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母

2015-04-07 11:22 | 作者:冉冉 | 散文吧首发

我天生愚钝,却在小学一年级时荣膺全年级为数不多的三好学生。当主席台上报我的姓名上台领奖,我居然充满疑惑地望着班主任张老师挪不动步,是在张老师赞赏的眼神撺掇下才怯生生走上领奖台。我表情木讷心里却像占了便宜似的沾沾自喜,觉得同学老师万万没想到我是受过学前教育的。

我的学前老师就是我祖母。学前,祖母一边做家务一边教我加减乘除口诀,使我轻而易举拿得三好学生的奖项。

祖母不仅是我的启蒙老师,在我心目中还是个能掐会算的能人。幼时对父母依赖,每当色降临就盼望父母能在身边,父亲早逝,盼的也就是母亲了。母亲在食堂工作,下班较晚。小时候耐不住夜色寂寞和对黑夜的畏惧,到时便去葵巷口11路车站等候 ,行前必让祖母一算。于是,祖母大拇指来回点着四指,口里:子、丑、寅、卯念念有词;少顷:“快到了,在路上。”当我们听到祖母肯定的语气,像得到指令似的跃身直奔葵巷口——现在的解放路与建国路的十字路口11路车站。果不出祖母所料,稍等片刻,就能看到母亲挤下车来的身影。

祖母不仅能掐会算,还会给受 惊吓的小儿治病。左邻右舍每逢家中有啼哭不停的小儿,便会抱来问医。祖母从不拒绝,肃然地拿起小碗插进米缸盛满米,用一块方布蒙上,然后碗倒置 ,收紧四方布头握在手中,在小儿的面部呈弧形平稳不停地转着圈,口中念念有词,直到小儿安然入睡。接着,掀开方布看碗里的米粒缺口大小来判定小儿受惊吓的程度。手法简单,效果颇佳。小儿安静了,父母们称谢道别,这个时候祖母很有成就感。

祖母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祖父过世由我父亲从老家诸暨接到杭州的。本来是皆大喜欢的事情——我父亲是没姐妹的独子,当下五个儿子四个女儿,本应让祖母享受儿孙满堂天伦之乐,但是祖母过得不好,正确地说晚年很凄凉 !享有高薪的父亲过早离世,又处在“亲娘亲不如XXX亲”,欲“把党来比母亲”的年代;带着宗教色彩的信仰颠覆了纲常礼教,我那破碎但人口众多的家庭也缺乏孔融让梨的伦理教育 ;在人人食不饱腹的境地下,祖母被冷落了,仿佛她不复存在。

很多年来,我的脑海里思想里一直回避着祖母。一想起祖母,我就会用精神转移法来转移自己的思绪。在祖母面前,我是有罪的;因为在祖母弥留的几年里,我已经有了工作,也就是有了薪金。在我竭尽全力想方设法提高自己生活质量的时候,从来没想到还有一个年老的祖母她的温饱;还自以为是问心无愧似地逍遥着。这跟颠覆的伦理纲常没关系,也不能因为家中排行老小而为自己开脱。祖母是自己的祖母,这是颠覆不了的事实。而我却没有做到一点点。

祖母是自己的祖母,想回避是徒劳的。有一年清明,我们兄弟姐妹一群去老家上坟,到了祖母墓前,我哥双膝跪下泣不成声;这时,泪水如潮涌上来我的眼眶,我别过脸忍了下去,我不能哭。八岁那年父亲去世,哭声给我留下了阴影——容不了哭声,容不了他(她)人哭,也容不了自己、容不了男人哭;男人的哭声更苍凉更难听。就在生生地把泪水摁下去的一刹那间我忽然明白,发生过的事情虽然过去了,但要面对;面对最好的态度是忏悔去赎 罪去救赎,努力做个好人,多为他(她)人想想,在努力提高自己生活质量的时候,首先为境遇比你差的亲朋好友做点什么。

祖母是个基督徒。祖母的晚年恰逢十年动乱,无法耶稣堂做礼拜,但经常可以看到祖母倚着门框,脸朝着天空,蠕动着嘴唇,像是在祈祷又像在祈求上帝宽恕我们这般儿孙。祖母的晚年很少言语,给吃的就吃,没吃的也不作声,默默地逆来順受,我想祖母是以天主教的教义用这种形式来赎我们的不,就像耶稣为赎世人之罪,甘愿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在祖母面前,我无疑是个有罪之人!

二0一五年四月一日凌晨五点四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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