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所有的夜晚

2015-02-07 08:44 | 作者:月儿在林梢 | 散文吧首发

经好友推荐,第一次读到迟子建的文章,获鲁迅文学奖的《世界上所有的晚》。迟子建这个人听说过,但终于和《最后一个匈奴》的作者高建群混淆了,当时我便昏头涨脑地问《最后一个匈奴》是谁写的,朋友不屑回答我的提问,他只是警告我,一定要耐得住性子读前半部分,越看越精彩。对于我这个阅读文字属于生吞活剥狼吞虎咽不反刍式的家伙,就像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从来品不到其中的味道,精彩是留给别人看的,黑白两色对我来说恰好。但因为是好友推荐,怕以后交谈起来询问我其中感受,一定会尴尬地死掉,便耐着性子到处搜索这篇文章,终于在一篇博客里看到,马上明白迟子建是女的,和高建群有着天壤之别。既然搜到硬着头皮读吧,相信一句话“如果遇上一定是缘"就算这篇文字该是人生机缘吧,要么何必一定被朋友力荐给我这读书不求甚解的家伙。

然而通篇真的就只有黑白两色,魔术师跛足驴 这一章节我生吞了这些剪切如下。

“街上要是不安红绿灯就好了,人就会瞅着路走,你男人会望到我,他就会等我过去了再过。菜农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苦笑。

小酒馆要是不送那壶免费的茶就好了,那茶尽他妈是梗子,可是不喝呢又觉得亏得慌。卖豆腐的不喝水,修鞋的只喝了半杯,那多半壶水都让我饮了!菜农说,哪知道茶里藏着鬼呢!

菜农没说,肇事之后,他尿湿了裤子,并且委屈地跪在地上拍着我丈夫的胸脯哭嚎着说,我这破摩托跟个瘸腿老驴一样,你难道是豆腐做的?老天啊! ”

当我这样问那个菜农的时候,他喋喋不休地跟我讲的却是小酒馆的茶水、烧酒、没让他寻成方便的那对拥吻的男女、红绿灯以及那辆破摩托。这些全成了他抱怨的对象。他责备自己不是个花心男人,如果乘着酒兴找个便宜女人,去小旅馆的地下室开个房间,就会躲过灾难了。他告诉我,自从出事后,他一看到红色,眼睛就疼,就跟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一样,老想撞上去。

“他其实没遭罪就上天享福去了,菜农说,哪像我,被圈在这样一个鬼地方! ”

“我看你还年轻,模样又不差,再找一个算了!这是我离开看守所时,菜农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他那口吻很像一个农民在牲口交易市场选母马,看中了一匹牙口好的,可这匹被人给提前预定了,他就奔向另一匹牙口也不错的马,叫着,它也行啊!

可我不是母马。”

我面对那菜农的语言成了色盲,我看到了黑色,像夜一样的黑色,穿着黑色丧服的夜,我跟他一样对于那个红色感到愤怒,那个在黑夜里不合时宜的红色,闪瞎了夜的一只眼睛。

那个被跛足驴一样的破摩托撞死的魔术师像一个瘦削清癯的纸壳人在黑色的漩涡里穿着黑白魔术服不断地掉下他的金拐杖,我看不到变幻的颜色我只看到一双惨白无形的手无力无助的被拐杖玩弄。黑白的世界里实在隐藏不了太多的秘密。

魔术师的妻子希望自己的脸涂满泥巴,而我相信黑夜早已涂满了泥巴,它脱掉了所有的亵衣涂满了泥巴,连那双泛白的眼睛,我们已看不到她所有的表情,是哀怨是强欢。

乌塘的夜乌塘的煤乌塘的人,乌塘的寡妇乌塘的嫁死,讲鬼的集市,失传的民歌,没了歌词只剩下哀婉的曲调,都是黑白的,矿难时据说没下井却失踪了两年的蒋白,自此喝酒买醉自轻自贱的蒋白嫂,断电的晚上会疯狂到癫狂到街上不停地喊叫,还有那个陈绍纯在文革中被迫吞下所有写满民歌的纸张,像一头忍辱负重的牛一样,把那些纸屑当草料一样嚼掉。陈绍纯说很奇怪,以前他并不能记住所有的旋律,可它们消亡在他体内后,他却奇迹般地恢复了对民歌的记忆,那些歌在他心底生根发芽、郁郁葱葱,他的内心有如埋藏着一片芳草地,他常在心底歌唱着。只是那些歌词就像蝴蝶蜕下的羽翼一样,再也寻觅不到了,所以他的歌是没有词的,蒋白嫂、陈绍纯在这黑白的世界里黑白的活着,然而蒋百嫂特别爱听他的歌声。她从不进店里听,而是像狗一样蹲伏在画店外,贴着门缝听。她来听歌,都是在晚上酒醉之后。有两回他夜晚唱完了推门,想出去看看月亮,结果发现蒋百嫂依偎在水泥台阶前流泪,我想那温柔的悲凉之音如投射到晚秋水面上的月光,丝丝缕缕都洋溢着深情。

那幅砸死陈绍纯的毫发无损牡丹图又一次成了菜农眼中斗牛的红,“那牡丹图果然比昨日看上去要鲜艳多了,红色的红到了极致,粉色的粉得彻底,看来陈绍纯老人已经重新修饰过了这张牡丹图。顾婆婆又点了一棵烟,对牛枕说,你说镶着这画的玻璃碎了不知多少块,可这张牡丹图呢,连个划痕都没有,真是奇了!”这艳俗而轻飘的牡丹图再次闪瞎了夜的另一只眼,所有的夜都失明了,所有的夜在蒋白嫂的疯狂里混沌了癫狂了,然而蹲在冰柜里的蒋白再次将这狂乱的黑夜凝固。

“一个面容被严重损毁的男人蜷腿坐在里面,他双臂交织,微垂着头,膝盖上放着一顶黄色矿帽,似在沉思。他的那身蓝布衣裳,已挂了一层浓霜,而他的头发上,也落满霜,好像一个端坐在冰山脚下的人”

也许这故事该戛然而止 ,但鲁迅说既然是呐喊则当然须听将令了,所以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凭空填添了一束花环,在《明天》里·····作者也不恤用了曲笔塑造了一个独臂老人和他儿子云岭。月光下的清流蜿蜒曲折,水声潺潺。这条一脚就能跨过去的小溪就像固定在大地的一根琴弦。弹拨它的,是清风、月光以及一双少年的手。平空多了一双纯真的手在清流中,在黑色的长夜中。

“虽然那里是没有光明的,但我觉得它不再是虚空和黑暗的,清流的月光和清风一定在里面荡漾着。我的心里不再有那种被遗弃的委屈和哀痛,在这个夜晚,天与地完美地衔接到了一起,我确信这清流上的河灯可以一路走到银河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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