蛮蛮草酸酸的，我们小时候常摘下来在放在嘴里嚼。这个地方留下我们太多的欢笑，太多的记忆。我亲爱的弟弟妹妹，不管将来我走了那里，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们在一起的欢乐时光！

夜里，我收拾好自己的包袱，里面除了我的衣服外，还有我8岁那年全家唯一的一张的合影，爹娘坐在椅子上，我们姐弟三人依偎在爹娘的身边，我们一家都笑的好高兴，好开心！只是爹娘那时候还很年轻。岁月啊。你总是那样的无情，让爹娘的脸无比的沧桑。这一离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我咋能不懂父母在，不远行这句话呢？咋能不懂报爹娘养育之恩呢？在外面打工的日子，我每晚都会望着天上的月亮想爹娘，想到我直哭，想到爹娘在家乡和我看的是同一个月亮时。心情就会好一些。那时就恨不得每天在爹娘身边。如今，我不得已，又要再一次离开爹娘，离开家乡。我的心是多么的痛呀。我也知道，我的离去会给爹娘带来多大的伤痛，王婆子肯定也不会放过的我的爹娘，谁让他们生了一个不孝的女儿呢，我没有让他们享过一天福，净让他们跟着我操心。但娘呀，女儿也有自己的理想，尽管那也许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但我为了它，也要拼一拼，搏一搏，人活着，不就是为争口气吗？这一夜，还是月光如水。我轻轻的来到了爹娘的房间，看着爹娘已经睡着了，月光洒在他们脸上，是如此的安详，爹梦中偶有呓语，说着我也听不懂的话，但我知道，他准是又做梦了。我的泪水再一次滑落，忍不住的悲伤，爹娘啊！女儿不在的日子，您们一定要多保重身体！不要牵挂女儿。摸摸娘的脸，我轻轻的走了。又来到弟弟的窗外，在心里，对弟弟说：文华，你永远都是姐姐最疼爱的弟弟，以后一定要替姐姐多孝顺孝顺爹娘，别惹他们生气！这一夜，我几乎没睡，等到公鸡打第一声鸣的时候，我就挎着自己的包袱，一步步的离开了我亲爱的家乡。离开了我的爹娘！

从村子里到坐车的地方，还有10多里的山路。尽管天还是黑漆漆的，可我的心里一点也不害怕，我知道，我每多走一步，就离我的梦想更近一步。清晨的冷风呼呼的刮着，树上的黄叶大片大片的落下，被风吹得沙沙直响。似乎在为我这个远行的人送行，别了，我的故乡，别了，我的爹娘！当汽车飞快的行程在公路上时。两边的白杨树也在飞驰。我默默的望着前方，想起爹娘起床后我已不在，爹娘的无助和失望。禁不住的泪流满面。对不起，对不起，女儿并不是故意这样做的，或许，很多年以后，你们会理解女儿今天的行为。我也会再回到你们的身边尽孝。今天，我走了，我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去了，或许，前方的路很坎坷，也或许，前方根本就没有路。不管以后的日子有多么艰难，生活有多么困苦，请相信，您们的女儿一定会活出个人样，一定会有衣锦还乡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