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事之一

2014-11-30 14:14 | 作者:江南水乡 | 散文吧首发

馒头,悠悠我心

上世纪70年代是一个商品缺,且多数商品需要凭票购买的时代。购物的小镇距离我家不到200米,它是当时向阳区,以及向阳公社的区址、社址所在地,自然成了方圆十数平方公里的村落的村民们买卖的集散地。小镇只有一条正街,正街上只有一个向阳百货商店,一个向阳食品收购站,一个向阳饭店。

除了过年过节,街上都很冷静。商店的售货员都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叫人亲近不得。除了卖鸡蛋和买卖猪肉,食品收购站也少有人问津。好在饭店是一个叫人开心的地方。

向阳饭店就在街十字路口的西头,饭店很大,三开的大门,左边是客人吃饭的地方,右边是卖馒头的场地。店里是一色的桐油漆的桌子和长条板凳。吃饭的地方生意很清淡,卖馒头处的生意要好一些。这是我们镇上唯一的一个小吃店,品种只有馒头。油条、炊饼,饺子之类的东西,那时是没有的。

做馒头的是一个高个子的胖师傅,年龄有50岁左右。尽管块头大,但是,性格很开朗,是一个容易和人相处的好师傅。师傅姓什么,哪里人,我不知道。只记得,小时候,我们到了镇上,第一个落脚的地方一定是这个馒头店。因为,到镇东头去干农活的,或者到镇上购物的村民们总在这店里歇脚,顺便和胖师傅聊聊天,打听打听街头巷尾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俗事。

于是,打着赤脚,光着上身的一群玩孩就尾随着大人走近馒头店,并盘坐在馒头店的门坎上。两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胖师傅一边和人聊天,一边熟练地端起已经蒸熟了的馒头,齐整整地摊开在店西头的案面上。大人们谈什么,我们并不关心,我们在乎的是那么叫人羡慕,且又白又香的大馒头。刚出笼的馒头粉面饱满,个头整齐,散发出一缕缕清甜的香味,最诱人的胃口。胖师傅一边摆弄着馒头,一边把粘着馒头皮的手指伸向嘴里吮着,动作极其娴熟,样子极其虔诚。

白花花的馒头就在案面上,就在我们的眼前,我们却吃不到。要知道,一个馒头五分钱,这对于过年才有五毛压岁钱的我们来说,平时是拿不出的。而饭店只收钱,不收破烂。即便家里有些破烂,也被母亲拿到走街串巷的货郎哪里兑了针线。我也知道,想吃馒头也不能向母亲要的。那时候,做农的人家都很穷,煮菜的盐钱都得从鸡屁股里抠,那还有闲钱买馒头给孩子吃。

不过,吃馒头的时候也是有的,那就是“双抢”的时候。“双抢”是我们那里对收割稻子最繁忙时间的简称。一边割稻子,一边插田,劳动量很大。从早饭到午饭这段漫长的劳作时间里,人最容易饿着。一个双枪,就会有那么一两天,生产队出钱,买些馒头,分给正在田地里流臭汗的村民们,让他们充充饥。这时候,就是我们一年中有馒头吃的时光了。

如果,今天要发馒头,依旧赤着脚,光着上身的一群玩孩们就会早早地来到大人干活的田野等着。大人们在田间忙碌着庄稼,我们在田埂上忙碌着逮青蛙、捉蚂蚱。有时候,割稻子的大人们碰到一个兔子窝,那才叫一个热闹。大人、小孩子争着逮兔子,田里乱成一锅粥,大家全忘了农忙的紧张工作,以及劳作的辛苦。

双抢的天气十分的炎热,火辣的太阳就悬挂在头顶,一丝风也没有。但是,热和太阳对我们孩子而言是构不成威胁的。我们的皮肤早就被太阳熏成了黄褐色,再怎么晒也没有了痛的感觉,更何况,田野里有蓄水的池塘,那里,才是我们孩子们日的天堂

种水稻最耗水,大片的田野间也就被一些人工的池塘分割着。这些池塘都不大,水也不深,无论大人小孩,不用担心下塘玩水会危及生命

池塘就在眼前,男孩们,无论是会游水的,还是不会游水的,一律是跳着进水。而女孩子,则一边抓着岸上的草根,一边用脚试探着下水,那样子看上去,很矜持,也很好笑。

田间的池糖,水一律是混的,并且有一股牛骚味,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玩水。如果,此时,池塘里有歇脚的水牛,我们就会进行水中趴牛背的比赛游戏,那玩起来就更加有味道。水牛性情温和,无论我们怎样折腾它们,它们都不生气。或许,它们是真的累了,躺在这里,就是一种享受,哪里还在意这一群调皮的孩子呢。

直到大人们在田埂上大喊:”伢们,吃馒头罗” ,我们才会急火火地从水里跑出来,奔向田埂。

一个正劳力一般能分到三四个馒头,半劳力减半。在家里,我最小,自然,父母嘴里省下来的馒头多数到了我的嘴里。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尝到,馒头,真的很香,很甜。

恍恍惚惚间,就这样度过了四十多年,村里人种田的欲望已大不如前,小镇也早就不是原来的小镇,连名字都改了。胖师傅,以及如我般玩孩们的父母,或许,大多数已经离我们而去了。馒头,这极其普通的食品,依然还在我们的饮食生活中存在着。有时,吃点,四十多年前的味道还在。可是,那已失去的过往、人事,我们无法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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